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露絲契亞聖戰結束已經過去了三年時間,返回卡勒多的衆人第一件事並非是慶功宴,而是選出一名代替巨龍領主領軍的人,遠征納迦羅斯。
並不在場的伊姆瑞克聽說當時貴族議會已經打起來,從戰功到戰術,行軍路線到人員分佈,偵察方向與突擊應變,每個有資格的人都在寬大議會廳中發表看法。
最後居然變成一個軍事課堂,就以如何快速有效摧毀克拉卡隆德爲課題。最後的獲勝者是馬斯諾,冠軍勇士的身份爲其加了不少分,加上作爲塔爾·卡雷德貴族的背景身份,蘭迪力挺他作爲指揮。
其他人只能灰溜溜在遠征名單上報名,雖然沒辦法獲得最大的榮譽,可殺幾個杜魯齊也還算湊合。
只有卸下軍務的伊姆瑞克滿是愜意,躺在青巖港的親王宮殿中,看着坐在辦公椅上,依舊在處理文件的艾蒂拉。
看着寬大長裙已經掩蓋不住肚子輪廓的艾蒂拉,突然想到一句話,不由自主便念出,
“我的兒子,當你出生的時候,整個卡勒多的山脈都在呼喚你的名字:……”
“你在嘀咕些什麼?有功夫躺着,不知道過來弄點文件嗎!”
聽到丈夫的話,艾蒂拉握緊手中的羽毛筆,手背已經出現幾根細長的青筋。
當時她也踊躍報名參加遠征納迦羅斯的軍事行動,畢竟伊姆瑞克都回來了,又卸下軍務,這肯定要找個監軍一同前往,以表示皇室對此次行動的重視。
可沒想到居然被議會給嚴辭否決,明面上說是沒能力保護好夫人,可隱晦表達的,只有一種意思,趕緊弄出個繼承人。
這讓艾蒂拉有點生氣,雖然一個孩子很快便會誕生,馬上要成爲母親讓她有些高興。
可見到丈夫一身長袍,懶洋洋靠着椅子,旁邊桌子上還擺放着葡萄酒,不時飲上一口,心中無名火起,
“伊姆瑞克!到底你是親王,還是我是親王,前幾年因爲你的身體原因,還有南部大林海的事情也就算了,怎麼現在還讓我做這些政務。”
但伊姆瑞克只是扣了扣鼻孔,對妻子話毫不在意,
“我的艾蒂拉公主,現在誰不知道找你比找我更有用,前段時間那些來要錢的基斯里夫外交官員可是沒找我,反而是直接找到你身上了。”
“我這親王已經是個擺設了,除了國內一幫老傢伙,以及鳳凰王庭的事情還需要我出面,你比我更適合樹立親民的形象。”
羽毛筆被飛快投出,向着伊姆瑞克的腦門飛去,速度奇快,猶如一道箭矢飛行於空中。
“唉喲,謀殺親夫是吧。”
一聲慘叫自伊姆瑞克的口中傳來,爲了表明這件事的真實性,還假裝用手在額頭上揉了揉。
艾蒂拉冷笑一聲,假裝是他自找的,可很快便忍不住了,撲得笑出來。
丈夫越發變得生活化,不再是從前腦子裡只知道打仗和國家。就現在這種狀態扔出去,如果沒有護衛,不認識的人,可能都只會覺得是個貴族青年。
看了看桌案上的文件,艾蒂拉突然覺得權力似乎也就這樣,將墨水瓶蓋上,用手將出現些許褶皺的長裙撫平,對還在裝模作樣的丈夫說,
“突然不想做了,跟我去街上走走,記得帶點金幣,總不會還讓我掏錢吧。”
對於女人逛街能力深有體會的伊姆瑞克捂住額頭,這次是真的頭疼,不是裝出來的。
“挺着個大肚子,你就不怕被人刺殺嗎?”
