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8號下午,一直在趕路的衛燃經由華夏首都中轉,總算順利降落在了澳島。
這也多虧了年初的時候爲了去寶島託付當時還在經營旅行社的爸媽幫忙辦了通行證,更多虧了當初爹媽會錯了意,以爲他們倆要把三地全都逛一遍,所以順帶手幫他們把港澳兩地的也給辦了。
也正是藉着這意外的便利,衛燃以足夠快的速度順利的趕赴了澳島,並且順利的在距離碼頭附近找到了那家“白馬豬腳飯”。
這間店面並不算大,但裡面的食客卻着實不少,而且看他們那步履匆匆的模樣就知道,這家小店服務的應該多是本地的基層大衆。
因爲來的着急,衛燃也就沒有帶任何的行李,也正因此,只是站在門店前打量了片刻,便排着隊走進了這家小店,隨意尋了個位置坐下來點了一碗豬腳飯,順便也打量着店裡的佈置。
在這家店面的牆上掛着不少老舊的照片,那些照片裡並沒有當年的騎兵和抗聯,反而被他找到了當初在蒙古包前,帶着孩子的趙金蘭和同樣帶着孩子的楊詩怡,以及老白的照片。
除此之外,那上面還有以這家店爲背景的照片,在那些老舊的照片裡,在店裡掌勺的似乎是成年後的馬平川和白青藹,負責端盤子打掃的那倆年輕人,卻是長大後的趙光復和趙佑華兄妹。
不等他看完那些照片,一個看着約莫四五十歲的阿姨便給他端來了一大碗用料十足的豬腳飯。
“靚仔”
他這邊還沒開吃,一個學生打扮的年輕姑娘也端着一大碗豬腳飯走過來,用他聽不懂的粵語或者閩南語說了些什麼。
見衛燃臉上一閃而逝的茫然,這個看着也就20歲上下的姑娘熟門熟路的換上了塑料廣普問道,“帥哥,拼個桌啦?”
“隨意”
衛燃這邊話音未落,這姑娘便美滋滋的坐在了他的斜對面,緊隨其後,又有一個年紀相仿的姑娘和一個小夥子或是端着豬腳飯,或是端着腸粉圍過來,擠佔了衛燃旁邊以及對面的位置,嘰嘰喳喳的用本地方言開心的聊着什麼。
見狀,衛燃笑了笑,拿起畫有一匹白馬圖案的勺子,挖了一勺豬腳飯送進了嘴裡。
這玩意兒味道真不錯!
趕來的一路上都沒正經吃過什麼東西的衛燃眼前一亮,不自覺的加快了吃飯的速度——就像周圍其他的食客一樣。
這滿滿一大碗豬腳飯吃完,衛燃攔住路過的服務員,“麻煩給我加一份腸粉吧,謝謝。”
“稍等一下”
這阿姨努力用帶着本地調調的普通話迴應了一句。
“大哥,你是大陸人嗎?”坐在衛燃旁邊的年輕小夥子好奇的問道。
“對”
衛燃笑着點點頭,“過來玩的,你們都是本地人吧?”
“差不多啦”
身旁的小夥子語氣隨意的點點頭,“來這家店的大陸游客很少的,都是本地人來他家吃。”
“這麼說這家店很久了?”衛燃笑着問道。
“我小時候就在了!”
坐在對面的年輕姑娘接過話茬說道,“他家以前還有紅燒肉和刀削麪賣,不過自從那對阿公阿婆退休之後就只有豬腳飯了。”
說着,那姑娘還指了指對面牆上掛着的馬平川和白青藹的照片,那是那對阿公阿婆年輕時候的照片,我爸爸講他小時候也經常來這裡吃。”
“現在是誰在經營這家店?”衛燃順着話題問道。
“他們的兒子啦”
坐在衛燃身旁正對面的年輕姑娘說道,“那個阿叔只會豬腳飯,他老婆只會做腸粉。”
“他家的紅燒肉和削麪比豬腳飯還好吃!”斜對面的姑娘頗爲懷念的說道,“我小時候經常吵着來吃”。
“我小時候也吃過他家的紅燒肉!”
