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我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事。”
就在伽咼帶着克利俄斯走過在海量血肉消散後呈現一片狼籍的實驗基地時,呆在她肩頭的小小肉球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這種感覺就好像我似乎忘記兌現給某個人的承諾一樣。”
“承諾?”
伽咼奇怪地看向雙手抱胸般坐在自己左肩的克利俄斯。
要知道,他的意識甦醒是在自己帶着覩石核心來到這個實驗基地後才發生的事情,這就意味着他所言的承諾大概率是在其本體意識消散之前。
“你是指萬年之前的一個承諾嗎?”
聽着伽咼的詢問,克利俄斯伸出肉須撓了撓球體:
“萬年前……對,對嗎?”
“你等等,讓我看看我意識甦醒之前我的血肉機器留下的開發者日誌。”
在腦海中進行了一段時間的翻閱後,他似乎發現了什麼。
“不對不對。”
“並非萬年之前,而是百年之前。”
“該怎麼說呢,我當年在這個實驗基地種下血肉機器的種子之後,還沒來得及給它設定更好的發展模式,就被迫開始提前部署遺產計劃。”
“畢竟當時我篡改全人類基因組的壯舉已經被狄丘卡託他們發現了。”
“爲了確保能夠承載我2.0意識的血肉機器可以茁壯成長,我設立了一個簡單的ai程序,並且用這個基地內的基因冷藏庫做了一個解密遊戲,以此來篩選可能繼承我意志的後來學者。”
“但是呢,由於當時留給我的時間太少,我有很多地方來不及考慮,甚至於連解密遊戲的單一篩選功能都沒安排妥當。”
“這也導致了有兩個後來者接力進行了對於我的基因庫的解析。”
“根據解密的速度和精度來看,很明顯,在三千年前到來的第一位解密者做得更好,他的能力甚至於接近了當年我麾下的部分學徒……”
“但不知爲何,在我留下的血肉ai和他進行短暫的交流後,那第一位到來的解密者留下了最後三道基因謎題不做答,匆匆離開了這裡。”
“第二位解密者則是在三百年前來到了這裡,雖然他的能力相較於第一位實在太過平庸,但是他還是成功解密了最後三道謎題。”
“到這裡,問題出現了。”
克利俄斯看着自己腦海中的開發者日誌,忍不住伸出兩根肉須抱住了自己:
“我說過,我留下ai程序時是十分匆忙的,而且血肉機器本身就是一個從未被人類研究過的項目,想要對其進行程序編輯更是難上加難。”
“雖然在艾斯特萊雅的指點下,我最終還是成功了,但那個ai着實不太聰明。”
“在原本設定的解密者數量從1變爲2後,它的基層邏輯崩潰了。”
“如果是正常的機械,那麼這種情況下它的程序會宕機。”
“但由於它是血肉機器,所以最終的結果就變成了——說夢話。”
說夢話?
伽咼聽懵了。
“想想看吧,如果你的大腦陷入了無意識地運行狀態,各種神經元開始無規律地散發電信號和遞質,而這些神經律動又正好可以在皮層上產生對應的感受。”
克利俄斯的解釋讓她明白了過來:
“就像缸中之腦和做夢一樣。”
“原來你也知道那個偉大的生物實驗項目,我還以爲這是人類聯邦的機密呢……不過你說的沒錯,血肉機器失序導致的結果,就是做夢。”
伽咼感到自己似乎聽到了某些奇怪的句子。
“由於血肉機器的特殊性,它的做夢就和某種意義上的清醒夢一樣,是帶着某些準確的認知的。”
“而正是在這樣的夢境中,它和第二位解密者進行了一個正常情況下絕不應該進行的交易。”
聽到這裡,伽咼的表情變得古怪起來。
她擡起一隻手,打斷了克利俄斯試圖繼續的吟唱,然後開口問道:
“你說的交易,該不會是讓那個傢伙把自己的腦子連在血肉機器上,然後協調那些血肉的快速增生,以此換取人類聯邦完整的信息庫吧。”
克利俄斯豎起了自己的一根肉須:
“哦對的對的!”
伽咼看了看不遠處通往銅綠九號的光門,眼皮不禁抽動了一下。
在短暫的沉默後,她再次詢問:
“你說的‘絕不應該進行的交易’是指?”
“因爲根本無法兌現該給予對方的東西,所以一開始就不應該提出這樣的承諾。”
克利俄斯低聲嘆道:
“完整的人類聯邦信息庫什麼的,就算我跟着狄丘卡託的時候也沒親眼見過,更別說現在這幅模樣的我了。”
聽着克利俄斯的話語,伽咼也記起來了一件小事——
自己似乎在進來之前也和烏利扎爾講好了要幫他獲取實驗基地內珍貴的信息來着。
她又看了看周遭一片狼藉的基地,不禁感到頭大。
如今,無論是克利俄斯還是她,似乎都難以兌現和那個癡迷於探究真理的傢伙的承諾。
這算不算一種仙人跳呢?
“那個傢伙就守在出去的門外,無論如何都是避不開他的。”
但事到如今,他們也沒有了別的辦法。
“只是讓他白打了三百年苦工而已,他應該不會太生氣吧……”
與此同時,克利俄斯順着伽咼的後背攀爬而下,默默地鑽到了她衣物的口袋中。
“別看我,我絕不是逃避,只是爲了防止你遭遇不必要的麻煩而已。”
說着,他從口袋中伸出了一根肉須,比了大拇指的形狀。
“好了,別磨蹭了,快出去吧。”
伽咼深吸一口氣,看向面前的光門,有些忐忑地邁出一步。
雖然如今沒有了動力甲,但是烏利扎爾也沒有了那龐大的血肉,自己應該打得過那位賢者吧?
帶着如是的心緒,她穿過了扭曲光門。
在一陣天旋地轉的感官錯亂後,伽咼再次回到了口袋維度之外的主宇宙。
和來時的場景不同,此刻外界的冷藏庫內部,沒有了成堆的血管,沒有了起伏的碎肉,更沒有了律動的筋膜。
此時這裡有的,只有十數個默默注視她的機油佬。
哎等等,哪來這麼多機油佬?
伽咼,感到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