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斯公爵父子半跪在地,高聲行禮拜見。
然而,艾蜜莉絲只是盯着他們,抿着嘴脣沒有出聲,眼裡閃爍着危險的光芒。
四周的氣氛越來越緊張,丹斯公爵一動不動,顯得極有耐心,但他的兒子科斯特卻有些沉不住氣,擡頭就對上了艾蜜莉絲的目光。科斯特初次見到成年後的艾蜜莉絲,驚訝於她的美麗,更察覺到了她對自己和父親的惡意,頓時心頭一跳。
“她要殺我們!”
科斯特心中駭然,下意識就起身戒備,隨即看到了艾蜜莉絲周圍衆人,第一個就是雷恩。
還有三個貼身的傳奇馭鱗血衛,同爲傳奇高階的費舍公爵和勞伯迪爾家族的迪蘭親王,以及兩大家族麾下的多位傳奇,把艾蜜莉絲重重保護在中間。
最令科斯特忌憚的是兩個巫師,一個滿頭白髮,一個是高等精靈,他們是來自威澤蘭浮空城的議長,任何一位的實力都不亞於雷恩*奧古斯都。一個雷恩就能把自己重傷,半個月也沒痊癒,三個議長在場,敢動手就是自尋死路。
龍裔身邊恐怖的傳奇陣容,讓科斯特根本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咬着牙低頭下去。
他一輩子都沒遭受過這樣的屈辱。
即使是跟妹妹琳娜的私情暴露,被千夫所指,談判的時候被馬爾克指着鼻子唾罵,也沒今天這麼難堪,跪在路上被這麼多人圍觀,丟盡了臉面。
壓抑的沉默持續了三分鐘。
丹斯公爵依然半跪着,如同一座雕塑紋絲不動,科斯特的身體卻開始顫抖,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就在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不顧一切爆發的時候,聽到了一個婉轉卻又不失威嚴的聲音:
“沃爾特卿,團長閣下,兩位起來吧。”
“謝陛下!”
丹斯公爵高聲迴應,再次行禮過後才站起來。
他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起伏,平靜無波,彷彿在地上跪了幾分鐘的不是自己,恭敬的彙報道:“陛下,丹斯家族麾下黃金獅團,兩千獅心騎士和兩千超凡者軍隊,已全部到位,聽從陛下的調遣。”
“很好。”艾蜜莉絲的反應很平淡。
她看着面前這位號稱“獅王”的公爵,面容蒼老,頭髮早已謝頂,只留下斑白兩鬃,也修剪的很短,如果不是高材高大,散發出傳奇初階的氣息,目光明亮,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老人,完全不像是做了幾十年的御前首相,康加特羅的二號人物。
這個人就是讓她夙夜難寐的仇人,卓耿堡王朝覆滅的元兇之一,僅次於馬爾克!
艾蜜莉絲髮現自己很難表現出友善,即使爲了大局考慮,做個樣子,她也做不到。
又是一陣沉默,丹斯公爵的眼神微微波動。
科斯特更是頭皮發麻。
他生怕這位女龍裔一聲令下,把自己和父親當場殺死,以對方的實力,兩人絕無可能逃出生天。
“嗯哼……”
雷恩打破了沉默,說道:“公爵大人和科斯特團長辛苦了。陛下,請下令如何安排丹斯家族的軍隊。”
他這是在提醒艾蜜莉絲不要再失態了。
艾蜜莉絲點了點頭,忽然嘴角露出一絲諷刺,淡聲說道:“丁拉吉,沃爾特卿麾下的軍隊歸你指揮,一切行動,都要經你許可。你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懂嗎?”
