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到了重返極地小鎮圖拉的第四天晚上，在不斷翻涌極光中，十二輛亮着刺目車燈的大腳車排着長長的車隊，離開封凍的下通古斯卡河，徑直開進了極光酒館一側的獨立停車場裡。
隨着車門被相繼推開，三五成羣的遊客跳下車子，在一位會漢語的毛子導遊帶領下，走進了亮着燈光的極光酒館。
那位毛子導遊衛燃倒是認識，他可是小姨家旅行社裡的老員工了，當初衛燃剛去伏爾加格勒讀大學的時候，他就已經在了。不過，相比這位熟人，他帶領的這些自駕遊客卻更加的有意思。
和前幾天蘇烈帶領的那些年輕男女不同，這個從圖魯汗斯克自駕過來的旅行團雖然人數不多，但卻都是看着年過半百的老頭老太太。而且聽他們言語間那熱絡的稱呼，似乎還都是同事。
尤其是，在門口忙着迎接的穗穗對這些老頭老太太的稱呼，可是張嘴閉嘴都是以“老師”作爲姓氏的後綴的。
“阿芙樂爾姐姐說，這個團隊是她的大學老師幫忙組織的，那些中老年人都是學校的老師，這個團體不但沒賺錢，而且還讓她賠了大概50萬盧布。”
和衛燃坐在同一張桌子周圍的安菲薩端着一杯起泡酒，用德語低聲解釋道，“那個穿紅色羽絨服齊肩發的年輕女人似乎就是阿芙樂爾的大學導員，現在也是她的合夥人。”
“上次在華夏的時候，我和姐姐都見過她，還和她一起吃過火鍋呢。”同樣坐在對面的安菲婭一邊敲打鍵盤一邊說道，“阿芙樂爾姐姐當時還送了她一顆鑽石當作新年禮物。”
“怪不得大老遠跑這裡來，這小狐狸合着是收買羊圈看守呢”
衛燃端起杯子嘀咕了一句，見穗穗依舊在忙着招待那些老師，這才收回視線低聲用德語問道，“能找到那家柳野玩具公司的詳細信息嗎？”
“找不到”
安菲薩見妹妹依舊在忙，這才接過話茬低聲答道，“只是個空殼公司，通過它查不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但是在我控制住的另一臺電腦裡，我倒是翻到了一張有意思的照片。”安菲婭說這話的同時，依舊在噼裡啪啦的敲擊着鍵盤。
“什麼樣的照片？”衛燃放下杯子問道。
“注意看照片裡那些人穿的衣服，他們胸口的位置。”安菲婭說話間，已經將原本對着她自己的筆記本調轉方向對準了衛燃。
將筆記本拉過來湊近了些，衛燃一眼便認出來，在這張照片邊角位置跪坐着的北尾智達。而在安菲婭的提醒下，他也一眼注意到，北尾智達身上穿的那套和服的胸口位置，似乎刺繡着一個“鯉”字。
將這張合影放大，衛燃卻皺起了眉頭，細數下來，這張合影裡一共只有七個和北尾智達年齡相仿的男人。
它們無一例外全都穿着和服，但胸口刺繡的字卻不盡相同。這七頭鬼子裡，有兩個和北尾智達一樣，胸口刺繡的是紅色的“鯉”字。另外還有三個，和服胸口刺繡的卻是藍色的“錦”字。
而在合影的中央位置跪坐的光頭男人胸口，刺繡的卻是個白色的“祭”字。
安菲婭起身繞到衛燃的旁邊坐下，操縱着筆記本切換了一張單人照片。
“這個人同樣是柳野玩具公司的小股東之一，同時也是我找到這張合影的電腦的主人。但他本人卻並不在剛剛那張合影裡，不過，他的電腦裡，存了很多同樣背景拍下的照片。”
稍作停頓，安菲婭將筆記本拽到自己身前，一邊噼裡啪啦的敲擊着鍵盤，一邊說道，“通過這個人電腦裡的其他照片，我找到了這家溫泉旅館。”
話音未落，安菲婭已經打開瀏覽器，輸入了一個從文檔裡複製粘貼過來網址。
當頁面加載完成，屏幕上也出現了一座看起來很有日式傳統風格的木質建築。
開啓頁面翻譯功能並且繼續往下轉動，衛燃發現，這個頁面裡不太通順的機翻語句，似乎是一個有關這家溫泉旅館的測評。