坐在衛燃旁邊的小夥子說道,“我記得那個賣紅燒肉的阿公和阿婆也是大陸人。”
“對對對!沒錯!他們不會講粵語和閩南話,只靠手勢和食客溝通。”
坐在對面的姑娘連連說道,“不過那個阿婆做的紅燒肉超好吃!那個阿公每天都在門口守着一口大鍋做刀削麪!”
“可惜現在只有豬腳飯了”
斜對面的年輕姑娘說着,還不忘往嘴裡送了一大勺吸滿了湯汁的米飯,眉開眼笑的說道,“不過豬腳飯也不錯!”
眼見這仨年輕人話題已經偏移到了他們學校裡的食堂到底什麼時候爆炸,而且言語間的方言的比例越來越高,那位阿姨也給衛燃端來了他要的腸粉。
依舊三兩口吃完了腸粉,衛燃起身走向門口的吧檯,慷慨的幫同一桌的那幾個年輕學生也結了餐費,隨後便乾脆的離開了這間格外忙碌的小店。
就像昨天在傲日其家做客一樣,衛燃這次同樣沒有挑明身份和來意,他只要知道自己想找的人在這裡就夠了。
至於剩下的.
剩下的就讓更適合來這裡的人來認親吧。
打定了主意,衛燃再無牽掛,乾脆的打車返回了機場,耐心的等待着當天晚上飛往川蜀的一趟航班。
同一時間,天府機場,人渣夏漱石和他的大扎女朋友秦綺卻已經早早的在等着了。
“咱們就這麼傻等着?”機場停車場裡,盤腿坐在駕駛位上的秦綺打着哈欠朝副駕駛上的夏漱石問道。
“等着唄”
將座椅放平,而且還把雙腳架在了手套箱上的夏漱石打着哈欠指了指身後,“他行李箱我都帶來了,他還能跑咋滴?”
秦綺哭笑不得的搖搖頭,“你倒是信得過他”。
“放心吧”
夏漱石篤定的說道,“衛燃這人遠比秦二世靠譜,他說有大事兒讓我幫忙,那事兒肯定小不了。”
“隨便你吧”秦綺說着,也放低座椅閉上了眼睛,“我那該溜子堂哥啥時候到?”
“他這次八成是沒時間過來了”夏漱石頗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被抓壯丁了”。
“不來正好”秦綺樂不可支的嘟囔了一句,隨後便拉着夏漱石繼續聊起了有關衛燃的話題。
他們倆能出現在這裡,說起來還真得拜衛燃所賜。
早在昨天晚上從伊爾庫茨克往首都飛的時候,衛燃就提前通知了夏漱石讓他去接機。
當然,這所謂的接機,其實接的不過是一個超大號但卻輕飄飄的行李箱罷了。
甚至在將這個行李箱交給夏漱石之後,衛燃更是讓他聯繫秦二世,帶着行李箱儘快趕赴川蜀,最好能提前幫他弄輛車開開,倒是他自己,交代完便匆匆的轉機去了。
就像剛剛夏漱石說的那樣,秦二世八成是沒時間來了,但秦綺卻有時間,她只是被好奇心撩撥的沒了耐心罷了。
從天黑一直等到了深夜,直到午夜11點,已經在車廂裡相互親的拉絲兒的兩人總算等來了衛燃的電話。
“我還以爲你不來了呢”夏漱石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抱怨道。
“我不是發給你航班信息了嗎?”
剛剛走出接機口,手裡連件行李都沒有的衛燃反問道,“少廢話了,你在哪呢?車弄到了嗎?”
“來停車場,我發你具體位置。”
夏漱石說着,已經乾脆的掛斷了電話,隨後將提前編輯好的信息發了出去,至於接機,女朋友在旁邊呢接什麼接?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前後等了能有快20分鐘,兩手空空的衛燃總算在停車場的角落找到了秦綺的車子。
“你們倆就不能蹦個雙閃嗎?”
