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廳中一片安靜。
費舍公爵保持着一位公爵的氣度,至少在表面上臉色淡然,但他的封臣們卻連大氣都不敢出,不時擡頭看向臺階上面的幾位大人物。
坐在高背椅上的龍裔臉上掛着微笑,彷彿這跟她沒有關係。
雷恩已經回到她的身邊,面無表情,一對深邃的眼睛掃過各位領主,他沒有釋放出氣息,就像普通人在觀察一樣,可是不知怎麼的,領主們心裡生出一股懼意與莫名的壓力,有人低下頭不敢對視,也有人擠出討好的笑容,卻顯得有些尷尬。
那些跟在領主身後的侍從護衛和費舍家族的鱘武士們更是瑟瑟發抖。
整個大廳在極度壓抑的氛圍中,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費舍公爵和領主們第一次感覺到,時間流逝原來是這麼緩慢,每一分鐘都是漫長的煎熬。
終於,一刻鐘後。
雷恩再次閃現到大廳中間,左手掌上亮起藍色光芒,經過一分鐘的施法,重新召喚出了一座大型傳送門。
砰砰砰……
極限戰士們迅速從傳送門走出來,散到大廳四周。
他們剛剛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戰鬥,但是沒有一個人身上帶血,盔甲上也沒有痕跡,更沒有人陣亡,散發出來的氣勢卻讓領主們心頭震駭,彷彿從深淵中走出的恐怖軍團,一些侍從和鱘武士承受不住這樣的心靈衝擊,下意識的退開幾步,想要離得遠一些。
兩支小隊的極限戰士很快全部回來,一個也不少。
西卡琉斯最後一個走出傳送門,超過兩米四的身軀猶如一堵牆,把傳送門都擋住了一片陰影。
他的手裡提着身穿華服的中年貴族。
“老闆,人已經活捉到了。”
西卡琉斯的聲音從頭盔下傳出來,低沉的噪音出流露出彪悍的氣質,隨即把俘虜隨手扔到在臺階下面。
“瓦德弗萊子爵!”
領主們認出了地上的貴族,不禁駭然失聲。
他們跟瓦德弗萊子爵都不陌生,甚至有些人還跟他很親近,這位冷河城的領主的家族建立在“刃齒鱷”血脈之上,雖然不如康加特羅的七大家族血脈,但在費舍公國也是最頂級的超凡血脈了。
瓦德弗萊修煉多年早已步入傳奇,實力在諸多領主之中也是最頂尖的。
然而,此刻他卻被打斷了手腳,身上遍佈血洞,也不知被射中了多少槍,失血過多,只剩下半口氣還活着了。
看着氣遊若絲的瓦德弗萊子爵,領主們面面相覷。
費舍公爵也無法再保持淡然。
作爲一位擁有封地的領主,瓦德弗萊子爵身邊時刻有超凡護衛,城堡裡也有一支超凡軍團,人數超過二百,即使是費舍家族想攻破城堡也不容易,但是在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內被消滅,連領主也成了階下囚。
而起因只是眼前這個年輕人的一聲命令。
費舍公爵痛恨瓦德弗萊子爵的背叛,也動了討伐的念頭,但他不想看到瓦德弗萊子爵是以這樣的方式被消滅,至少,也應該是由自己來動手。
他看向自己的封臣們,每個人眼裡都有着掩飾不住的震駭,其中幾個此前對出兵還有猶豫的領主,那些小心思已經不翼而飛。
顯然,這就是雷恩想要的效果。
“唉……”
費舍公爵輕嘆一聲,釋放了一個水療術到瓦德弗萊子爵的身上,止住了流血,傷勢也迅速好轉,蒼白的臉色恢復了幾分紅色。
瓦德弗萊子爵的意識清醒過來,一眼就看到了面前的費舍公爵,先是愣了下,然後大聲叫道:“公爵大人,快救救我和冷河城!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羣可怕的敵人,他們攻破了城堡……”
他說到一半驟然看到了站在大廳四周的極限戰士,發出一聲驚叫。
“就是他們!”
“公爵大人,就是他們殺了我的族人和護衛……”瓦德弗萊子爵喊着喊着,終於察覺到情況不對勁,我怎麼會到了白河廳,還有其他領主也在,他們和公爵大人一樣都面無表情的盯着自己?
