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或躍在淵

七月的京師正當雨季,傍晚時分開始淅淅瀝瀝下起雨來。我看雨也不大,讓人押走了李永平,自己帶着十餘兵士去坤寧宮。

王寶兒攔住我,道:“大夫,剛纔走了兩個內侍,怕是去報信的,我們還是先退回去吧。”

我見外面還是一片安靜,卻不敢挪步了。今天可說是大獲全勝,的確該見好就收。不過,留着皇后在這裡,合適嗎?

“帶她一起走,好好看住,別出什麼意外。”我環顧了一眼那些宮女內侍,補了一句:“她們也一起帶走,我要問她們些事。”

我們從原路返回,在秘道口安排了明哨暗卡。

“你叫司罄?”用過晚飯,我先提審了和武安有些曖昧的那個宮女。

“回大人,奴婢正是。”司罄倒也知禮,緩緩拜倒,果然是帝王家調教出來的人。

“李永平是何時與皇后勾結的?又是如何毒害聖上的?從實道來。”我知道她不會隱瞞不說,這個丫頭長得眉清目秀,但是杏眼如波,一看就知道不是安分老實的主兒,現在傍上了武安這棵樹,巴不得找機會表功呢。

“回大人,李永平那廝想來是五年前就已勾結上皇后的。”

我打斷她的話,皺眉問道:“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怎能‘想來是’?”

司罄見我不悅,急忙道:“大人容稟!奴婢所言絕無虛字,五年前我大越打倭奴,聖上日日夜夜都泡在白虎殿,又被春華勾住了,從而冷落了皇后。皇后日日以淚洗面,後來在太后那兒見到了孝王,回來後整個人都變了似的。再後來,安福宮便開始鬧鬼……”

“鬧鬼?”

“回大人,開頭是半夜三更地下有動靜,還有女人孩子的哭聲,有時候也似乎是有人在下面打殺,嚇死人了!皇上不管這些事,皇后便命禮部找道士來降鬼,禮部卻說自己管的是祭天地的大事,這等小事不歸他們管,惹得娘娘不高興好久。”

“後來呢?”

“後來,內務司找了幾個道士來,說是有些道行的,不過還是沒降了。最後是孝王請了元毒國的高僧,這才勉強降住,卻立了一大堆的規矩,否則說是鬼還會再來。”

我點了點頭,李永平在挖秘道,用鬼神之說嚇嚇人倒也是情理之中的,那番僧定然也是李永平的爪牙。我又一時好奇,問司罄道:“那番僧立了些什麼規矩?”

“那番僧立的第一個規矩便是將娘娘的寢室改爲恭廁,說是以穢氣壓鬼氣。再便是將婢女們遷去別處睡,說不要以陰氣助長鬼氣。還有什麼不準隨意進入啊,一日只有一個時辰能打掃啊,好多呢。”

這些傳出去都是欲蓋彌彰的蠢事,也就李永平會做,我不由嗤之以鼻。

司罄繼續道:“他們兩人一向藏得極好,平日若是在宮裡相見,也是守禮的。我們下人們都說:這孝王好色,對嫂子卻恭謹。只是後來,有一日聖上來過之後,醒來便覺得有些頭痛,奴婢記得當時娘娘讓奴婢去請太醫,不過被聖上止住了。再後來,聖上的病越來越重,終於有一日半邊身子發麻了,才叫了太醫去瞧病。

“從那以後,李永平便開始常來宮裡了。就是幾個月前,李永平突然有一天高聲笑着來娘娘這裡,一把摟住娘娘,嚇壞了我們這些奴婢,不料娘娘卻不惱他,還笑着問他發哪門子瘋。奴婢記得清楚,李永平當時哈哈大笑,說是北方大患已經消弭了。當時奴婢們以爲是匈厥古平了,不料那李永平又嚷嚷了幾句,才知道是明大人被綁回京師了。

“李永平說沒了顧忌的人,便也不必我們這些下人的耳目了。幾個有些不聽話的婢女都被李永平殺了,我們這些人也就只好敢怒不敢言。多謝明大人勤王啊,否則奴婢等不知還要在水深火熱中熬到什麼時候……”

說着,司罄哭了起來。

“你們可曾想過知會太后?”我問她。

“怎麼不曾想過?只是李永平看得我們甚嚴,身邊的人也靠不住,直到今日奴婢們都不知道身邊姐妹哪些個是李永平的線人。”司罄止住哭,回道。

“還有,皇長子鞠,宮裡有什麼傳言?”

