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長訣(四)

我慌忙回頭, 侷促不安地望着蕭訣道:“蕭訣,我們快回家好不好?”

“好,”蕭訣扶着我快步走出了偏殿, 回到清蘅院, 我才覺得心裡安穩了些, 蕭訣問顧月寧到底跟我說了什麼, 我只是笑着搖頭, 他見我不想說便也沒再問,但他肯定猜得出顧月寧跟我說了不好的話。

爲了不讓蕭訣看出我的異色,我每天裝成個沒事人一樣, 照舊去找二哥,可我卻漸漸害怕和蕭訣說話, 我怕他會提起那晚皇上要他選擇, 所以很多時候都是我在說, 蕭訣在聽,我也曾想過隨便蕭訣選, 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們南璃的姑娘敢愛敢恨,不喜歡了就放手,可我還是太懦弱太膽怯了。

我不敢面對現實,好像一直以來我都擅長粉飾太平。

時間很快就過了, 蕭訣從未提及任何事, 他仍然待我像在南璃那時候一樣好。到了第三日那天, 蕭訣有些忙, 但他答應和我一起用午膳, 我等了好久都不見他來,又不想一個人先吃, 就想着去書房叫他,恰巧此時聽說宮裡來了人,我第一個念頭就是去找蕭訣,剛跑到廊下我就聽見了太監總管的話:“陛下說若王爺想好了,就請隨奴才進宮,若王爺不進宮,陛下就當做是您選擇了慕容公主,既然您這麼不識擡舉,陛下只好做一個帝王該做的事,這次陛下心意已決,還請王爺三思啊。”

良久,書房裡寂靜無聲,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我走到書房門口,蕭訣一擡眼就瞧見了我,些許慌亂在他臉上一閃而過,那太監總管看到我就笑着拱手揖道:“奴才拜見涼卿王妃,王爺,陛下的話已經傳達,想必王爺也已經有了答案,奴才便先去王府門口候着,奴才告退。”太監總管說完就走了。

我走到蕭訣面前,他神情清淡,我從他的眼裡看到了些許冰涼,“輕輕,我得進宮一趟,午膳你先吃着,不必等我了。”

我渾身一怔,不好的預感洶涌而至,蕭訣徑自從我身旁走過,心底的涼氣倒抽上來,我喊住他,語氣近乎央求道:“能不能不要去?”

蕭訣頓住了步子,我轉過身迎上他那雙深沉的眸子,他仍舊沒有任何表情道:“輕輕,我就是去探望父皇,你聽話,先去吃飯。”

我連着搖頭,怕他走我便抓住他的衣袖,聲音忽然止不住的顫抖:“爲什麼一定要現在去呢?”

蕭訣的神情變得有些凜冽淡漠,仿似有些不耐煩,他淡淡說了句:“我必須得去面見父皇。”

我的手堪堪僵住,便覺苦澀漫上心頭,難道是我太容易把一切想得太美好了麼,可我們明明再努力一些,就能像以前在南璃的時候一樣了,爲什麼突然就是我錯了呢。

默了半晌,我一字一頓道:“我只問你,你要我還是要這天下?”

“天下。”

心忽地就一下子寂沒下去,我原以爲蕭訣不會這麼說的,可他卻毫不猶豫地說出了口,而我就像個跳樑小醜一樣對他滿懷期盼。

我不相信地望着他,他眼底的那抹清冷卻與這兩個字一起瞬間將我打入了深淵,我驀然明白了,此刻便是想笑,我忍住喉嚨的乾澀道:“好,算我慕容輕看錯了人,從此以後我和你再無半分干係。”

我鬆了手,蕭訣依舊面色淡淡,最終他決然離開。

我便曉得原來真的是我錯了,但我一點也不想哭。

僵在原地良久,我奔回清蘅院,把母妃的步搖藏在衣袖裡,我再不想在這裡呆了,而我唯一想帶走的兩樣東西就是步搖和星無劍,其他的都不屬於我。

我提着星無劍剛走出屋子,小辛擋住了我的去路,她頷首恭敬道:“請王妃恕罪,王爺方纔吩咐不能讓王妃離府。”

我冷哼道:“他既然選了他想要的,我遲早都會和二哥回南璃,我不會阻擋他的路,爲什麼還要將我關在這個破王府裡。”

“屬下不知。”

“不知就讓開!”我氣沖沖往前走,小辛又擋住我,我拔出星無劍指着她怒道:“我早該認清事實,在這裡除了慕慕不會有人待我好,你們都是一夥的,我不想再看到你們,快讓開!”