還有那些站在臺階上的人是誰?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臉上充滿了恐慌。
“瓦德弗萊,你爲什麼拒絕我的召集令?”費舍公爵冷着臉沉聲審問,“拒絕召集令,就是對我的背叛,我想你應該很清楚後果。”
“我、我……公爵大人……”
瓦德弗萊因爲過度緊張,連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口,身上傷口的痛苦傳來,頓時豆大的冷汗從額頭流了下來。
費舍公爵根本沒想聽他的解釋。
他朝着艾蜜莉絲行禮,恭聲道:“殿下,請允許我處置這個叛徒。”
艾蜜莉絲不置可否,“這是你的權力,我不會干涉。”
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這個貴族體系準則,幾乎通用於艾倫厄斯所有的人類國度,封臣只對自己效忠的主君負責,主君的效忠對象,跟自己卻沒有從屬關係。
費舍公爵出聲請示只是作爲表態。
他擡手射出一道水流纏繞住了瓦德弗萊,水流猶如蟒蛇,死死的捆住他的身體,強行從地上拉起來跪在自己面前,連嘴巴也被堵住。
千河之刃落入手中,架到了瓦德弗萊的脖子上。
“以河流之神歐申納之名,在康加特羅之王卓耿堡家族的艾蜜莉絲女王見證下,我利夫斯*費舍公爵,在此宣佈瓦德弗萊子爵犯下叛國罪,剝奪爵位與冷河城封地,並宣判你死刑。”
費舍公爵審判的過程中,瓦德弗萊子爵瘋狂掙扎,雙眼充血,嘴裡卻發出一絲的聲音。
噗!
隨着審判落下,千河之刃也斬下了瓦德弗萊子爵的頭顱。
無頭屍體被水流包裹,沒有讓鮮血沾染剛清掃乾淨的地面,白河廳裡鴉雀無聲,領主們看着瓦德弗萊的屍體,噤若寒蟬。
貝里西一個眼神,立刻有兩個鱘武士上來搬走了屍體和頭顱。
費舍公爵收起千河之刃,臉上看不出情緒起伏,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問道:“殿下,可以開始儀式了嗎?”
艾蜜莉絲看向身邊的雷恩。
“公爵大人請稍等。”雷恩笑了笑,在費舍公爵和領主們不解的目光中,凱德嘉和克萊奧斯兩位議長開始了施法。
魔法的波動很強烈,施法時間也很長,可見法術至少在七環以上。
這讓大廳裡的領主們感到不安。
大約兩分鐘後,施法終於完成了,一陣虛幻的影像從凱德嘉議長的法杖上飛出,掠過整座大廳飛出去,直上天空消失不見。
克萊奧斯的法術更爲隱蔽,好像沒有任何效果,讓領主們一頭霧水。
偏偏兩位議長都是一副維持施法的模樣,表情很專注。
“這是什麼法術?”
有人忍不住出聲問道。
話音剛落,一道宏大的聲音在奔流堡的天空中響起,傳進了白河廳:“這是什麼法術?”
“誰在說話?”那個領主被嚇了一跳。
“誰在說話?”天空中的聲音也跟着問,像是復讀機。
大廳裡一陣譁然,然後外面傳進的聲音也很嘈雜,費舍公爵已經預感到了事情的原因,剛要發問,一個鱘武士跑進大廳喊道:“公爵大人,外面的天上出現了影像,可以看到這裡發生的一切。”
凱德嘉的法杖揮了下,白河廳的穹頂變得透明,衆人擡頭仰望,頓時看到了奔流堡上方數百米的高空之上,出現了一個龐大的影像,展現出來的正是白河廳中的情景。
不但廳中每個人都一模一樣,所有的佈置也都相同,猶如水面倒影。
這個倒影還放大了數十倍,能夠讓巴洛斯克城中的心所有人看得一清二楚,並且附帶說話的聲音。
“各位請不必慌張。”
雷恩擡手壓了壓,解釋道:“這就是兩位議長的法術效果,冊封儀式如此重要,殿下希望她的子民能夠親眼見證龍裔的迴歸,公爵大人,您應該不會反對吧?”