從衣架取下薄紗披肩,艾蒂拉眉頭一挑,疑惑到,
“所以巨龍領主連自己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兒子都沒信心保護,需要焰裔騎士守在身邊纔有點安全感。”
“又或者說,還要命令在雛龍灣新婚假期的米山趕緊回來,否則連門都不敢出。”
被刺激的伊姆瑞克當即站起身,從後方的武器架把龍火劍掛在腰間,走到艾蒂拉身邊,將左手肘彎曲,
“您的騎士必然會把所有宵小之輩殺光,誰都不敢把污穢的目光看向高貴的公主。”
艾蒂拉捂嘴輕笑片刻,伸出手苟住他有力的臂膀,
“如果你這個騎士再懂點詩歌,可能還真有點樣子。”
當即伊姆瑞克就想把從前學的詩歌說出,可很快被知道心中想着什麼的艾蒂拉攔下。
一個好看的白眼出現於妻子臉上,說出的話讓伊姆瑞克都感覺有些不好意思。
“別再唸叨你的喚龍歌了,你知不知我回泰倫洛克,其他人問,龍親王對你說過什麼動人之語時,我是怎麼回答的嗎?”
“咳咳,我相信他們不敢問這個問題,肯定是你編出來的。”
爲了掩飾尷尬,伊姆瑞克只能選擇如此回答,誰能想到龍親王除了喚龍歌外還要懂其他詩歌,即便是宮廷教育會有一些相關的,可轉眼就會忘記。
“我說……”
迎着伊姆瑞克好奇的目光,艾蒂拉選擇將話終止,拉着他向前走去,
“你猜。”
“所以到底是讓我猜,還是讓問的人猜。”
“我不知道,別問我。”
“好吧,你高興就好,誰要是敢繼續追問這件事,我保證給他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
兩人閒聊片刻,緩緩走出宮殿辦公所,此處只是作爲一個休息與辦公的場所,秉承着一貫節儉的風格,並沒有像巨龍大廳一般宏偉。
除了必不可少的龍形裝飾外,只有米納斯尼爾與因卓古尼爾的兩尊雕像放在此處,除此之外便是一支焰裔騎士小隊,以及貼身服侍艾蒂拉的精靈,宮殿的傭人全都是基斯里夫人。
一名樣貌精緻的基斯里夫女性走上前,將手放於飽滿的胸口,低頭訊問道,
“親王殿下,親王夫人殿下,是否需要準備馬車。”
“怎麼說?”
對於這種問題,伊姆瑞克選擇將決定權交給艾蒂拉。
艾蒂拉頗爲滿意看着伊姆瑞克的反應,丈夫甚至對這名相貌精緻的女人完全沒有多看一眼,拋開親王的身份,實際上還是挺盡責的。
“不用。”
“是。”
想起一件事的艾蒂拉握緊丈夫的手臂,提醒到,
“對了,讓焰裔騎士離遠點,你難道忘記上次,我們兩個出去走走,結果一條街都沒人嗎?”
她是沒權力命令這些自命不凡的龍王子,除了一些關鍵性的命令會聽從自己的意見,他們只會聽伊姆瑞克的話。
經過提醒的伊姆瑞克揮手示意跟進的焰裔騎士該幹嘛幹嘛,雖然自己身體狀況沒辦法保持高強度戰鬥,但對付一些毛賊還是綽綽有餘。
別看艾蒂拉挺着個大肚子,幹起架來估計比這些毛賊還要兇。
漫步向着宮廷外走去,寬闊的道路兩面栽種着露絲契亞獨有的鮮花類樹木,紅色花卉盛開時散發陣陣豔麗的香味。
幾名穿着工作服的精靈在對米蘭花裁剪,這些深受夫人喜愛的植物全然不能讓人類來管理,粗心大意會讓原本能盛開的花卉變成一團難以入目的糟粕。
“你說我們的兒子該叫什麼名字?”
在伊姆瑞克留意周圍是否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威脅物時,艾蒂拉顯然是注意到丈夫的目光,抿着的薄脣微微翹起,感動之餘也有點無奈。
他顯然無比在乎自己的安全,可這種下意識的行爲,放在一個親王身上又有些多餘。
比起一名統治者,他更像一個戰士,時刻留意身邊會出現的威脅,即便是在自己的住所。
“還沒想好,不如叫邁德雷斯尼爾怎麼樣?”