“回大人,皇長子鞠的母親是何美人,以前不過也就是御膳房的雜役,名叫春華。”司罄話裡流露出一股不肖,“後來不知使了什麼法子,居然勾搭上了聖上,還懷了龍種,於是被封了才人。等皇長子出世,本說要封婕妤的,最後還是德薄,封了個美人。”言語中又有了幸災樂禍的腔調。

我對她很看不上眼,又問她:“我聽說何美人與李永平……”

司罄當然是聰明人,當即接口道:“大人明鑑,這在宮中便是個小雜役都知道。那何美人可不要臉呢,上半夜陪了聖上,下半夜便去找孝王,真的是人盡可夫,一點都不錯。”

我皺了皺眉,訓道:“一個下人,怎能誹謗主母?”

司罄即刻改嘴道:“大人明鑑,不是奴婢說的,只是宮中都這麼傳。還說有幾次,聖上都差點在牀上撞破他們呢。”

“那爲何一直沒有被聖上發現?”

“孝王是什麼人啊,聖上的親哥哥。何美人莫說當時不過是個才人,便是婕妤,皇上都未必會放在心上。”

我冷聲笑了笑,我還會不知道聖上嗎?易喜易怒,說得好聽些是性情中人,說白了便是感情用事。平頭百姓都受不了綠帽之恥,更何況他九五之尊?不過這兩年長進了,大概也有了城府,這些婢女也被騙了。

“你這話,是說,皇長子可能不是……”

“啊!奴婢不敢!宮中雖有此等傳言,奴婢卻是不信的。”

“別慌,我也不過是好奇帝王家事,隨口問問。何美人未孕之前,定是極富隆寵,李永平便是天大的色心也不敢打聖上枕邊人的主意。”我悠悠道。

“大人說的是,說的是。”司罄連聲附和。

“下去吧,隨時聽傳。”

司罄行禮退下了。

“大夫,李永平吵着要見您呢。”王寶兒道。

我應了一聲,又問:“六部衙門,還有各職司衙門都安定了嗎?”

“大夫放心,都定下了,只是不知道哪些人是李永平的爪牙,所以不敢亂放人。”

“那些文官無妨,有道是書生造反三年不成,便是給他們三十年,那些儒生也掀不起大浪。倒是禁衛軍那裡,還有餘黨嗎?”

“大夫,大半禁衛軍將領都給殺了,便是還有漏網的,諒他也不敢興風作浪。”

“呵呵,別大意了,我聽說:要殺禁衛軍裡李永平的人,若是把衛尉以上全殺了,有冤枉的。若是殺一個放一個,有漏網的。我自己就是九死餘生的人,可不想看到李永平鹹魚翻身。”

“大夫放心吧。”王寶兒笑道。

“報!大夫,將軍,李永平與那歐陽齊打起來了,歐陽齊一腳踢在李永平那話兒上,李永平現在起不來了。”

我和王寶兒對望一眼,王寶兒苦笑道:“還得去看看那對活寶。”

我無心和那種人說話,遂笑道:“不知哪個糊塗蛋,居然把他們關一起了。我晚上還有事,一切就交給王將軍打理吧。”

“是。對了大夫,那秘道可要堵上?”王寶兒問我。

“不要堵,非但不堵,裡面出來的禁衛軍也不可阻礙了人家。我們的人退出孝王府,禁衛軍若是打出來,我們便放一條街,他們站滿了街,那我們便放一個市,我倒是要看看他們五千人能成什麼禍害。”

