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軍紛紛亮出了劍,我將慕慕護在身後,顧貴妃退到一旁勾起脣角對我笑,我側身躲開刺過來的劍,一腳踢向那御林軍的胯0下,我趁機奪來一把劍,慕慕不會武功,廝打中我必須時刻注意慕慕的安危。
顧貴妃臉上的驚異之色很快消了下去,她又調來了一羣御林軍,我在想如果蕭訣沒有丟下我,現在我也不會遇到這檔子事,可我心裡一點也沒有期盼蕭訣能趕來救我,因爲他根本不會來。
我一手拉着慕慕,一手提着劍與那些御林軍拼命,顧貴妃說如果我求饒,她便讓御林軍停下來,我纔不會向她求饒,二哥教我的劍術正好派上用場,若我求饒豈不抹了我二哥的顏面。
當是時,慕慕突然抱住我擋在我面前,一把利劍刺向了她,千鈞一髮之際,我一劍挑開那把利刃,將慕慕轉到身後,可我沒看到有另一把劍正朝我刺來,慕慕大叫:“公主!”
“哐當”一聲,那把劍沒刺到我,我扭頭去看,身旁站了個身材修長的男子,周圍的御林軍紛紛退到三米之外,拱手彎腰齊聲道:“拜見大將軍!”
大將軍?
他轉身過來望着我,一襲墨綠衣衫勃然英姿,我拱手與他道謝:“多謝將軍相救!”
他也拱手說:“不謝,在下顧離,拜見王妃!”
我有些詫異,我從沒見過他,他如何會識得我?
“大哥,你怎麼來了?”顧貴妃走了過來。
顧離看向顧貴妃,語氣有些冷:“若我不來,你是不是打算傷了涼卿王妃?”
顧貴妃倨傲地態度依舊不改:“本宮沒有,誰讓她衝撞了本宮,本宮只是以懲小誡!”
“你可知你在做什麼?皇后召見王妃,若王妃不能及時去到鳳鸞宮,你又如何收場?”顧離一臉厲色。
顧貴妃輕笑了聲說:“本宮不在乎!”
“你還是放不下他,”顧離又朝我拱了拱手說:“王妃請吧,在下帶你去鳳鸞宮。”
我點頭,扔下手裡的劍便和顧離走了。
方纔打鬥消耗了我不少體力,顧離又長得高大,我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他好似看出我的窘迫,便漸漸慢了下來。
我問他:“你怎麼會識得我?”
顧離笑了笑道:“聽聞南璃國的五公主乃是文武皆全的美人,適才一見果真如此,便認出你就是涼卿王妃。”
“可我怎麼看不出你會是大將軍?”
顧離說:“因爲在下與舍妹的性子不一樣,王妃自然看不出。”
以前母妃說不能讓我嫁給軍旅之人,他們都是榆木腦袋,跟他們在一處會被悶死,可眼前這個顧離倒是有些聰明,居然聽得出我在拐彎抹角地說他妹妹。
來到鳳鸞宮,顧離請辭告退,我便帶着慕慕走進宮裡,皇后端坐在鳳椅上,還是一樣雍容華貴,我跪地拜禮道:“拜見母后!”
她叫我起身,喚我到她身邊去,她撫了撫我的頭說:“你嫁來方耀已有一年,可還習慣?”
我點頭說:“習慣。”
她卻嘆了聲:“可惜啊,都一年了,你和訣兒也沒個孩子,得抓緊啊,不然你父皇就要給訣兒納妾了。”
“嗯,”我應道,要是蕭訣真的納妾了,以他那三天兩頭就跑出去花天酒地的性子,肯定會非常高興。
“就算納了妾,你作爲王妃,也要多多擔待些,幫助訣兒打理王府,別讓他爲難,男人總會有個三妻四妾,這些都很正常……”
我點頭,又聽她接着說,可是好多我都記不下來,過了兩個時辰,她有些乏了,蕭訣還沒來,她就讓我先回去。
我和慕慕出了鳳鸞宮,慕慕說:“公主,我們還是等等王爺吧!”
