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砸到地上，並沒砸出孔謙的腦漿。
“你有自己的劍嗎？”在穆凡的恐慌中，孔謙說出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話。
“當然有。”
“你和它有感情嗎？”
穆凡遲疑片刻，說道：“沒有，我只是用它禦敵。”
孔謙撫摸承前劍，他有些粗糙的手，此刻顯得那麼柔軟。
“我和承前相識四十餘載，它是我今生最重要的朋友，永遠不會背叛我，始終與我心意相通。”
他說起這些話，語氣有些傷感，長嘆一聲：“我要死了，它就要尋找下一個主人了。”
直覺告訴穆凡，眼前這個老頭改變了主意。他默默聽着孔謙娓娓道來，期間沒有插過一句話。
孔謙笑了一聲：“這把劍和我在一起那麼久，我早就是一個死人了，但是你不一樣。”
穆凡呼吸一凝，他已經可以確定這個老頭準備放過他了。
孔謙把劍遞到穆凡手裡，說道：“以後不要讓這把劍蒙塵。”
穆凡感覺雙手有些沉甸甸的，不只是劍的重量，還有孔謙對他的期望。
事情轉變的太突然，世間總是充滿驚喜。穆凡前一刻還想幹掉孔謙，下一刻孔謙卻把劍交給他了。
孔謙服用丹藥後，一直在思考要不要殺掉穆凡。他殺掉穆凡，是爲了讓葉峰傷心衝動，尋找一瞬出手的機會，卻沒想到穆凡的資質那麼好。
儘管有些時候穆凡做事略有欠缺，但心性智謀在同輩中絕對是上佳。論其機變能力，更是上佳中的上佳。
這些天，孔謙基本理清葉峰的計劃。穆凡是計劃中的關鍵人物，聯合素來不和的趙建炎，兩者一起演了幾場雙黃戲，加上大長老和蒙正等人的協助，成功騙過了大部分人。
敢於取捨，對自己都下得去手。不論當時聯合趙建炎時，身受貫穿劍傷，還是前幾天斷腕逃生。
孔謙一直沒有動手殺掉穆凡，有報仇因素在內，也有愛才之心。
穆凡沒有拒絕孔謙的好意，既然孔謙心有死志，死亡對他反而是解脫。
孔謙負手而立，望着懸崖外，說道：“別被仇恨遮住雙眼，我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再也回不了頭了。”
“前輩和師父以前是否親如兄弟？”穆凡開口問道。
“是，可惜只是當年。”孔謙自嘲的笑了笑，“我一直看錯他了，本以爲他不會那麼膚淺，最後發現他就是一個蠢人。”
穆凡手中的承前劍不停晃動，好像是在表明同意孔謙的看法。
“前輩確定妻兒是我師父所殺的嗎？”
“再確定不過了，親眼所見。”
“可有時候眼見不一定爲實。”
孔謙擺了擺手，說道：“可惜我目睹了全程，沒有作假的可能。”
穆凡還不死心：“或許他們說了什麼，你沒聽到。”
“他們沒有任何交流，葉峰這個狗賊，一劍殺了我的妻兒。”
孔謙有些激動：“我和你師父的戰鬥不會牽扯到你，不管是誰死了，你都會活下去。”
穆凡說道：“你只是想自殺，現在的你根本不肯能勝過我師父。”
孔謙指了指胸口：“有些事是必須得做的……我沒時間了。”
穆凡知道孔謙的意思，不僅僅是壽元，還有各大勢力的搜捕。藏得了一時，藏不了一世。
孔謙只想解脫，生死早已不重要了。
穆凡說道：“你和師父談過這件事了嗎？”
孔謙有些不悅：“你太相信葉峰了，把死在他手裡的人收集起來，丟到母河裡，足以令母河斷流。”
想到葉峰曾經做過將軍，這種殺人的事應該是做的數不勝數。穆凡沉默片刻，殺人就是殺了，孔謙沒有誇大事實。
“當年成就他龍城飛將的名號，不知死了多少人。”孔謙眉宇間似有霜氣，“所有俘虜一個不留，如今龍城的地下還埋着那些人的枯骨。”
還是沉默，良久，穆凡打破寧靜說道：“兵家無對錯，殺人多少不能評判一個將軍。”
孔謙眉間霜氣更重：“你哪裡知道當年他的各種罪行，放縱軍隊，任由他們爲非作歹……”
他一口氣列舉了葉峰三十多項罪責，沒說葉峰一句好話。
穆凡一直靜靜的聽着，孔謙需要的不是別人評判他說的對與錯，他需要的是一個傾聽者。
穆凡始終不覺得師父有什麼錯，將軍是幹什麼的？上陣殺敵。至於放縱軍隊，哪個將軍沒幹過這種事？
等孔謙發完牢騷後，穆凡問道：“我們接下來去哪？”
“去我家。”
“你家？”
孔謙有些動容道：“沒錯，我家！”
穆凡明白了“家”的意思，那是孔謙爲自己選擇的埋骨之地。
“如果我死了，把我和我的妻兒埋在一起。”孔謙眉目間的霜氣融化，神態安詳的說道。
一陣秋風吹來，帶着些許寒意鑽進山洞。天地間彷彿只有秋風的聲音，蕭瑟悲涼。
孔謙的白髮被吹起，他悠然道：“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我也該回家了。”
穆凡握緊承前劍，說道：“我會完成你的遺願。”
他心中始終沒有放棄孔謙，事情的轉機往往就在一線之間！
孔謙和穆凡站在承前劍上，這一次他沒有鎖住穆凡，而是讓穆凡指揮承前劍。
似乎感受到孔謙的死志，承前劍非常聽穆凡的話。穆凡指東它便向東飛去，讓它向西它便向西轉頭。
孔謙讓穆凡嘗試了大半個時辰，便示意穆凡收起劍，接下來的路程不能明目張膽的御劍了。
孔謙換成商人打扮，穆凡則扮成一個持劍的護衛。二人向海州內最靠南方的天水城進發，一路上孔謙不斷改善身體情況，身體一天天的好了起來。
穆凡看着孔謙越來越精神，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擔憂。孔謙把自己最重視的承前劍給了他，可他卻不希望師父和孔謙廝殺。
在一家客棧落腳時，穆凡在二人吃飯時，說出了他一直想說的話。
“前輩能不能放下。”
穆凡沒說放下什麼，但孔謙知道他的意思。
“如果有人殺了你最重視的人，你會怎麼做？”
“我會殺了他。”
穆凡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沒有道理，他自己都做不到，怎麼能要求別人做到。可是他希望孔謙能活下來。
孔謙吃了一塊五花肉，細細品嚐兩下，說道：“我和你的選擇一樣。”
“在你們動手之前，能不能讓我和師父談談。”穆凡也夾起一塊五花肉，“我想確認事情的來龍去脈。”
孔謙微抿了一口酒：“葉峰此人狡猾至極，巧舌如簧，說的話相信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