只不過，雖然夾雜其中的照片拍到的景色都很漂亮，但那些翻譯過來的語句裡，卻頻繁提及類似“價格貴”、“態度不友好”、“飯菜不好吃”之類的評價。
“這家溫泉旅館位於大阪南部的和歌山縣，我現在正在做的，就是在想辦法看看能不能順着這條線索查出來一些什麼。”
安菲婭用鑲着亮片的指甲敲了敲屏幕說道，“但是這家溫泉旅館沒有網站，網絡上也沒有預定方式，甚至找不到聯繫電話，簡單的說，網絡上所有能找到的和這家旅館有關的信息基本上都是差評。”
“把剛剛的合影發給我”衛燃想了想，擡手指着屏幕說道，“把這個酒館的詳細地址也發給我。”
“你想去看看？”坐在衛燃對面的安菲薩擡頭問道。
“我可沒時間”衛燃說話間已經掏出了手機，“我安排個人去看看。”
聞言，安菲婭起身重新坐到了衛燃的對面，將對方要求的合影以及旅館地址一併發到了他的手機上。
略作思索，衛燃將這座溫泉旅館的地址通過微信發給了夏漱石，隨後直接給對方發了語音通話。
前後不到十秒種，夏漱石的聲音便從聽筒裡傳了出來，與此同時，衛燃也拿着手機離開了酒館。
“衛團長找我什麼事？”電話另一頭的夏漱石開着玩笑問道。
“確實有正事”衛燃頓了頓，“你在鬼子那邊還有朋友嗎？”
“有啊”夏漱石想都不想的答道，“我有好幾個在那邊留學的朋友呢。”
“我剛剛發給你一個地址，是一家溫泉旅館，離着大阪不算遠，伱找幾個人過去看看，所有的花費算我的。”
衛燃想了想，繼續說道，“最好能把那家旅館裡外周圍的環境拍下來，如果它們旅館提供和服，尤其是男士的和服，記得也一起拍下來。”
“還有嗎？”夏漱石追問道。
“就這些，”衛燃頓了頓，額外補充道，“可以讓你找的人在那裡多住幾天。”
“交給我吧”
夏漱石痛快的迴應道，“我現在就找人，保證明天就過去，明天晚上就把照片給你發過來。”
“那就麻煩你了，等下我先給你轉幾萬過去。”
“最後一起算吧”
夏漱石頓了頓，終究還是沒忍住問道，“衛燃，這家旅館是不是.”
“你先安排人過去看看，剩下的等我弄明白再和你說。”
衛燃笑着提醒道，“如果你找的人問同樣的問題，你就說你朋友上次去那裡旅遊，看那裡很漂亮，但是時間原因沒機會住下來，所以請他幫忙去看看環境。”
“等我消息吧”夏漱石自信滿滿的說道。
稍作寒暄掛掉了通話，衛燃轉身走進旅館的時候，穗穗已經坐在了剛剛他坐着的位置，此時正和卡堅卡姐妹說着什麼呢。
見衛燃過來，穗穗立刻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順手放下剛剛端起來的杯子說道，“明天一早，咱們跟着這批人搭德米特里的航班回伊爾庫茨克，然後回喀山。”
“不去圖魯汗斯克了？”衛燃不解的問道。
“不去了”
穗穗笑嘻嘻的解釋道，“我剛剛問過了，他們路上遇到蘇烈帶着的那支車隊了，而且他們還在同一片營地紮營休息了一晚，和我們一起來的那些遊客對蘇烈非常滿意，而且我們的司機嚮導對他的評價也很高。
既然這樣我們也就不用在這裡浪費時間了，等他再幫着帶幾次，如果沒問題，以後這條路線就交給他負責了。”
對此，衛燃當然不會有任何的意見，反正這次來圖拉，他的目的已經超額完成，現如今能早點回去自然是好事。
時間轉眼到了第二天一早，在老伊萬的安排之下，幾個戴着半邊面具的姑娘駕駛着越野車帶着衛燃四人一起，去圖拉小鎮的幾家旅館接上了那些準備返程的遊客，排着隊趕往了機場。
依舊是搭乘貨運航班，唯一不同的是，這次貨艙裡除了這些遊客之外，還有十幾個來自圖拉小鎮或者周圍其他聚集區的居民。
額外在伊爾庫茨克停留了一天，當衛燃跟着穗穗等人返回喀山的時候，夏漱石也給他發來了第一組從那座溫泉旅館裡拍到的照片。