我說:“不等了。”蕭訣肯定已經回了王府,他不會等我,我亦不會等他,於是我便帶着慕慕沿來時的路出宮。
我們走到一處假山前,裡面突然傳來顧貴妃的哭聲,我頓住了步子。
“阿訣,你不要這樣對我,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當初你費盡心思娶慕容輕,不過是因爲南璃國勢力強大,皇上一直不立太子,你的母后又擁護蕭挽,你爲了太子之位纔不得不娶了慕容輕,這樣你就可以利用慕容輕來鞏固自己的地位,牽制其他皇子,我和你從小一起長大,你要權勢,我便爲你進宮幫助你,你要太子之位,我便與皇后爭寵,我捨棄了這麼多就是想待在你身邊,就算日後你覺得我配不上你,我也不會要得太多,只要能讓我陪在你身邊就行,阿訣,答應我好不好……”
“月寧……”
我驀然一愣,那是蕭訣的聲音,我大徹大悟,原來顧貴妃就是他的月寧,而我竟然那麼傻,現在才曉得他心心念唸的月寧,莫名的冰涼漫上心頭,我轉身跑出了宮。
蕭訣還沒回府,我抱着膝蓋坐在牀上,時不時就發呆,連我自己也沒意識到,我只覺得胸口好悶,像快要喘不過氣來一樣。
我很沒出息地想到蕭訣,現在他一定和他的月寧花前月下吧,哪會有空回來,還有我這副難受的模樣是怎麼回事,我之前明明都想好了,蕭訣待我不如婚前,我便不再喜歡他了,他有他的月寧,我有我的二哥和母妃,他不喜歡我,我就不喜歡他……
哦不,我忽然想笑,蕭訣他哪裡會喜歡我呢?即便是成親之前,他也不過是因爲我的身份,他娶我只是爲了利用我,此前在南璃國他對我的那些好,僅僅是爲了讓我答應聯姻,我來到方耀,認識的、能依靠的只有他一人,也沒人會在意他究竟會不會對我好,且他曉得我一個人根本沒有能力回到南璃,他恨我拆散了他和他的月寧,所以他漸漸冷落我,和我吵嘴打架,而我又不像那些委曲求全的女子會向他服軟,我只曉得做讓他討厭的事情,這樣的我怎會讓他喜歡。
蕭訣他大概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罷。
我仰起頭,眨了兩下酸澀的眼睛,突然很想喝酒,我便起身出屋去廚房喝了半罈子酒,又拿了四壺酒躍上屋頂,此時正值入夜,月亮又大又圓,星星也一閃一閃的,真是良辰美景啊,我提起酒斛往嘴裡倒酒。
慕慕正帶人在四處尋我,可是現在沒人會尋得到我。
涼風徐徐吹過,我的胸口卻燙得慌,頭也暈得很,才喝完三壺酒,我現在好像越來越喝不得酒了,我挪了挪有些無力的身子,這屋頂真磕屁股,我腿往前一伸,酒壺“哐當”掉了下去,我伸頭一瞧,慕慕在底下慌張地叫我:“公主,公主您別動,奴婢這就上來接您!別動啊公主,您聽話啊……”
慕慕就愛瞎操心,以我的身手,怎會掉下去呢?
我呵呵笑着,緩緩站了起來,腳下有些滑,走路不太順暢,我拿着酒斛走啊走,擡眼就看見匆匆趕來的蕭訣,我伸手遮住他又拿開,要是可以一巴掌拍死他,他也不知死過多少回了。
我對蕭訣笑,不管他做了什麼,我也只對他笑,我聽到他在喚我“輕輕”,我揚起酒斛對他說:“蕭訣你要不要喝酒啊,這酒好好喝……”
我倒了些酒出來,許是月光太過皎潔,照得蕭訣的臉十分慘白,我仰頭喝完酒斛裡的酒,順手一扔,我說:“酒被我喝完了,不給你喝,哈哈……”
我的頭開始暈得厲害,我一擡腳,身子重重地往前傾去,我落入個結實的懷裡,我看不清他是誰,我隱約聽見他喚我“輕輕”,我一掌拍在他的胸口說:“蕭訣你個騙子……”
冷風吹得我有些冷,可是過一會我就不冷了,身上好像蓋了什麼軟軟的東西,我覺得暖和便沉沉睡了去。
我做夢了。
我夢到一年前在南璃國的時候。
那天我在宮裡呆得煩悶,便出宮去找二哥,府上的下人說二哥去了城外迎接方耀的來使,我還沒見過迎接來使,便去了城外,彼時二哥騎着白馬在隊伍的最前頭,我悄悄讓後邊的士兵下馬,自己翻身上去,來到二哥旁邊。
二哥被我嚇了一跳,又好氣又無奈地說:“你個小頑皮,要被母妃知道,你可少不了要挨一頓罵。”
我笑着說:“不會的,母妃最疼我了,二哥你也疼我,我還從沒有迎過使節呢。”
“算我怕了你,一會我不讓你說話,你就不許說話,明白了麼?”