衛燃拉開後排車廂車門的時候哭笑不得的問道,他剛剛轉了兩圈才找到這輛像是故意躲起來一樣的越野車。
“我們都等你大半宿了,能讓你找着就不錯了。”
惡作劇得逞的夏漱石一邊繫上安全帶一邊問道,“咱們去哪?找個酒店休息?”
“我時間緊任務重”
衛燃毫無歉意的說道,“你倆要是不累咱們直奔自貢怎麼樣?”
沒等這倆人說些什麼,衛燃便又補充道,“你倆要是累了就換我來開。”
“我來開吧”秦綺說話間已經啓動車子開出了停車場。
“你這次急吼吼的叫我過來到底是因爲啥事兒?”直到車子離開機場,坐在副駕駛的夏漱石這才問道。
“你沒看行李箱裡的東西?”正在看着窗外走神的衛燃錯愕的問道。
“我吃飽了撐的翻你行李箱幹嘛?”夏漱石沒好氣的問道。
“我沒和你說讓你看看?”衛燃拍了拍腦門兒問道。
“你要是說了我能不看?”
夏漱石欠兒欠兒的反問道,“你當時把行李箱扔給我就跑了,我啥都沒來得及問呢。”
“得,我的錯,不過現在也不晚。”
衛燃乾脆的說道,“那個,弟妹啊,靠邊停車,讓他來後邊。”
“你那大箱子裡到底裝着什麼寶貝呢?”秦綺好奇的問道,同時也已經操縱着車子停在了路邊。
“得,你也來後邊吧,我開車,路上慢慢解釋。”
衛燃說完,車子也剛好停穩,他也不等這倆人說些什麼,推開車門便鑽了進去。
秦綺倒也不和他客氣,甚至先夏漱石一步鑽進後排車廂並且打開了頭頂的閱讀燈。
等到衛燃鑽進駕駛室的時候,她都已經把行李箱打開了。
“這都什麼東西?”
秦綺說着,已經將行李箱裡裝着的木頭刀盒取出來並且打開了搭扣。
“是抗日大刀?!”
秦綺驚訝的問道,“我家也有一把呢,是我太爺爺留下的,不過沒有這把這麼長。”
“這就不是抗日大刀,這是西北馬家軍的騎兵馬刀。”
稍晚一步鑽進了車廂的夏漱石糾正道,他是見過這把馬刀的照片和實物的,就算沒有見過,他也能憑藉自己的專業能力將其一眼認出來。
不但認出來,他還猜到了些什麼。
所以在戴上手套,伸手拿起盒子裡放着的那面紅色三角隊旗的同時,他便直來直去的問道,“這把刀的事兒查出眉目了?”
“總算查出來了”
衛燃操縱着車子跑起來,自顧自的糾正道,“查出來四分之三了吧,還差最後一點兒線索沒有找到。”
“咱們這是去找最後那點兒線索?”夏漱石追問道。
“不算,帶你去拜訪一位故人。”
衛燃頓了頓又說道,“具體的前因後果等下再和你說,那箱子裡還有別的東西呢,你先拿出來看看。”
聞言,秦綺這才拉開了行李箱兩側空間的拉鍊,這行李箱的左手邊空間僅僅只是裝着衛燃的公文包和筆記本電腦。
見狀,她直接拉上拉鍊,打開了右邊那本部分,隨後將那個破破爛爛的馬褡褳給拎了出來。
“那裡面都是些信件,還有一本相冊。”衛燃開口介紹道,“那本相冊能看,但那些信封可別打開。”
聞言,夏漱石反應極快的攔住了準備伸手把那些信件取出來的秦綺,隨後毫不客氣的打開行李箱另一邊的拉鍊,將衛燃的公文包拽出來翻了翻,掏出一雙絲綢手套遞給了秦綺。
“你們倆還真是能尿到一個壺裡”
秦綺哭笑不得的接過手套戴上,夏漱石也趁機將衛燃的公文包又塞回去並且拉上了那半邊的拉鍊。
“我之前可沒有隨身帶着手套的習慣,還是和他學的呢。”夏漱石調侃道,“不止我,連禽獸和鍾震那倆人渣都把這毛病學去了。”
“懂了,人渣都隨身帶着手套。”秦綺直接進行了精髓總結。
“我可不是他們仨這樣的人渣!”