“明白了,大夫。”

“別無他事,就那安民告示別怠慢了,明日一定要讓人知道,咱們是起兵勤王。還有各個酒館茶樓裡的說書先生,都給我攏起來,什麼都不許說了,只許讀告示,還有我軍軍令。”

“明白了,大夫。”

我滿意地帶人離開了營帳,回頭看到校場,心中一笑,日後若是我有權決定大事了,定要規定京城內不可屯兵,連禁衛軍和御林軍都得給我出去。

我先去了怡莉絲的酒樓,一個客人都沒有。我讓人等在了外面,讓小二將我推了進去。

上了二樓雅間,怡莉絲已經坐在那裡等我了。

“辛苦了,用過晚飯了嗎?”怡莉絲給我倒了杯酒。

我點頭接過,道:“在軍裡用的,今天清閒吧。”

“誰還敢出來?今天可是一個客人都沒有,你若是一直這麼鬧下去,我這裡可就要關門大吉了。”怡莉絲嗔道。

“呵呵,日後會更熱鬧的,明可名住過的酒樓。”我笑道。

怡莉絲也笑了,道:“唐大哥說的一點不錯,你越活越小了。”

“哪裡?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你來有事嗎?”怡莉絲突然問道。

她問得突然,我來得也唐突,仔細想想的確沒有什麼事,只好勉強道:“只是來拜託你日後幫我收着下面百姓的消息。”

“呵,明大人是廟堂的高官,我這裡買賣的小道消息不過都是江湖野聞,明大人也要知道?”

“前朝范文正公曾言:‘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我總也是見賢思齊,不能被那些京官騙了。主要是鹽米,幫我多盯着些。”

“明白了,明大人。”怡莉絲怪腔怪調道。

我笑了笑,想想實在是沒意思,不知爲什麼要來這裡,喊了人推我出去。到了門口,天色暗得要打火把了,旁邊的親兵問我是否回軍中。我不知怎地,不想回去。

又想了想能去的地方,突然想到章儀的孃家,不知是不是該登門拜訪一趟。說起來,我這個女婿還沒登過丈母孃的門。

“去章大將軍府。”我對親衛道,剛一說完,又覺得時辰太晚了些,說不定岳母已經安寢了。

只是這麼顧慮着,兵士們已經起步,我也就沒再說什麼。兵家有這種講究,寧可千萬人頭落地,也不能鬆口改一句軍令,所以說軍令如山呢。當然,師父也說死扣着話不放的是庸將,聰明人知道如何轉口轉得不留痕跡。

記得當年有件趣事,一日師父對我說:“小亮,你去給我找《衛效新書》出來。”我剛要去拿,師父又叫住我:“給我拿《漢書》。”我還是拿了《衛效新書》,笑道:“師父說過,將軍不改軍令,是以弟子不敢以變卦爲準。”

“笨蛋!”師父手裡的竹片輕輕打在我頭上,“適才爲師見三隻蟑螂跑過,以梅花起了一卦,若是取四字書名的書,你今日定有不祥,故以讓你取《漢書》,破了這個讖。”

我強嘴道:“哪裡有不祥?”

師父又在我頭上敲了一記,笑道:“這不就是不祥嗎?”我也尷尬地笑了笑,師父又道:“小亮,記住了吧,日後若是你能領兵了,千萬要記得,改口可以,就是要看怎麼改,得有理啊。”

……

想着,我不禁想起在高濟,一旦統帥的軍令錯了,或者承認錯了,對軍心的打擊是何其之大,即便連那些身邊看似很忠心的將軍都會懷疑你。我擡頭看着滿月如盤,本想說觀天象去之不吉,立刻回營的,後來想想算了,哪怕白跑一趟就白跑一趟,別少了禮數。