從機場開往卡班湖畔家裡的路上，衛燃翻來覆去的仔細觀察着對方發來的一張張照片。
鬼知道夏漱石找的是什麼人，但卻不得不承認，這些照片拍攝的格外漂亮。甚至照片裡，還有個長相頗爲漂亮的姑娘牽着一條表情豐富的柴犬當模特。
一張張的翻看下去，衛燃卻在看到其中一張照片的時候停了下來。
在這張照片裡，那個充當模特的姑娘虔誠的雙手合十，在一個形似佛龕的擺設面前祭拜着什麼。
將這照片放大，衛燃卻只能隱約看到香爐後面似乎有張畫。只可惜，因爲角度的關係，他唯一能看到的，也僅僅只是這幅畫的一角，好像有一條藍色的魚尾巴而已。
根本沒有猶豫，衛燃在這張照片上畫了個紅圈又發給了夏漱石，順便又額外付上了一句，“給這幅畫拍一張特寫”。
“收到”夏漱石很快便給出了回覆，並在大概十多分鐘之後，發來了兩張照片。
在第一張照片裡，拍下的恰恰是衛燃想看到的那幅畫。
這幅畫帶有濃郁的浮世繪風格，繪製的內容除了一紅一藍兩條鯉魚之外，還有翻騰的海水、紅色的太陽，以及展翅的白鶴和極具辨識性的富士山和飄落的櫻花。
如此多的要素，以至於他即便隔着屏幕看到這幅畫，都下意識的想朝坐在旁邊打瞌睡的姑娘問一句“穗桑，故鄉的櫻花開了木有”。
繼續往後翻，夏漱石發來的第二張照片裡，卻是擺在剛剛那張圖前面的木製牌位，以及橫放在牌位前面的一把武士刀。
只不過奇怪的是，這牌位上寫的，卻是“錦鯉祭”這麼三個字。而在這牌位的前面，還有個造型和“宣德爐”有着幾分神似的銅製香爐，這香爐的肚身上，還刻着一行不起眼的數字——“11515”
錦鯉祭？
11515？
衛燃喃喃自語的嘀咕了一番，卻根本沒看出來代表的是什麼。
“漱石，錦鯉祭是幹嘛的？”衛燃敲打着手機屏幕問道。
“我只聽過夏日祭，可沒聽過錦鯉祭。”
夏漱石略作停頓之後又發來一條文字，“你等等，我問問我的朋友，他在那邊生活很長時間裡，應該知道這個錦鯉祭是什麼。”
“11515這組數字也一起問問，但是別讓他問旅館的工作人員。”
“放心，有消息立刻發給你。”夏漱石立刻迴應了一條文字。
然而，這一等便是二十多分鐘，眼看着車子已經開進了市區，夏漱石卻發來了通話請求。
“問到了？”衛燃按下接通鍵之後問道。
“沒有”
夏漱石出人意料的答道，“我那位在招核的朋友也不清楚錦鯉祭是什麼活動，當地也沒有叫做‘錦鯉祭’的活動，更不清楚那串數字代表着什麼意思。還有，按你的要求，我沒讓他問溫泉旅館的人。”
“你有什麼想法？”
衛燃頓了頓，繼續說道，“給你個大方向，和二戰時在免電.不，在東南亞作戰的招核軍或許有關係。”
“和東南亞招核軍有關係？”
夏漱石喃喃自語的唸叨了一句便陷入了沉默，但很快，不止衛燃，就連坐在他旁邊打瞌睡的穗穗都聽到這貨隔着聽筒大喊了一聲“臥槽！”
“怎麼了怎麼了？”穗穗迷迷瞪瞪的睜開眼睛問道。
“沒事，繼續睡吧。”
衛燃趕緊將聲音調小了一些，接着安撫着穗穗重新靠在了肩膀上，這才催着電話另一頭一直唸叨着“等一下”的夏漱石趕緊解釋。
“如果我沒猜不不不，我絕對沒猜錯！”
夏漱石壓抑着激動說道，“如果按照先後順序排，或許那個牌位上寫的應該是鯉錦祭。”
“啥玩意？李錦記？賣醬油的？”衛燃下意識的反問道。
“什麼賣醬油的”
差點被帶偏的夏漱石沒好氣的糾正道，“鯉錦祭，還是牌位上那三個字，但是前後順序要調整一下的鯉錦祭。”
“爲什麼？”衛燃追問道。
夏漱石深吸一口氣，語氣嚴肅卻無比肯定的說道，“鯉錦祭也好，錦鯉祭也好，這三個字，代表的很可能是鬼子的三個師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