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少林阿莫斯回到山上的戰俘營,簡單清理了下白天劃破的腳底板,打開百寶丹倒了一點兒土黃色藥粉敷在傷口上,然後各自把剩下的百寶丹上交給了謝洪鼎與史密斯。
劉少林向謝洪鼎和李淮山說明了得到這瓶藥經過,在謝洪鼎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後,他便跟隨着謝洪鼎與李淮山幫那些腳傷嚴重的戰友用藥去了。
而一瓶拇指粗細小瓶百寶丹,對於一號棚屋一千多名戰俘的腳傷,簡直杯水車薪。
而劉少林阿莫斯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福田和子在木村醫生與野田和子的監視中,很難得到更多的百寶丹。
“這已經很好了!”李淮山向他伸出拇指,一連氣地點頭,似乎在給他鼓勵。
“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腳傷!”謝洪鼎同樣地關心。
……
……
到了九月中旬,戰俘們天天掏的鐵礦,終於因爲礦石的含鐵量越來越少而終止。正當謝洪鼎李淮山史密斯他們研究在沒活可幹情況下日本人會不會大屠殺的時候,鬆井卻把他們集合在廣場上,用着極其嚴厲的目光看着戰俘們,四周的機槍步槍黑洞洞的槍口對着廣場的中間。
“你們的掏礦任務完成了,現在我要讓你們到一些北方的大城市,接受新任務。給你們二十分鐘準備一下,然後坐上火車出發。不配合的戰俘,通通格殺勿論!”
這突如其來的宣佈,讓謝洪鼎李淮山史密斯很是詫異。也就是說,他們現在就要離開這裡,乘坐火車沿着鐵路北上,到北方接受新的地獄般生活,那又是什麼?不知道是不是一個新的折磨?
劉少林劉富貴根本沒有別的選擇,他們現在的總人數,李淮山與戴維斯昨晚統計是兩千一百零三人。也就是說,在上鬆戰俘營短短的幾個月,盟國十二國戰俘就因掏礦被日軍屠殺、累死、傷病死五百六十四人。
兩千一百零三人戰俘被趕往車站,擠在一列敞口貨車裡,昂一聲如鬼哭般帶着一縷黑煙向北方開去。日軍害怕戰俘們逃亡,在十幾節車廂裡設了六個點,用了十二挺機槍時刻緊密地盯着車廂裡的戰俘們。
“你說,鬼子讓咱們到那裡幹什麼?”李淮山看着謝洪鼎。
“無非就是裝貨卸貨日本人不幹的活兒。”謝洪鼎表現得很無奈。
“把鬼子生產的槍炮裝上輪船,運往中國和東南亞、太平洋去殺人;把鬼子從中國東南亞太平洋搶來的錢財糧食礦藏運回日本。而且裝卸是我們這些來自受害國的戰俘去做……”李淮山難受着地搖頭。
“有什麼辦法……?”謝洪鼎看着鐵路兩邊疾馳而過的日本的城市村莊和田野。
“我總以爲日本很發達,看這個樣子這麼落後的國家,還在發動戰爭?”史密斯看着那些日本城市村莊,和他的老家美國任何一個城市似乎都不能比較。他看不懂這個國家,如何會如此窮兵黷武?
的確,那些城市並沒有顯得多麼地發達,街上人流稀少,幾乎都是婦女兒童和老人,一些城市的街頭竟然出現一羣十二三歲的孩子兵在練刺刀;很多鄉村顯得死氣沉沉有種渺無人煙的樣子,甚至一些田地長着荒草……
劉少林看着這些心潮起伏,從看到的可以知道他們這裡的成年的男人都到外國去侵略了,一個爲了侵略去傾國傾城傾力,如果換成和平多好。
有了和平,他們的男人不用離妻別子去侵略,沒有侵略,他們就不會拋下妻兒老小在侵略戰場上傷病殘疾死亡。
在家陪着家人,參加工作做着生意幹着農活,小孩也不用本在讀書的年齡去拿着刺刀……那有多好?