出於對丈夫習性的考慮,對龍語只是初步瞭解的艾蒂拉選擇回憶起馴龍者家族史,很快便明白這個龍語名字象徵的是誰——征服王卡勒多一世的巨龍夥伴。
“爲什麼你連兒子的名字都要向先祖征服王看齊,一個龍語名字放在精靈身上,不會覺得很奇怪嗎?”
“不會,我的名字就是第一隻與精靈共同作戰的巨龍的名字,怎麼不見人感到奇怪。如果不是馬雷基斯那條死狗還活着,我還想取名叫因卓古尼爾,他的存在,玷污了他父親艾納瑞歐的榮譽。”
捂住額頭的動作出現在艾蒂拉身上,她始終難以理解卡勒多人對於巨龍的感情,如果下輩子有選擇,保準大部分要選擇成爲一隻巨龍。
“你就不怕米納斯尼爾生氣嗎,這可是它父親的名字。”
這話讓伊姆瑞克大爲震驚,雙眼瞪着艾蒂拉,
“怎麼可能會生氣,多一個玩具對它來說不是好事嗎?”
算了,不跟他爭辯了,愛怎麼想怎麼想吧。
“你打算怎麼給兒子找個巨龍夥伴,現在可只剩下英格索斯一隻甦醒的巨龍了,而且它的性格,我認爲還是別找它,免得被帶壞。”
作爲母親的艾蒂拉,已經打算爲尚未出世的兒子謀劃一隻巨龍,否則以伊姆瑞克這種可能把兒子當玩具的態度,指不定到兩百歲就只在米納斯尼爾背上待過。
“找枚龍蛋給他,我記得龍脊山脈已經有兩枚很快要孵化,米納斯尼爾是沒心情照顧這兩個父母陷入沉睡的小傢伙,那就只有讓我來了。”
伊姆瑞克聳聳肩,表示對這件事早就安排好了,兩枚龍蛋,一枚給艾蒂拉肚子裡的兒子,另外一枚則是看艾拉瑞麗那邊願不願意讓女兒接受龍王子的訓練。
一百多年的時間,足夠讓雛龍變成擁有獨立生活能力的烈陽龍,從小培養的感情纔是最好的。
主要是,修養的這段時間有些閒不住,想養幾隻寵物玩玩。
“好吧,看來你已經有主意了,我還想讓他跟着學戰車呢。”
“戰車,還是那句話,都是些破爛玩意,我的兒子必須要……”
看着艾蒂拉灼灼逼人的目光,伊姆瑞克感覺到一種殺意,只能表示慫了,
“必須要學會各種戰鬥方式,不能出現任何短板。”
兩人一路互相探討關於兒子的教育方式,兜兜轉轉來到集市前。
爲了保證這次逛街順利,艾蒂拉激活手臂準備上準備多時圓環,將兩人的樣貌做出一些改變,準備享受片刻這難得的平靜生活。
商販的吆喝聲、旅人交流聲、馬車輪子壓過地面的響動、小孩追逐打鬧的嬉笑……讓這座新建不到十年的城市顯得格外有活力。
來自各地的商旅都願意來到此處,舊世界各王國的人類都能在此見到,除了巴託尼亞人。
代替伊姆瑞克處理政務的艾蒂拉一直沒想明白,爲什麼丈夫始終對巴託尼亞的態度如此堅決,不止是沒有派出過一名外交使節,與巴託尼亞各公國建立聯繫。
甚至有些探險騎士偷渡來到露絲契亞,企圖在這裡找到聖盃之道,也會被立即遣返,不聽話的直接沉海。
“看來馬格努斯這段時間過得不錯嘛,都有心情派人在集市買點玩具回去了。”見到熟悉的獅鷲紋章長袍,伊姆瑞克立即判斷出,這名在觀賞石料的人類肯定是馬格努斯的特使。
“馬格努斯可比你好多了,大使館一直稱讚他勤於政務,往返於帝國各省,在處理綠皮和野獸人的時候,還不忘記提高平民生活福利。”艾蒂拉用馬格努斯的表現來對丈夫擺爛的現狀傳達不滿。
可伊姆瑞克只是裝傻充愣不停打量着周圍,似乎是第一次進城,被繁榮的景象吸引注意力,沒聽到妻子的話。