費舍公爵臉色一僵,雙手握了起來又鬆開。
他臉上露出笑容,“只要是殿下的意志,有利於殿下的復國之策,我都願意去做,請格拉摩根伯爵放心。”
“那就好。”雷恩滿意的點下頭,嘴角微微上揚。
這是他的主意。
費舍公爵掌握公國數百年,儘管已經在口頭上宣佈效忠,也答應了艾蜜莉絲提出的三個條件,但是靈魂之眼看得很清楚,費舍公爵並沒有徹底死心,仍然有倒戈的可能,只是掩飾得很好。
今天的宣誓儀式要向康加特羅宣佈龍裔的迴歸,肯定要越盛大越好,見證的人也越多越好。
可是費舍公爵把儀式地點選在了白河廳,參與者也只有自己的封臣。
如果將來費舍公爵翻臉,只要他和封臣統一口徑,否認這次儀式的存在,即使所有人都知道是真的,可是參與者都不承認,那就是沒發生過。
如果讓巴洛斯克城的居民看到儀式,那就不一樣了。
費舍公爵可以堵住封臣的嘴,卻堵不住人民的悠悠之口,一旦把儀式直播出去,除非費舍家族捨棄傳承千年的家族信條,背叛誓言,否則只能綁定在龍裔這艘船上,永遠別想下來。
這次“直播”是通過“無聲幻影”和“傳聲術”做到的。
兩個法術的環數都不高,不過施法者是傳奇高階,兩位議長研究過後,互相配合,勉強達到了所需的效果。
雷恩的萬物之聲聽到城裡到處都是驚訝的聲音。
別說是施法者罕見的康加特羅,帝國子民也很少見過這種場面,數十萬居民紛紛停下來,或是跑出家門,望着天空中的影像。
“天上是什麼東西!”
“白河廳!我以前去過一次,噢,快看,那是公爵大人!”
“公爵大人怎麼沒有坐在上面,白河裡這些人就是昨天入侵的敵人嗎?他們是從哪裡來的,到底發生了什麼?”
“歐申納在上,這就是魔法嗎?”
“我聽到了什麼?”有人驚聲叫道:“公爵大人要向龍裔效忠,迎回卓耿保家族的統治,還要討伐國王?”
更多的人則是被這一幕震撼住了,神色呆滯。
整個巴洛斯克城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到處都是人們吵鬧的聲音,城市沸騰了。
白河廳裡的領主們發現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會被傳播出去,讓全城的人看到聽到,像是被人蔘觀一樣,頓時緊張起來,手腳僵硬。也有貴族心中極其憤怒,自己竟然被賤民圍觀,卻是敢怒不敢言。
費舍公爵看着面帶笑意的雷恩,心裡恨不得一劍斬過去,但是實力不允許。
“這個年輕人……”
他活了幾百年,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無力感,也是第一次碰到讓人絕望的對手,彷彿對方能看穿自己的一切心思。
這樣的陽謀,自己根本無法應對。
“罷了!”
“他的實力越強,卓耿堡王朝復辟的成功可能就越大,費舍家族第一個投誠,並不見得是壞事。貝里西說得沒錯,混亂是階梯,這是費舍家族崛起的機會,必須斬斷後跟抓緊了。”
費舍公爵深吸一口氣,徹底熄滅了僥倖心理。
他整了整衣服,走到臺階下面朝着艾蜜莉絲行了一個鄭重大禮,然後轉身過來,高聲說道:“諸位領主,我的領民們,請允許我向大家介紹一位尊貴無比的女士,她是艾蜜莉絲*卓耿堡,先王席瑞亞*卓耿堡的女兒,龍晶島公主,康加特羅唯一的正統繼承人!”
隨着法術效果,費舍公爵的聲音傳到了巴洛斯克所有人的耳中。
即使人們早有所知,但是聽到費舍公爵親口說出來的時候,還是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艾蜜莉絲的三頭巨龍也適時的現出真身,從奔流堡中飛騰上天,巨龍的雙翼遮天蔽日,龍吼附帶着震懾響徹雲霄。
龍裔迴歸!
卓耿堡王朝要回來了!
人們腦中只剩下這個念頭,接着聽到費舍公爵聲討馬爾克*勞伯迪爾,怒斥馬爾克爲篡位者,歷數當年的種種罪行以及對康加特羅人民犯下的不可饒恕的罪惡。
總而言之,費舍家族今天正式迎回艾蜜莉絲女王,將會帶領封臣出兵討伐馬爾克,爲卓耿堡王朝復辟。
宣誓過後,費舍公爵單膝下跪,高喊道:“拜見女王陛下!”
白河廳中的領主們也跟着跪下齊聲叫道:“拜見女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