章家還有人是三品以上的職官嗎?我見門口有我的兵士把守,有些意外。

門口兩個值守的兵士見是我來了,跑上來一個,行了軍禮。

“誰讓你們圍的章府?”我問。

若他答說是莫仁武的部下,那便是有人在朝爲官,不過他說是王將軍派來的。

“王將軍派我等保護章府,免得發生誤會。”他說。

我點了點頭,讓他去叫門。王寶兒雖是猛將,卻也細心,我當時都忘記這一茬了。

不一會,中門大開,幾個老婦迎出來,道:“夫人請姑爺進去說話。”

她們定然是岳母使喚熟的老人,我不敢託大,道了聲謝,讓人推我進去。

進了客堂,只見岳母做了主座,旁邊跪坐着幾個丫鬟伺候。

“姑爺坐。”岳母揮袖一指客座,板着臉說道。

我躬身行禮,有些懊惱今日來得不巧,這不是自己往刀口上撞嗎?

“姑爺近來可安好啊。”岳母陰陽怪氣問了一句。

我定下心神,知道這個岳母和章儀一個脾氣,陪笑道:“近來微有小恙,上司又有些不便,所以這麼晚才得抽空來給岳母大人請安。”

“你當我是章儀那妮子給你哄的嘛!”岳母震怒,一掌拍在几案上。

我暗道不好,沒有答話。

“門口那些兵士是怎麼回事!你起兵作反,連自家人都不照顧嗎!還是說你把我們儀兒就扔了不管了?你圍了皇城,儀兒就在宮裡,你就不怕她有個閃失?”岳母連聲斥問我,眼圈泛紅。

我連忙謝罪,道:“小婿不敢!門口的衛士乃是爲了保護岳母大人的周全,以免被流兵驚擾了。儀兒的事小婿早有安排,定然保她一根頭髮也不缺地出來。”

“哼!你圍了人家的寢宮,人家會放過你媳婦嗎?她是什麼人我會不知道嗎?你、你……反正若是儀兒有個閃失,我章家上下找你拼命!”岳母罵道。

“岳母大人息怒、息怒……”我嘴裡勸着,心中倒是在想太后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聽岳母的口氣,太后此人該非易與之人。當年太后立了聖上,指了條明路給聖上,靠上了師父。說明她還是老而彌辣,不顯山不露水便有了擁立之功。或許……她當年就知道昌平王無意挾持幼主的事。

再看她和聖上,和一般人家並無二樣,甚至更爲母慈子孝……但是她掌管後宮幾十年,事情到了今日的田地,她就真的事先不知道一點消息?我又想起她那日探監,似乎有廢立之心。聯繫起她反對立太子,我又瞎想她定然是早就知道何美人與孝王有染……

岳母大人罵累了,暫停了一下,喝了點水,問我:“你日後打算如何?”

“自然是先救出儀兒。”我順着她的話頭道。

“荒唐!”岳母居然又大發脾氣,“你大動干戈便是爲了一個女子,不是把我家儀兒也拉入火坑?我章家女婿哪有這麼窩囊的!”

我有些氣結,頂嘴道:“其實岳母大人不必擔心,當日小婿便是吃準了,若是小婿起兵,太后一定會寢食難安地擔心儀兒別落了一根頭髮!這人便是如此,得勢的時候高高在上,一旦失勢便知道收斂了。”

我從皇后身上就看到了,所謂帝王家,也不過如此。太后或許有些小聰明,卻還不夠和我鬥,手中連兵都沒有,就想玩弄廢立大事?

我見岳母不言,又道:“太后手中並無兵權,小婿圍而不攻便是給她機會。其實,誰當皇帝她都是太后,最怕的就是有外人改朝換代,所以,她現在必定要盡安撫之能事,怎可能傷了儀兒一根頭髮?”

