大夫嘆了一口氣,轉身收拾自己的的藥箱,“死也死不了,一時半會兒想醒也沒那麼容易。”
“什麼意思?”穆辛宇不解地追問了一句,他還真沒見過大夫說話跟算命先生一個語氣的。
大夫背起自己的藥箱,對着穆辛宇行了一禮,“穆老爺,夫人她撞到了額頭,這頭最重要的,沒丟性命已是萬幸,能不能醒就得看造化了,告辭了。”
那大夫說完便走了,與進門而來的柚打了個照面,柚進來後便說:“出什麼事了?我還沒到家就聽到消息了。”
穆辛宇往一旁坐下,握了握手裡的拳頭,“都怪我一時沒忍住。”
柚驚愕地瞟了一眼裡間,“你把她殺了?”
“沒有。”穆辛宇搖搖頭,將方纔的事情跟柚講了一遍。
柚點了點頭,也到一旁坐下,“原來是這樣,我早就覺得箬瀾怪怪的,她不會是假的吧?”
“沒法確定,可是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麼?”穆辛宇說着突然想起了傾嵐,難道箬瀾也是跟她一樣的遭遇?
傾嵐同幻月散步回來,兩人有說有笑的,幻月進門便四處看了看,“巧慧人呢?娘娘該喝安胎藥了。”
“巧慧應該去熬藥了,娘娘先更衣吧。”蔡和笑着過來接過傾嵐手上的帕子。
傾嵐點點頭,先進裡屋更衣,幻月去開窗,因爲傾嵐不喜歡房子裡總是悶着。
過了一會兒,纔看到巧慧端着藥進來。幻月一見,連忙笑着去接了,“看你熱的滿頭大汗,我來,你去歇歇。”
“謝謝。”巧慧笑笑。將托盤交給幻月,連忙掏出帕子來擦擦汗,然後靜靜地站到一旁,傾嵐如同往日一般,先是吃了一顆棗,然後伸手接過藥碗。就快要的喝的時候她突然對着巧慧一笑,“你怎麼出汗這麼厲害,可是身子不舒服?”
巧慧趕緊又掏出帕子來擦了擦汗,緊張地說:“謝娘娘關心,奴婢都是熱的。不礙事。”
傾嵐笑笑,轉頭看向蔡和,“巧慧熬夜確實怪熱的,賜她一碗冰鎮的蓮子羹降降署。”
“是。”蔡和答應着便退了出去。幻月回頭打趣巧慧,“外頭那些宮女們又該羨慕你了。”
巧慧趕緊行禮謝恩,“謝娘娘賞賜。”
傾嵐看着她緊張的表情,笑笑,重新端起藥碗。“你又不是第一次的賞賜了,還這麼拘着,快起來吧。”
她說完便看向藥碗。皺了皺眉頭,將嘴湊上去,巧慧突然大叫一聲“不要!”撲過來掀翻了傾嵐手裡的藥碗,幻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趕緊過來護住傾嵐,好在一碗藥都潑在了榻上。傾嵐並沒有被燙着。
“巧慧,你是着了魔麼?”幻月護住傾嵐對一旁愣愣發呆的大吼了一句。
巧慧一聽。趕緊嚇得跪了下去,“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傾嵐掏出手帕擦乾了濺在手上的藥汁,拍拍幻月,示意她讓開,看向地上連連磕頭求饒的巧慧,“你平日不曾這般毛手毛腳的,今日怎麼了?”
巧慧擡起頭,滿臉的淚水,“奴婢……”只說了兩個字又低下頭哭,傾嵐完全不知道她要說什麼。
“哎喲,這是怎麼了?”端着冰鎮蓮子羹進來的蔡和一見這情形,趕緊將托盤往一旁放了,“娘娘沒燙着吧。”
“沒有。”傾嵐搖搖頭,扶着幻月站起了身,“姑姑讓人把這收拾一下,重新找人煎好藥,本宮去如妃那坐會兒。”
“是。”蔡和點點頭,又看了一眼地上哭着的巧慧,“那巧慧?”
“不過是打翻了一碗藥而已,巧慧,你同本宮一起去,日頭太毒,你幫着撐着傘。”傾嵐說。
巧慧一聽,趕緊拿帕子抹了抹眼淚,起身接過蔡和遞過來的油紙傘,跟着傾嵐出了門。
出了墨韻堂,傾嵐並沒有往如妃的毓翠宮去,而是徑直往小花園走去,因爲她知道,這個時候,園子里人少。
幻月扶着傾嵐,時不時拿眼睛瞟一眼巧慧,巧慧小心翼翼地撐傘,跟着傾嵐的步伐時而快時而慢。
“就這吧。”傾嵐突然停下腳步,幻月看了看,巧的很,居然是上次同安常在說話的躲雨亭,於是轉身扶了傾嵐上臺階,傾嵐如今都四個月了,凡事都該小心。
“幻月模擬去門口守着,別讓人進來了。”傾嵐坐下後理了理自己的裙襬,對幻月說。
幻月看了一眼巧慧,便走了出去,巧慧以爲傾嵐是要在這裡將自己滅口,連忙嚇得跪倒了地上,“奴婢該死,求娘娘寬恕。”
“巧慧,本宮問你,本宮的那碗藥裡,你是不是放了什麼?”傾嵐直奔主題說。
巧慧連忙又開始磕頭,“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好了!”傾嵐輕喝了一聲,巧慧才停下來,傾嵐皺皺眉頭,“本宮問你那碗藥裡是不是有東西,你難道沒聽見沒?”