“若王妃一意孤行,屬下便得罪了。”

小辛迅速拔劍挑開我的劍,我又握緊了劍朝她刺去,過了幾招後我看出她明顯不想傷到我,我便將她踢倒在地欲奔出院子,幾道黑影閃來圍住了我,小辛站起來道:“王妃您闖不出去的,還是別費勁了。”

我確實打不贏他們,索性把劍橫在脖子上道:“要麼我死在這裡,要麼放我離開!”

僵持了會,小辛才鬆口:“放王妃離開。”

我一路快速奔離王府,我想去找二哥,可每次都是小辛帶我去,我坐在馬車裡根本認不得路,還說是爲了我二哥的安全才弄得這麼隱秘,現在想想卻是蕭訣一早就計劃好的,他料定了我跑出來就肯定會去找二哥,也料定了宣城這麼大我根本就不可能找得到,最終我只能回去求他。

我跑到街巷裡,照着那座宅子外邊的模樣來找,找了三條街都沒有那座宅子,我正要去另一條街巷便看見小辛帶着很多侍衛在街上到處走,那些侍衛拿着我男子裝束的畫像在到處詢問,我趕忙退回角落裡。

這條街上到處是小辛的人,而我要到對面去就必須穿過這條街,我湊頭出去看了一下,心裡盤算着路線,藉着路兩旁的攤子和來往的行人的遮擋,我小心翼翼地疾步而行,快要到對面的時候,不知是誰喊了聲“公子在那裡”,所有的侍衛朝我這個方向涌來,我頓時手足無措,突然間有一隻手將我拉進了巷子的拐角處,居然是顧離!

我愣愣地看他,他示意我不要說話,等侍衛全都跑遠了,他抓着我往巷子裡走去,我納悶道:“你要帶我去哪兒,我現在得去找人。”

顧離停下來,望着我問道:“找你二哥?”

“你怎麼知道?”我驚疑地瞧他。

顧離並沒回答,而是道:“很多人都在找他,宣城又這麼大,那些人都找不到,你一個人根本沒用。”

我掙脫他的手,輕喝道:“沒用也得找,在這裡沒人會真心幫我,我只能靠自己。”

“我幫你,你跟我來。”

“我憑什麼能相信你?”

“憑我喜歡你,你所有的事我都會幫你,我不想看你傷心難過,”顧離篤定地將我望着,我便是一愣,心頭有着莫名的滋味,他抓住我的手腕拉着我走,“相信我,我能幫你找到你的二哥。”

顧離帶我來到南街的醉紅樓,這裡的老闆叫四娘,顧離和她是舊識,我不想回王府,而醉紅樓只在夜晚開門,那個四娘看上去十分精明幹練,見到我就很是親切熱情,將我安置在這裡是最好的。

顧離走後,四娘引我去後院,醉紅樓很大,走了好一會纔到,她停在一間精緻的屋子前對我道:“以後你就住這裡邊,院裡的丫頭可以隨意使喚,從這裡走過一小片竹林便能看到我的屋子,缺什麼就跟我說,你是我這院子的第一位客人,若覺得煩悶,白日裡去哪裡逛都行,可入了夜就不能隨意走動了,特別是前院,你這般模樣要是被人瞧見就不好了。”

四娘盯着我端量,我也上下端量她,她生得美豔,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子。

她掩面笑出了聲:“此處清靜,不用擔心會有人闖進來,見你面色也有些疲乏,先進屋去歇息罷,晚一些會有人將飯食送來。”

“多謝,”我向她拱手道。

她又是一笑,問道:“便是纔想起沒問你的姓名,可否方便說說?”

我道:“慕容輕。”

她說:“那我以後便叫你慕容姑娘,你喚我四娘就成。”

她說完便走了,我進了屋,一頭栽倒在牀上,一睡便到了傍晚,我剛醒就聽見顧離在外邊敲門。

他帶了湯餅來,我快速吃了一碗,第二碗吃到一半就吃不下去了,顧離自己倒了杯茶邊喝邊說道:“現在外邊全是蕭訣派來尋你的人,很快就會找到這裡,但你也別擔心,有四娘在,不會讓你被帶回去的。”

“讓他找罷,我現在對他已經沒有用處了,他只是想做給別人看而已,過了今晚就不會再有人尋我的,對了,你有沒有我二哥的消息?”我發愁的望着顧離。

顧離道:“目前還沒人尋到你二哥,我手底下的人已經在四處搜尋了,至今毫無眉目。”

我說:“其實二哥在一座宅子裡,不過我不知道那宅子在哪裡,我只記得那座宅子的外觀。”

“我讓人去拿紙和筆,你把它畫下來,這樣派人去尋要容易得多。”

“好,”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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