岳母氣乎乎地喘了一會,扔給我一封信,恨恨道:“本是要你在北疆忍住的,誰料你傻傻地回來了。回來了也就算了,你安心死了我儀兒還能改嫁,誰知道你又反了!現在反還不如在北疆反呢。”

我苦笑着拆開信,裡面是滿滿一紙的將軍名冊,籍貫、姓名、將軍號以及所擔軍職,詳細得很。

“這是……”我問岳母。

“這是儀兒她太爺爺和爺爺的舊部,還有她爹的至交好友,我幫你選的都是靠得住的人,你可以放心給他們兵權。”

我心中一陣狂喜,強自按奈住,躬身謝道:“多謝岳母大人。”

“你對我家儀兒好些比什麼都強,還有,你還沒去過史將軍府吧。”

我心中一驚,起兵一日一夜了,居然把這位大將忘記了,也是因爲沒有強敵。“小婿……一時忙亂……”我支吾道。

“史家根深蒂固不下章家,楊可徵這個名字可聽說過?”

“楊大帥,如雷貫耳。”我躬身道。

“那便是了,你還不知道他就是史家的外甥吧?閒話我不說了,今天史家已經來了幾撥人了,史君毅雖是你帳下的將軍,卻總不能讓他自己穿了披掛來找你討兵吧?是,他是願意,史老太君,那是受過一品誥命的,連皇太后見了她都要行禮,她肯嗎?現在指不定怎麼在家裡罵你呢。”

“都怪小婿莽撞,小婿這就去史府。”我被訓得一頭冷汗,剛好藉機離開。

“去了就回來,這是你家,你倒寧可混在臭氣熏天的營裡?”

“是,小婿明白了。”

我躬身而退,到了外面才放開吸了口冷氣,當年便是娘也沒這麼教訓過我……不過岳母雖然嚴厲,卻也是向着我的,否則這謀逆的大事也不會說這麼清楚。

不過岳母說得對,現在反還不如當時在北疆就反了呢,只是我當時的顧慮豈是現在能說明白的?

別的也就不說了,聽岳母的口氣,似乎有要我自立的意思……

腦中胡亂想了些將來之事,車駕已經到了史府。我第一次到史君毅家,擡頭一看門楣又吸了口冷氣,上面該是太祖皇帝的親筆:天兵府。

原來是天兵史家!天兵府本得名於前朝,若是我沒記錯是前吳思宗時賜的號。後來太祖龍起,史家分了兩派,其中一派從龍有功,尤其著名的便是大帥楊可徵,得太祖隆寵。

只是史姓武將現在已經不多了,聽說史君毅是獨子,想來將門敗落,激得他比其他將軍更渴望戰功。

我有些懊悔沒有早些來,雖然史家早已大不如前,但是楊可徵大帥的麾下,便是當年的伍長今日也可能成了一軍之將,正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去投了我的名剌進去。”

我不習慣身帶名剌,不得不從門房討了紙筆,即時寫就,落款不敢稱官,只寫“後學晚生明可名 頓首百拜”。

過了一會,一個丫鬟出來,看了我一眼,道:“你就是明可名?”

我拱手道了聲是。

“你要見老太君?”

“是。”

“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辰了?老太君睡下了,明日請早,老太君的規矩,過了午時不見客。”說完她扭頭就走了,把我關在門外。

我對左右苦笑一聲,道:“回章府。”

是夜,岳母把我安排在了章儀出閣前住的小院。從外面看,一樣的小橋流水,青荷連碧,一進去,我又一次見到了章儀狡猾得近乎奸詐的詭異笑容……牆上全是兵器,從九節鞭到大朴刀,還有不少我沒見過的。她一定在皇宮內笑我:“又被我鎮住了吧!”

我的確被鎮住了。

所以,當一個五六歲的男孩爬上我的牀,用一把木劍指着我的喉嚨時,我已經沒辦法更震驚了。

“你叫什麼?小傢伙。”我被他踩醒了,揮手斥退了跟進來的守衛。

“我叫章義。”他大聲叫着,還在我肚子上跳了兩條。

我被踩痛了,雖說只有六歲,卻還是挺壯的。

“你叫什麼?”他問我。

“明可名。”我說着,坐起身,讓他坐在我腿上。

他揮動着木劍,得意道:“還是讓你混進來了。”

我不解,笑問道:“什麼混進來了?”