她最後一句話是對着丹斯公爵說的。
“聽我指揮?”身材矮小的丁拉吉出列,見艾蜜莉絲不是在玩笑,硬着頭皮道:“是,陛下。”
出乎意料的是,丹斯公爵沒有絲毫激烈的反應,恭聲應道:“聽從陛下的命令。”
“達里奧、米娜桑,你們帶上一百個馭鱗血衛跟着丁拉吉。”艾蜜莉絲深深的看了一眼丹斯公爵,繼續下令:“布林頓,你和手下的兩百鱘武士也一起去,不要讓我失望。”
“是。”幾位傳奇齊聲接令。
丹斯公爵再次行禮後,退到了龍裔大軍外面。丁拉吉在三百多個超凡者的保護之下,進入丹斯家族的軍團,接管了指揮權。
大軍繼續前進。
艾蜜莉絲通過傳聲表給丁拉吉下令,讓黃金獅團在前面開路,接着是丹斯家族的兩千超凡者,然後纔是半人馬軍隊。
龍裔大軍在丹斯家族加入以後,人數增加到一萬七千人。
浩浩蕩蕩的走在大道上,從頭看不見尾,途經的城鎮和村莊中的居民們,遠遠看到大軍揚起的煙塵,全部躲進了家中。
雷恩騎在一頭魅影馬上,說道:“你這麼做有些過頭了。”
“我知道。”
艾蜜莉絲望着前方的黃金獅團,沉聲說道:“丹斯家族既然想臣服於我,就必須表現出足夠的忠誠,這一點屈辱又算得了什麼?要不然,我憑什麼原諒他們當年的所做所爲。”
雷恩可以理解她的心態。
多年的血海深仇,並不是那麼容易化解的。
城府再深的統治者,首先是一個人,然後纔是政客,除非是鐵石心腸否則真的很難擠出虛僞的笑容。
瓦羅根卻是皺着眉頭。
“陛下,”他勸說道:“現在我們最大的敵人是馬爾克,不要把丹斯公爵逼反了。希望您能克服一些,至少等到擊敗馬爾克以後再說。”
“我就是忍不住。”艾蜜莉絲哼了一聲,“如果他們真敢再次倒戈,就像當年那樣,正好給了我消滅他們的理由。”
“這……”
瓦羅根十分無奈,只能希望丁拉吉顧全大局,不要跟丹斯公爵發生衝突。
半個小時後。
王都金斯蘭的城牆在視野中越來越清晰,一條大河擋住了去路。金斯蘭建在河灘之上,其中兩條河流在西邊十幾裡外匯聚成一條大河,叫做黑水河,沿着南邊的城牆流入龍牙灣。
第三條河則在金斯蘭的北邊,形成了天然的護城河,人們稱之北河。
金斯蘭的東邊則完全靠海,沒有出入口。
只有在西邊有一座最大的正門,面對着平坦的河灘,一望無際。不過在城南大門到黑水河之間,有兩裡多寬的狹窄平地,黑水河上原本有三座大橋連通南北,一座堅固的石橋更是正對着南門,當龍裔大軍到河邊的時候,發現三座橋都摧毀了。
大軍在黑水河的南岸停住了。
雷恩眺望金斯蘭城頭,上面的守衛也在俯視着龍裔大軍,靈魂之眼看到一張張慌張的臉龐。
天空中,雪鷹衛隊時刻不停的偵查着大軍的動靜。
艾蜜莉絲的傳聲表響起來,丁拉吉發來詢問:“陛下,要過黑水河嗎?”黃金獅團在前面的河邊,開始了催促。
她沒有立即做出決定。
“瓦羅根,現在城裡是什麼情況?”
瓦羅根多年來在康加特羅暗中編織了一張情報網,王都金斯蘭是最重要的核心地區,投入了最多的人力物力。他立即回道:“陛下,還是跟昨天一樣,沒什麼變化,馬爾克早在上週就決定要守城,已經很久沒動靜了。”
艾蜜莉絲擡頭看了看天上的三頭巨龍。
自從進入王領,她就一直讓巨龍在天上偵查,此時,伊耿、迦拉德洛斯和辛達拉都沒有發現異常。
詢問過雷恩和兩位議長,黑水河裡也沒有埋伏。
於是決定過河。
沒有橋對於龍裔大軍不是難事,巫師團聯手施法,很快就把數十米寬的黑水河面凍住了,一道百米寬的堅固冰面,讓大軍輕鬆的渡過了湍流的河水,只用半個小時就到了對岸。
金斯蘭城頭上一陣騷動,守衛們眼睜睜的看着敵人安全過河。
艾蜜莉絲髮布一道道命令。
她讓丁拉吉帶着丹斯家族的軍團,離開龍裔大軍,前往金斯蘭的西邊正門圍堵,自己則帶着剩下的軍隊,在南邊城牆腳下的狹窄地帶紮營,被護城河保護的北門卻被放開了。
這是典型的圍三闕一,並不高明卻很有用。