“明白,明白!”
等了一小會,方耀國的使節隊伍便來了,二哥下了馬,我也跟着下馬,我站在二哥身後三步之外,一位蓄着山羊鬍的大伯走了過來,他身旁跟着一位年輕俊美的男子,一番交談後,二哥和我在前方帶路,引他們進了城。
那時,我對蕭訣是沒什麼特別印象的,單單覺得他長得好看,談吐不俗,我在南璃還沒見過這樣的男子。
之後宮裡舉辦宴會給他們接風洗塵,那天我去宴會的路上,碰到了一向看我不順眼的太子,他是皇后的兒子,平日裡囂張跋扈得很,二哥說過讓我不要去惹他,我便繞道而走,誰料他居然攔住我的去路,說了一些中傷我二哥的話,我氣不過就和他打了起來。
他懶散慣了,身手自然不及我,我將他打得哇哇直叫,身後何時站了個人也不知,待太子跑了,那人才拱手與我道:“五公主,在下迷了路,不知可否引在下去承玄宮?”
我轉頭一瞧,他是來使裡的那位男子,迎使那日0我並未和他說上話,我覺得他的聲音比二哥的要好聽一些,便忍不住盯着他,他的眸子仿似浩瀚星河,可他渾身的氣質卻是有些深沉神秘,我不大看得透,盯了他半晌我才說:“自然可以,我也要去參加宴會。”
後來和他攀談幾番,我曉得了他叫蕭訣,是方耀國的王爺。
兩國交會,筵席上自然少不了比試,太子記仇將我推了出去,當時我二哥還沒來,而來使裡並沒有女子,我站在宴會中央實在太尷尬了,就算來使裡有會武功的,但他們也不敢迎戰啊,一是怕傷了我,間接駁了我父皇的顏面,二是若他們假裝輸了,便是會讓天下人嗤笑。
如此進退兩難,於是父皇說道:“輕兒只會些三腳貓功夫,使節大人不必過於擔憂。”
我鬆了口氣,父皇是讓對方隨便派一個人來和我打,而我只需見勢收手就成,也不會傷了兩國和氣。
可太子突然站起拱手道:“父皇,五妹可不只會些三腳貓功夫,方纔兒臣都差點打不過她,您不信,問問那位蕭王爺便知道了,蕭王爺可是親眼所見啊!”
我瞪着太子,太子倒是得意地衝我一笑。
場面一瞬又僵住了,當是時,蕭訣站出來,神色溫和地說:“在下來與五公主比試,公主承讓。”
我一愣,轉頭看着蕭訣,太子拍手叫好:“蕭王爺可得好好打啊!”
他拿扇子,說是對我作爲女子的謙讓,我提劍,十幾招下來,倒是打了個平手,全場中最不高興的就是太子了。
宴會結束,我有些微醺,宮娥將我扶到聽竹宮,我趴在母妃懷裡,總是忍不住會傻笑,母妃笑我:“你這模樣倒像是思慕情郎,也不知是哪家公子能得我們輕兒心念?”
我摸了摸發燙的臉頰說:“母妃,剛剛在宴會上我跟一男子比試,從小到大除了二哥,還沒人敢和我比試呢。”
母妃撫着我的背:“這孩子,快些睡罷,做個好夢。”
我真的做了個好夢,我夢見有個人抱着我在漫天的花海中轉啊轉,夢裡全是我和他的笑聲,可是我卻不曉得他是誰。
旦日,我騎着馬到郊外去,不知不覺闖入一片花田中,我靠在一棵梨花樹下歇腳,雪白的梨花簌簌飄落,真像昨晚的那個夢。
獨自坐了會,迎面傳來馬蹄聲,蕭訣下馬緩緩朝我走來,我疑惑地問他:“你怎麼會來?”