“娘說若是讓你進門,她就把姐姐趕出去。你不會打我吧?”他突然問。

“呵,我從不打人。”呃,十六歲以後……

“嘿嘿,那用你換那個兇姐姐還是不錯,娘總算知道她閨女搗蛋了。”章義學着大人的模樣,煞是好笑。

我笑道:“我和你姐姐可是一夥的,當心我告訴她讓她打你屁股。”

“哼!”他撇了撇嘴,又問我道:“你是將軍麼?”

“我,應該是吧。”我想起我還有個軍師將軍的名號,覺得有些好笑。

“既然是將軍,怎麼能幫着丫頭片子?男人該幫男人嘛!”章義很認真地對我說道。

我真的忍不住笑了出來,頭都差點撞到牆上,喘息道:“你不知道我是誰麼?”

“明可名嘛,我聽得熟了。娘總是說,‘明可名那個兔崽子’。”章義奶聲奶氣地學給我聽。

我苦笑道:“我是你姐姐的夫君,該是你的姐夫呢。”

“嗯?那就是說姐姐真的已經失身給你了?”

我正不知如何回道,門口一陣喧譁,幾個下人進來,爲首的是個少婦。少婦對我行禮,叫了聲“姑爺”,又道:“少爺,時辰晚了,你怎麼又偷偷跑出來了呢?”

章義在我耳邊輕輕道:“是我奶媽,幫我殿後……”

正說着,已經被上前的奶媽報走了。

等他們走了,我也沒有睡意了,躺在牀上睜眼到天亮。

※※※

“姑爺早。”

清早,侍女進來給我端來了洗臉水,幫我着裝,扶我上了輪椅。

我出了章府,直接往大營趕去。一路上,已經有百姓出來買菜或是閒逛,京城十二門也開了三門,一切都在重新回到平凡的日子。不過路上的兵士還是給這座久未經戰火的城池帶來了一絲緊張,時常引來路人充滿疑惑的眼神。

王寶兒已經去了皇城下。

我看看天也亮了,又去了趟了天兵府,不料老太君還是不肯見我,不過史君毅倒是已經去了兵部。

我一路再趕到兵部,終於見到了渾身披掛的史君毅。

兩人相視而笑,史君毅道:“大夫別來無恙?”

“史將軍,本來是有些恙的,現在好了。”

“當初大夫若是在北疆就反,也少受了那麼多苦。”史君毅道。

我佯裝不滿,道:“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爲人臣子怎能反?只是我在牢中應允了將軍,等將軍劫我出去,怕失信於將軍,只好暫取權益之計了。”

“末將失職,還請大夫恕罪。”

說着,兩人都笑了起來。

史君毅正要請我去喝酒,王寶兒倒趕來了。我好奇問他:“你不是在皇城下嗎?”

“韓廣紅將軍在那盯着,不會有事,我這廂有個大消息,找了大夫一早上。”王寶兒故作神秘。

我一笑,問他:“是何消息,如此神秘。”

“李永平淫亂到家了。”王寶兒揮退周圍的兵士,對我和史君毅低聲道。

“什麼意思?”我沒有明白。

“李永平連他妹妹都勾搭上了!”王寶兒壓低聲音道。

“虢國公主?”

“自然是她。”

“你怎麼知道的?”史君毅問王寶兒。

“昨日不是歐陽齊踢了李永平的命根子?我去問了,獄卒把事情原原本本跟我說了,差點笑死我。”王寶兒笑道,“李永平和歐陽齊不知怎麼吵起來了,後來李永平笑歐陽齊以前戴着綠帽子還那麼招搖,不過是他腳底下的一條狗!”

“呵,那歐陽齊就火了?”