車廂裡,衛燃和夏漱石几乎異口同聲的從嘴裡崩出了同一句根本就沒人信的鬼話。
在秦綺肆無忌憚的嘲笑聲中,衛燃無奈的搖搖頭,直接轉移了話題說道,“先看那本相冊吧,然後我給你們講講我調查到的事情。”
接下來,車廂裡只剩下了翻頁時的細碎聲音,以及秦綺時不時的詢問和夏漱石時不時的解答。
等車子開過了半程,夏漱石終於合上了相冊,“前面服務區停一下吧,你給我們說說,你都查到啥了。”
聞言,衛燃踩了一腳油門,稍稍提高車速緊着跑了一段,將車子開進了停着不少貨運卡車的服務區裡。
“我去買點兒喝的”
秦綺說着,第一個推開車門,跑進了燈火通明的大廳,與此同時,夏漱石也降下車窗,自顧自的點燃了一顆香菸。
見狀,衛燃索性將車窗全部降下來,同樣摸出煙盒,點燃了一顆香菸安靜的抽着。
片刻之後,秦綺拎着一兜子吃喝飲料以及一條華子鑽進了車裡。
接過這姑娘遞過來的飲料和拆出來的一包香菸,衛燃朝着夏漱石比了個大拇指,在對方得意的表情中說道,“故事要從1937年的白山黑水開始.”
在衛燃的講述中,那段他親身經歷過的歷史,那些或是被人遺忘,或是被當事人自己刻意隱瞞的英雄往事,也在嘆息中被娓娓道來。
“這就是照片裡那些人的故事了”
最後,衛燃再次重新點燃了一顆剛剛秦綺幫忙買的香菸,猛吸了一口說道,“在好幾年之前,我就已經找到了那把盒子炮的主人並且送到了他的後人手裡。”
“那玩意兒你咋送過去的?”秦綺下意識的問了個足夠蠢,但對衛燃來說足以稱得上是個麻煩的問題。
“禽獸幫忙送過去的”夏漱石反應極快的幫衛燃找好了背鍋俠。
衛燃笑了笑,神色如常的繼續說道,“就在幾天前,我找到了當年出售盒子炮和那把馬刀的人,然後又輾轉找到了那些信件和相冊,最終找到了剛剛我提到的馬家和趙家後人。
簡單的說,現在就差那位胡八指和他的後人沒有找到了。”
“所以我們現在是去見那位李隨安的後人?”秦綺再次問道,就像她剛剛從沒問過什麼蠢問題一樣。
“相冊裡有一張李隨安老前輩和胡八指老前輩的合影”衛燃在飄蕩的煙霧中說道,“也許在他家能找到胡八指的地址。”
“謝謝”
夏漱石卻在這個時候突兀的開口道了聲謝,“我知道這種事兒不該去功利思考,但是這次你找到的這些東西,比上次咱們找到的長征.”
“君子都論跡不論心呢,對人渣要求不就更低了?”
衛燃自嘲的調侃道,“功利不功利的放一邊,我讓你過來幫忙是真的有實際需要。
客觀的說,無論是剛剛提到的那支盒子炮可能帶來的麻煩,還是如何找到胡八指的後人,這些事情靠我自己都沒辦法解決。”
“先去拜訪下那位李隨安老前輩的後人吧”
夏漱石一邊將車廂裡的各種革命文物收回行李箱一邊說道,“你說的那些麻煩都不是麻煩。”
“衛大哥去後面歇歇”
琦琦也主動說道,“後半段我來開,自貢那地方我熟。”
“那就麻煩弟妹了”衛燃乾脆的將駕駛位讓給了秦綺,轉身鑽進了後排車廂。
“衛燃,你做這些圖啥?”等車子跑起來的時候,夏漱石突兀的問道。
“圖啥?”
衛燃笑了笑,閉上了因爲舟車勞頓,已經疲憊的滿是血絲的眼睛,舒展着同樣疲憊的身體理所當然的答道,“總要有人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