龍裔大軍圍堵住了金斯蘭的西、南兩個出口,如果馬爾克發現守不住,決定棄城逃走,唯一的出路就在北方。只要馬爾克一出城,雷恩就召喚虛靈之門在北方堵截,絕對不會讓敵人的機會再逃回城中。
艾蜜莉絲布置軍隊的時候,金斯蘭城中沒有一點反應,馬爾克也沒有派人出來干擾。
雙方都明白,這將會是一場攻城戰。
天色漸漸黑下來。
金斯蘭城牆上亮起了火光,那一座座龍形塔樓在夜幕下,隱約有炙熱的紅芒在閃動。這些塔樓組成的紅龍法陣,不止在城牆上,整座金斯蘭城中都佈置了這樣的碉堡或石塔,保證着王都。
雷恩懸浮在漆黑的高空之上,身邊是凱德嘉和克萊奧斯兩位議長。
三人趁着黑色探查紅龍法陣。
“有點意思。”
克萊奧斯議長笑着說道。
雷恩看了他一眼,這位僞裝成高等精靈的議長正是一頭強大的壯年紅龍。
但在外人面前,克萊奧斯從來沒有顯露過跟紅龍的聯繫,威澤蘭巫師們的眼裡,他是一位傳奇高階的精靈法師,精通塑能系法術。
克萊奧斯指着下方的金斯蘭說道:“之前聽說紅龍法陣能夠保護整座城市,讓我嚇了一跳,還以爲龍裔家族的祖先深不可測,竟然能佈置這麼龐大的符文法陣,原來只是取巧了。”
雷恩和凱德嘉也是點頭,深有同感。
一座能夠保護全城的大型法陣,凡是帝國巫師一聽,立刻就會聯想到浮空城,比如威澤蘭的防護罩,全名叫做“維婕斯翠的奧術結界”,這是世上罕有的十環法術之一!
從名字就能知道它是由魔法女神親自創造的法術,必須依靠“伊奧拉之核”的龐大能量才能維持。
威澤蘭浮空城的面積在十平方里左右,而金斯蘭要比威澤蘭大數十倍。一座能夠將整個金斯蘭都籠罩在內的防護罩,紅龍法陣那是幾環法術?
恐怕只有魔法女神才能佈置了。
現在一看才知道,紅龍法陣並不能撐開防護罩。
它實際上是由一座座更小的法陣組成,每一座法陣都以龍形碉堡或石塔爲根基,各自覆蓋一片區域,受到攻擊的時候激發大範圍的“烈焰屏障”,相當於六環法術,抵擋來自空中的敵人,同時發射“火焰洪流”、“灼熱射線”和“火球術”反擊。
這些都是紅龍慣用的天賦法術。
金斯蘭的城牆上,還有城中,總共有二百多座紅龍法陣,在需要的時候,附近幾座法陣可以同時開啓,大幅度提升防禦,發出更強大的火焰法術。
這是非常巧妙的手段,只要紅龍法陣的數量夠多,即使再大的城市也能全部納入防護範圍。
但是它的破綻太多了。
最大的破綻就是紅龍法陣不是一個整體,無法長時間開啓所有的法陣,封鎖城內空間。
敵人只需在法陣沒有啓動的區域,通過傳送門進入內部!
也許當初龍裔家族的祖先有考慮到這一點,一道傳送門而已,最多隻能傳送幾個人或十幾人,只要守好城門,消滅入侵的敵人,就不會對守城大局造成多大影響。
康加特羅的職業體系偏向近戰,沒有擅長傳送的施法者,所以紅龍法陣一直運行的很好。
然而,時代變了。
雷恩仔細觀察金斯蘭的城內佈局,一眼看到了位於內城的“紅龍堡”,這是歷史康加特羅國王的城堡,高大堅固,佔地上百畝,被一千多個鉅鹿戰士和更多的超凡者重重保護。
他記住紅龍堡的地形,說道:“天亮以後,我打開虛靈之門把人傳送到紅龍堡,直接幹掉馬克爾。”
克萊奧斯點頭贊同。
“小心那個傳奇高階的施法者。”凱德嘉提醒道:“儘管還不知道對方是誰,但我有預感,對方的實力絕對不低,不能大意。”
雷恩自然沒有忘記,“那就交給兩位議長了。”
“好。”
凱德嘉和克萊奧斯相視一眼,謹慎之中流露出自信。
三人傳送回到軍營中,剛休息了片刻,外面傳來一陣動靜。
雷恩起身觀望,一支總共有三千多人的超凡軍團,在夜色的掩護下靠近營地,龍裔大軍沒有過激反應,艾蜜莉絲早已接到通知,這是莫爾思家族的毒蛇軍團和超凡軍隊。
雙方會面過後軍隊合於一處,龍裔大軍的人數超過了兩萬人。
深夜中只有寒風呼嘯,金斯蘭城內外歸於寂靜,只待第一縷陽光歸在大地上,戰鬥就將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