深知伊姆瑞克性格的艾蒂拉沒有在這件事多糾纏,挽着手向馬格努斯特使的位置走去,
“過去看看吧。”
“這價格似乎有些過於昂貴了吧?我們與巨龍宮廷是良好的盟友關係,能否便宜一些。”
特使捏着一塊青金石,眼中滿是渴望,但這價格確實有些過於昂貴,他只是來青巖港交流技術的管理人員,並不是握着大量黃金來採購軍備的。
作爲店主的基斯里夫人手指敲了敲玻璃下方的標價,一個讓人瞠目結舌的價格——一百五十金葉幣。
“很抱歉,來自帝國的客人,您也知道青金石的珍貴,作爲礦石顏料它是最純正的藍色,除了青金石几乎沒有途徑獲得這純潔的藍色,您手中這塊的重量在一千五百五十六克,這個價格已經算得上優惠。”
“能否便宜一些,我打算用這珍貴的顏料爲皇帝獻上一副紀念畫……”特使有些底氣不足,青金石在帝國幾乎沒有產出,其珍貴性讓其價格比等重黃金還要昂貴,如果用一百五十金葉幣買下,之後還要上交七枚金葉幣作爲關稅。
店主搖搖頭,表示對這件事也無能爲力,他只是個打工人,店裡的東西大多都是僱傭軍在南部大林海弄來的稀奇玩意,經過鑑定認爲沒有危害後,被負責相關福利的官員委託在集市中建立一個銷售點。
特使有些無助,打算放下手中的珍貴原料。
“好吧,既然帝國的朋友看上了這塊青金石,拿去便是了,希望你能給馬格努斯畫出一副還算美觀的肖像畫。”
作爲一名熱心青年,伊姆瑞克見到帝國特使如此窘迫,也只能提供一些援手。
馬格努斯的政策自己也略有耳聞,企圖恢復因爲三皇之戰與吸血鬼戰爭帶來的創傷,開拓變爲廢墟的荒地,新建大小不一的聚集地。
但又是搞重建,又是弄魔法學院與工程學院,導致可能快窮得揭不開鍋,畢竟他除了能從瑪麗恩堡這頭肥羊身上撈點油水外,帝國其他地區大多都是一個樣子。
特使聽到這話,轉頭看着說話的兩名精靈,男的英俊高大,女的美麗異常,同樣的氣質非常,可卻並沒有見過,看起來像是一對出門閒逛的夫妻。
但他也沒有推辭這份熱情,立即說,“我是沃爾頓·奧狄斯,來自努恩,請您把地址留下來,等我攢夠一筆錢,立即給您匯過來。”
艾蒂拉捂住嘴輕笑,似乎被特使的話樂得不輕,恐怕就是丈夫在赫斯歐塔待上幾分鐘時間,那些上供的靈蜥就能把這些金葉幣湊齊。
“不用如此,就當是一點小小的心意,畢竟當年我可是十分佩服馬格努斯親自擊殺艾薩瓦·庫爾的英姿。”
伊姆瑞克不留痕跡罵馬格努斯把人頭搶了,從長袍裡取出一張帶有巨龍紋路的卡片,遞給了店主。
“順便給帝國朋友再弄一些骨螺粉,畢竟獅鷲戰旗可是得用最天然的紫色顏料,才能顯現出高貴。”
店主接過卡片,在特製的魔法機器鼓弄了一番,並沒有出現什麼震驚的表情。
畢竟這張卡是埃爾維斯的,他的身份可不足以安排上銀行最佳客戶的卡片。
一袋包裹於獸皮中的骨螺粉被送到特使手中,迎着滿臉的笑容,以及略帶些窘迫的表情。
“好了,當你把這幅畫弄出來的時候,跟馬格努斯說,卡勒多還有個人記得當年那瓶巨魔嘔吐物。”
特使以爲面前的精靈是與皇帝共同在偉大聖戰中戮戰的人,不由得肅然起敬,
“這是我的榮幸,我必然會將您的話原封不動轉達給馬格努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