但他們熱愛武力、熱愛戰爭,用着槍炮去侵害別人,也給自己帶來災難。
而史密斯與謝洪鼎說,盟國正在逐步取得戰略優勢,甚至盟國飛機(主要是美國飛機),已經隔三差五地飛到日本本土上空,開始轟炸了。
……
……
他們在大阪呆了大約一個半月的時間,的確是李淮山所預料的,他們把一車一車的槍炮裝上輪船,然後那船開往中國、東南亞、太平洋;而又把一船一船從中國、東南亞搶來的糧食礦產,卸貨到岸,甚至肩挑人扛到火車站,裝上貨運列車。
鬆井比以前更加地兇殘,他甚至連讓戰俘在幹活時向四周張望都不允許。一些年輕戰俘因此被打多次,幹牛鞭打壞換成皮鞭,木質槍托砸人砸壞了就換成新木板。
而且鬆井似乎就認定了讓他們吃糠團,後來從大阪轉到神戶轉到名古屋,在名古屋那樣古香古韻的環境下,鬆井還是給他們一頓一個糠團。
比在上鬆好的是大家的腳底不再有水浸泡,不再有大數量戰俘的同時腳傷,少了些死亡,但幹活時扛着扛着東西直接倒下嚥氣的卻越來越多。在飢餓之下,每天從早到晚不停地肩扛百斤重物,每一步,都是緊咬牙關,用生命在艱難挪步。
而可嘆的是,他們白天在碼頭車站扛卸貨物,晚上連睡的地方都沒,就在碼頭的水泥地上和衣而臥,任着風吹雨打。
最害怕是下雨,一下雨,所有的戰俘不但是在雨地勞動之外,夜晚還要躺在雨水中睡覺。而這卻造成大量的戰俘因此感冒發燒加上長久的營養不良直接倒地不起,或被鬼子拉去直接打了針後再無音訊。
按人數死亡可能中國美國戰俘佔前二,但按國別比例,那麼蘇俄人就悲慘了。
蘇俄人普遍身體情況比一般戰俘都好,但在裝貨卸貨上,他們卻得到了不同的待遇。一個重達近兩百斤的桶油,如果是中國朝鮮印度菲律賓戰俘,或美國英國加拿大澳大利亞戰俘,是四個人擡一桶,但日軍監工卻用着皮鞭與刺刀逼着蘇俄人兩個擡一桶。
雖然他們的個頭與美國人差不多,而美英戰俘是被俘時間較長遭受折磨較久,體重力氣與蘇俄人還是差了些。而這卻造成蘇俄人的死亡比例大大增加。從上鬆出發是十五人,但現在伊萬諾夫的同胞戰友卻只有區區七人了。
伊萬諾夫曾經對史密斯上尉和謝洪鼎說過,再這樣下去,他們在這裡真要絕種了。
而在兇殘的日軍監工面前,十多人絕種對於他們又算什麼?每天都在死人,中國美國哪個國家的戰俘在搬運中,都死了上百人。
……
……
劉少林感覺劉富貴異常的時候是名古屋一場雨加雪的夜晚。
劉富貴和大多數戰俘一樣,長久的糠團把他造就成了骷髏形象,而每次下雨,他都要感冒咳嗽。
這些天名古屋的連續雨雪,讓富貴有些嚴重感冒起來。而夜晚的冰冷溼漉漉的水泥地,讓他越加地虛弱。
而在名古屋,沒有了福田和子的隨行,劉少林再也拿不到藥片。如果把劉富貴交給這裡的鬼子醫生假惺惺去治療,那麼富貴也像一些病重戰俘一樣,去了被打一針毒針,然後屍骨的下落也沒有人能夠知道。
稠密的小雨中不時地夾雜着飛舞的雪片,劉富貴顯然又在發燒,他渾身顫抖,蜷縮在水地上。
劉少林只能在他的身上蓋了層麻包片,並且把他的上半身放在自己的懷中。
但第二天,劉少林從夢中醒來的時候,看着麻包片上的一層白雪,感覺睡在他懷中的富貴嚴重地出現了異常。他想喚醒富貴,卻看到他雙眼緊閉,臉色僵白,伸手摸了摸,已經沒有了鼻息和心跳,他早已經全身冰涼。
劉少林傻了,劉富貴的突然離去,對於他來說,猶如晴天霹靂。
他先沒有了簡虎子,接着沒有了竹棍叔青,現在沒了劉富貴,也就是說淮河泊的老鄉他就剩下黃玉材和洪河北的阜陽老鄉謝洪鼎了。
劉少林的淚水流了出來,他忽然抱着劉富貴的冰冷的身體哇哇地大哭起來:
“富貴!富貴你醒醒!你還要和我回淮河泊,和我爭稻花呢!還要和我爭稻花呢!”
“富貴!富貴你可要醒醒!你不能死,你睜開眼,你爹還等着你回去傳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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