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她已經動手了,應該想不到我們會在這時候走,趁着她沒有注意……”
君天遙提着包裹,身上換了一套利落之極的短打,正要拉房書崆的手,卻拉不動,擡眸望去,對方笑笑:“小君,我老了,不想要再顛沛流離了……”
“京城不是久留之地,只是,卻是我成長的地方,若是那個老傢伙還健在的話,替我轉告他,我在京城等着他!”
君天遙臉上有些恍惚,房書崆最後看向他的眼神,裡面的慈藹,讓他一直壓抑着的,點點濡慕慢慢浸染,他真的,很像是爺爺呀,抹了一把臉,那是他自己選擇的結局,除了尊重,沒有別的說的,仰天笑了一下,他纔不是那些傷春悲秋的人呢,現在最重要的,是逃過暗中監視的人,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從狗洞裡鑽出來,辨認了一下方向,便找到了房書崆和他說的後路。
誰又能想到,看似砌死的貧民區房子,通過狗洞,再經過夾道,走個幾步,便是一片普通住宅區,君天遙小心地擡起腳,黑暗中,驀然有一小團黑影出現,那張乖巧可愛的臉上,隱隱約約泛着委屈:“你說過要帶着我的……”
同一時間,破爛的木門外,兩道火把組成的光亮,閃耀着少年冰冷的薄脣,透着金屬般冰冷犀利的光澤:“動手!”
兵刃交擊聲,無聲的殺戮彷彿是一出默劇,即墨琦看着那個老人在重重包圍間穿梭,看着他的指掌化爲神兵利器,收割着脆弱的生命。
房書崆將手掌自黑衣人胸口穿過,心臟一捏即碎,可惜,他虛弱的身體支持不了太久,手不自覺地顫抖,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快要到達極限了,壓抑住嗆咳的衝動,腳下使力,縱身越國三四人頭頂,不顧身邊的刀劍加身,雙掌外翻,向着被圍在中間的少年擊去。
強烈的勁風颳過臉頰,肌膚生痛,隨着即墨琦的手輕輕壓下,嗖嗖之聲不絕,一步之外,房書崆栽倒在了地上,身上的箭羽,微微顫抖。
悠然邁向前去,即墨琦低頭,看着血泊中的老人,眸子黯淡的像是最陰暗的夜魔:“他在哪裡?”
“咳咳,僞朝的走狗,你以爲,你們勝了嗎?總有一天,鳳氏會再次崛起!”
即墨琦靜靜地看着強撐着笑意的老人。
“他走了,走的遠遠的,他會回來替我報仇的,他會殺了你……”
噗嗤一聲,房書崆胸口一支利箭穿過,將他死死釘在了地上,鮮血噴濺,少年雪白的臉頰上,沾染了點點鮮紅,舌輕輕舔過,面對死不瞑目的雙眼,即墨琦驀然笑開:“他不會的!”
“搜!”
背轉着身子的少年,讓人懼怕的陰寒,誰都未曾見到,那雙沾染着鮮血的手,掩藏在衣袖之下,顫抖:“他不會的……”
君天遙怎麼會來殺即墨琦呢?明明,他們兩個人那麼親密的事情都做了,明明,他應該留在他身邊,而不是,和這個糟老頭子朝夕相處!
黑色的眸子,因着殺戮,燃起更加猛烈的焰火。
虛妄的火焰與天空間真實的火焰層層相接,即墨琦擡頭,看着東北方向沖天的紅色,連身邊的人何時到來都不顧了。
“大哥,綺紅閣已經付之一炬,可惜,跑了閣主豔陵,而這裡,也跑了重要的人物,不知,你要怎麼向父王交代?”
眉目硬朗的少年,笑的有些不懷好意,即墨琦轉頭,看着自己的弟弟,眉眼間全是淡漠:“動了,纔有跡可循!”
“殿下,這邊有發現!”
內院搜查的人聽到動靜,全都從院子裡跑向屋外街角。
即墨琦沒有再搭理即墨玦,率先向着外面而去,剩下即墨玦一個人,面上帶着惡狠狠的神色,眼底含了些不明的陰鬱。
“抓到人了!”
一聲歡呼,一個小小的身影映入眼簾,低垂着首,倔強的站着,暗色中,纖薄的身形,透着些可憐的味道,即墨琦眉宇間,不自覺地多了絲亮色,有些惱怒那些押解的士兵的粗暴,讓他們退下,上前半步,忽然間便有些不知所措,本來,只是因爲那一日他放下所有自尊,而他對他的不屑一顧,才做出的這一串事情,現在,面對着他,卻開始害怕,開始後悔方纔將房書崆殺死。
“你爺爺,他很好,只要你……”
連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後面的話未曾說完,一道銀光閃過,悶哼一聲,痛楚似乎傳遞到了心間,即墨琦捂着自己層層血跡浸染的腹部,眉眼間,含了些隱忍與委屈,抓住了那個人的肩。
到 此時,還是想要斟酌着說些什麼解釋清楚,那個人卻擡起了頭,乖巧可愛的臉上含着一絲冷凝與憤恨。
“怎麼是你?”
一聲怒喝,即墨琦不顧撕裂的傷口痛楚,擡腳將小巧的孩子踹翻在了地上,踉蹌着上前,奪下護衛的劍直指眉心:“他在哪裡?”
這句話說完,已經是強弩之末,被身後趕過來的即墨玦環住,昏迷前,隱約聽到暴躁的大喊:“將這個賤種拖回去!”
“大哥,大哥,你怎麼樣?不要嚇我……”
似乎,從來沒聽過即墨玦如此慌亂的聲音,尤其是他恨不得處之而後快的大哥,即墨琦恍惚間,覺得自己聽錯了。
便像是他做錯了一般,一步錯,步步錯,那個笑的狡猾甜蜜的孩子,再也找不到了,即使找到了,他們之間,也再沒有轉圜的餘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