“不是,歐陽齊就反罵他禽獸不如,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放過。”王寶兒笑道,“然後是李永平火了,上去打歐陽齊,歐陽齊那才踢了一腳。”

“把他們隔開,讓他們在兩個籠子裡狗咬狗。”我笑道,“看來天子腳下也不乾淨。”

“太祖皇帝若是知道,恐怕九泉之下也難安心。”史君毅嘆了一聲。

“若是這個消息傳出去,李永平再難翻身了。”我也跟着嘆了口氣,其實,若是這個消息傳了出去,皇家的聲望都會大受打擊,居然兄妹亂倫!

王寶兒顯然聽出了我的言下之意,對我笑了笑,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要保密何嘗容易?”

“呵呵,閒事莫提,去皇城看看,裡面還要撐到什麼時候。”我說。

王寶兒笑道:“怕是快了,今日小將命文吏寫了勸降書,字寫得老大,貼在城外,消解裡面的士氣。”

我撫掌大笑:“攻心爲上,王將軍妙策。”

王寶兒笑了笑,客套了一句。

等我到了皇城的時候,宮裡已經派了人來,說是太后要召見我。我朗聲笑道:“太后召見自然是臣子的榮幸,只是當前多事之秋,臣不敢輕入大內,免得驚動了聖駕,還是請太后出來對天下百姓說兩句吧。”

那使者悻悻而歸。

“大夫,太后會出來嗎?”韓廣紅也開始以軍旗上的號稱呼我了。

“不知道啊。”我回道。

周圍幾個將軍同時吃驚咦了一聲。

“這麼複雜的問題,還是留給太后吧。”我笑着說道。

過了一頓飯的時候,宮內飛馬出來兩個三個內侍。當前一人手持杏黃帛布,兩手一抖,拿腔拿調,道:“宣,軍師將軍,中散大夫,領遼東經略相公明可名接旨。”

現在玉璽下落不明,哪裡有聖旨?我笑問道:“敢問一句,這是聖旨抑或懿旨?”

“聖旨如何?懿旨又如何?”那內侍倒也膽大,刀槍環繞居然還不卑不亢。

“若是聖旨,明可名殘疾之身也要跪接,若是懿旨……呵呵。”我沒有把話說完,看他反應。

“正是懿旨!”他揚起脖子。

“抱歉得很,明可名軍狀在身,不能行大禮了。”我微笑道。

他也見好就收,宣道:“皇太后懿旨,皇帝陛下染恙,監國孝王難堪重任,旨到之日,着軍師將軍,中散大夫,領遼東經略相公明可名,加尚書銜,賜開國男爵,可提兵入宮,暫行拱衛之事。欽此。”

我讓手下接過懿旨,握在手裡,一時難以決策。

“恭喜爵爺!”周圍的將軍們紛紛賀禮,把我從失神中拖了出來。

我揮了揮了手裡的懿旨,喊道:“全軍,入宮,護駕!”

一陣山呼,宮城的大門發出吱呀的歡迎聲,緩緩往兩旁退開。

我對王寶兒點了點頭,王寶兒跨上戰馬,抽出戰刀,喊了聲:“護駕!”帶着兵士朝裡小步跑去。

當我的輪椅穿過黑洞洞的門洞後,我看到的是兩旁禁衛軍,赤手空拳跪在御道兩旁。或許,他們也在考慮明天是怎樣的一天……

(第三卷《或躍在淵》終)