巧慧整個人都跪趴在地上,帶着哭聲說:“奴婢該死,今日給娘娘熬得並不是安胎藥,而是墮胎藥。”
“果然如此!”傾嵐輕輕一笑。
巧慧不明白傾嵐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驚愕地擡起頭來看着傾嵐,傾嵐繼續說:“本宮日日喝那個安胎藥,怎麼可能聞不出今日的藥不同,不過是看你舉止異常,想試試你的衷心而已。你若不攔住我,恐怕這個時候早就被砍頭了。”
巧慧聽這話,知道自己還有活路,連忙磕頭,“奴婢一向衷心爲主,只是受奸人所迫,求娘娘開恩啦。”
“奸人?是誰?”傾嵐趕緊問,找出幕後主謀纔是她的目的。
巧慧看了一眼傾嵐,低下頭去,緩緩地說出一個人名來。“綠蘿。”
“你說誰?”傾嵐又問了一遍。
“綠蘿。”巧慧又說了一遍,傾嵐這下聽清楚了,這就是所謂的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爲了打聽綠蘿。傾嵐讓幻月去跟各宮宮女熟悉,卻什麼都沒有打聽到,不想知情人就在身邊,“本宮上次問你你不是說不認識麼?”
“那也是綠蘿不讓奴婢說的。”巧慧連忙說。
“你說的綠蘿她可還在宮中?”傾嵐問,她要確認一下巧慧說的這個綠蘿是不是就是箬瀾。
“不在了。”巧慧搖搖頭,“奴婢和綠蘿以前都是服侍董太妃的。後來太妃禮佛,不需要那麼多宮女,奴婢便被遣了出來,再後來奴婢就沒見過綠蘿了。”
“那她是如何脅迫你的?”傾嵐問。
“上次娘娘壽辰,奴婢去浣衣局送衣服。恰好碰到綠荷,看她衣着光鮮,才知道她已經出了宮,還嫁入了穆府。”巧慧說穆府的時候偷偷看了一眼傾嵐,傾嵐是穆夫人,這在宮中並不是什麼秘密。
“後來呢?”果然是她,傾嵐聽到這裡反而平靜了下來。
“後來奴婢託綠蘿照顧宮外癱瘓的奶孃和年幼的妹妹,我們便有書信來往。綠蘿還教女婢如何討娘娘歡心。”巧慧越說聲音越小了。
傾嵐冷笑一聲,“她居然還會這個?再後來呢?”
“後來奴婢收到綠蘿的信,讓奴婢給您燉墮胎藥。不然便將女婢的妹妹買給妓院,奴婢也是被逼無賴才做錯的,求娘娘饒過奴婢一次吧。”巧慧說完又開始哭着求饒了,傾嵐皺了皺眉頭,猶豫了一會兒,纔開口。
“本宮給你一個恕罪的機會。你若是做的好,本宮便派人救了你奶奶和妹妹。若是再出差錯,本宮做的會比那個綠蘿更過分。”
“謝謝娘娘。奴婢一定誠心改過。”巧慧趕緊磕頭謝恩。
“好了,你起來吧。”傾嵐嘆了一口氣說,“幻月,你也進來。”
“是,姐姐什麼吩咐?”幻月進來問。
“沒事,你在一旁聽着。”傾嵐說着又看向巧慧,“你的墮胎藥也是綠蘿送進來的?”
“嗯。”巧慧點點頭,“送東西進來會被人發現,於是巧慧便將熬好的墮胎藥泡紙,在曬乾,紙上沾了墮胎藥,再讓到藥罐裡泡泡就可以了。”
“她倒是肯在這些小把戲上花心思。”傾嵐輕輕說了一句,伸手扶住幻月,“好了,我們回去吧,出來好些時候了。”
“娘娘,”巧慧突然跪倒了地上,“求娘娘指點明路,救救奴婢的妹妹吧,綠蘿今日如果沒有聽到娘娘小產的消息,定不會放過奴婢的妹子的。”
傾嵐停下腳步,“這有什麼難的,你給綠蘿回封信,告訴她熬好的藥被幻月不小心打翻了,下次再動手,求她緩些日子,她目的在本宮,不會動你妹子的。”傾嵐說着扶了幻月往外走。
巧慧抹了抹眼淚,趕緊在地上磕了三個頭,起身跟上來爲傾嵐撐住傘。
傾嵐拿帕子遮住嘴,輕聲說:“今日這事你誰都不能說,不然惹了殺生之禍,本宮也救不了你。”
“嗯,奴婢知道。”巧慧點點頭,緊張地握着手裡的傘柄。幻月笑笑,伸手輕輕拍下她,“好了,娘娘說放過你便是放過你,以後別再錯了主意便是。”
“謝幻月姐姐提點,巧慧從此定爲娘娘赴湯蹈火再所不惜。”巧慧說。
幻月點點頭,重新轉身去扶住傾嵐,傾嵐雖沒說話,但心裡也是有了些主意,嘴角不經意間露出一點點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