第四卷 逝者如斯

第四章 亂起第八章 回京受審第二章 拜師第六章 交心第二十八章 玉龍將軍第九章 雙雄第二十九章 白雲蔽金閣第二十八章 十萬火急詔第十二章 七月流火第二十四章 拔釘春川口第三十二章 酒逢知己第三十二章 酒逢知己第一章 破落第一章 燕州雲州第三章 戰棋戰第三章 天災第一章 入閣第八章 對攻第三章 燕雲經營相公第二十八章 十萬火急詔第十七章 軍威第四章 回京慢第十八章 出關西征第九章 受令第十七章 餘孽第三十八章 彈劾第十章 黃泉路第九章 受令第七章 蠻使第八章 陽關第十章 陰差陽錯第二十九章 白雲蔽金閣第二十七章 騎兵!重騎兵!第二十八章 玉龍將軍第三十章 替人織就嫁衣第三章 天災第二十三章 民心第六章 異人第二十九章 白雲蔽金閣第二十二章 前方有伏兵第十一章 將隕第三十四章 聖駕回師第三十七章 朝會第二十三章 琺樓城之歌第一章 入閣第二十二章 擒將第二章 忍辱負重第六章 交心第十章 黃泉路第六章 交心第十一章 牽掛第十一章 往事如血第二十七章 名將難成第七章 金城第十章 陰差陽錯第四十章 回家第二十章 聖上來了陽關第八章 對攻第三十章 替人織就嫁衣第十六章 平西三策第十一章 牽掛第二十五章 琺樓城之喪鐘第十三章 或躍在淵第三章 燕雲經營相公第二十六章 城外的敵軍第十六章 平西三策第十七章 餘孽第六章 出征第二十二章 擒將第十四章 推心置腹第四章 回京慢第十二章 間計第四十章 回家第三十三章 翰林待詔郎第十七章 軍威第七章 元平六年第三十三章 翰林待詔郎第十七章 軍威第一章 燕州雲州第二十八章 十萬火急詔第二章 閒相第六章 出征第二十七章 名將難成第五章 測字第十章 陰差陽錯第二章 閒相第二十章 聖上來了陽關第十章 美女第二十三章 民心第二十七章 騎兵!重騎兵!第一章 破落第二十二章 擒將第七章 金城第三十一章 破敵第十二章 七月流火第四章 亂起第三章 天災第三十二章 酒逢知己
第四章 亂起第八章 回京受審第二章 拜師第六章 交心第二十八章 玉龍將軍第九章 雙雄第二十九章 白雲蔽金閣第二十八章 十萬火急詔第十二章 七月流火第二十四章 拔釘春川口第三十二章 酒逢知己第三十二章 酒逢知己第一章 破落第一章 燕州雲州第三章 戰棋戰第三章 天災第一章 入閣第八章 對攻第三章 燕雲經營相公第二十八章 十萬火急詔第十七章 軍威第四章 回京慢第十八章 出關西征第九章 受令第十七章 餘孽第三十八章 彈劾第十章 黃泉路第九章 受令第七章 蠻使第八章 陽關第十章 陰差陽錯第二十九章 白雲蔽金閣第二十七章 騎兵!重騎兵!第二十八章 玉龍將軍第三十章 替人織就嫁衣第三章 天災第二十三章 民心第六章 異人第二十九章 白雲蔽金閣第二十二章 前方有伏兵第十一章 將隕第三十四章 聖駕回師第三十七章 朝會第二十三章 琺樓城之歌第一章 入閣第二十二章 擒將第二章 忍辱負重第六章 交心第十章 黃泉路第六章 交心第十一章 牽掛第十一章 往事如血第二十七章 名將難成第七章 金城第十章 陰差陽錯第四十章 回家第二十章 聖上來了陽關第八章 對攻第三十章 替人織就嫁衣第十六章 平西三策第十一章 牽掛第二十五章 琺樓城之喪鐘第十三章 或躍在淵第三章 燕雲經營相公第二十六章 城外的敵軍第十六章 平西三策第十七章 餘孽第六章 出征第二十二章 擒將第十四章 推心置腹第四章 回京慢第十二章 間計第四十章 回家第三十三章 翰林待詔郎第十七章 軍威第七章 元平六年第三十三章 翰林待詔郎第十七章 軍威第一章 燕州雲州第二十八章 十萬火急詔第二章 閒相第六章 出征第二十七章 名將難成第五章 測字第十章 陰差陽錯第二章 閒相第二十章 聖上來了陽關第十章 美女第二十三章 民心第二十七章 騎兵!重騎兵!第一章 破落第二十二章 擒將第七章 金城第三十一章 破敵第十二章 七月流火第四章 亂起第三章 天災第三十二章 酒逢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