蕭訣揚了揚脣角,蹲下與我道:“禹城美景繁多,在下便來看看,就遇見了輕輕。”
“你叫我什麼?”
“輕輕,難道輕輕你不叫輕輕?”
我心裡頓時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密密麻麻的,弄得我有些煩躁,我說:“隨便你叫吧。”
蕭訣淺淺一笑,我覺得有些炫目。
他正想盤腿坐下,不遠處卻響起“抓偷花賊,別讓他們跑了”的叫喊聲,隨之便有一夥人提着粗棒子奔向我們。
蕭訣一把抓住我的手將我拉起來就跑,我問他:“怎麼不騎馬?”
他扭頭過來衝我笑:“輕輕你覺得是騎着馬刺激還是跑着更刺激?”
我一下高興得大叫:“當然是跑!”
我和蕭訣跑啊跑,終於擺脫了那夥人,可是我們丟了馬,最後只得走路回去,走着走着,我的腳磨得有些痛,蕭訣蹲了下來,揹着我走回禹城。
除了二哥,我從沒有離一個男人如此近過,心開始跳得很快,臉頰也逐漸熱了起來,我的腦袋飄乎乎的,想讓蕭訣放我下來,可說出口的卻是:“我是不是很重啊?”
我聽到蕭訣的輕笑聲,他說:“不重,一點也不重。”
此時的我卻像抽了風一樣,我又問蕭訣:“你此前有背過別的女子嗎?”
蕭訣說:“沒有。”
他說完這兩個字,我揪起的心這才放鬆下來,甚至還有些甜意,我不曉得自己爲何會這樣,我只想曉得蕭訣他也會像我現在這般嗎?
後來父皇在城外的皇家獵場舉辦狩獵比賽,二哥的身邊全是那幫酒肉朋友,我便理所當然的和蕭訣混在了一塊。
蕭訣的箭術不是很好,每次都射不中獵物,僅僅是擦破獵物的皮,我只好再幫他補一箭,後來我跟二哥說起這事,我原以爲二哥跟我一樣嫌棄蕭訣的箭術,沒想二哥卻說我笨,說蕭訣讓獵物受皮外傷,獵物就會恐懼慌亂,我才能一箭射中它。
我和蕭訣打到了好些獵物,讓隨行的侍衛運回營帳去,我正欲騎着馬到寬闊的草地上,馬卻突然驚了,瘋狂地四處亂撞,我被蕭訣拉到懷裡一起從馬背上滾了下來,他爲了護我,手不知被什麼割傷,裂了好大一道口子,血汩汩流淌,我立即帶他回營帳包紮。
入了夜,我送藥去給蕭訣,仔細地給他包紮傷口,囑咐他好生歇息後,我便走了,找了處沒人的地方坐着吹風賞月。
這時蕭訣突然從樹影裡走出來,皎潔的月光灑在他身上,煥發着柔和的光澤,我站起來問:“不是讓你好好養傷嗎?”
蕭訣直直朝我走來,一手將我禁錮在懷中,另一隻手摁住我的頭,脣瓣好似被一個柔柔軟軟的東西貼着,我瞬間忘了呼吸。
蕭訣他竟然在吻我!從小到大還沒人敢這麼對我!
我用力推開他怒喝:“放肆!你竟敢……”
蕭訣不管不顧地又抱着我親,我從不曉得他的力氣如此大,我想咬他,嘴巴一張,他的舌頭居然跑了進來,我使勁抵住他的胸膛,從腰間抽出匕首抵着他的脖子,他這才鬆開我的脣。
我怒目橫陳地瞪着他:“你個混蛋,虧我還以爲你是正人君子,算我瞎了眼!”
蕭訣再次封住我的脣,我徹底炸了毛,握匕首的手用了些力,他的脖子冒出細細的血,他終於不再親我,我厲色道:“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快放開我!”
蕭訣的聲音有些沉:“我不放,我若放了你,此生與你便是再無糾纏。”
我怔怔望着蕭訣,他說:“輕輕,嫁給我好不好?”
我的腦子瞬間亂成一鍋粥,匕首落到了地上,我垂下眼眸呆愣着,半晌蕭訣吻了吻我的眉心說:“嗯?輕輕,嫁給我,和我到方耀去。”
蕭訣的氣息越來越近,我鬼使神差地點頭:“嗯。”
蕭訣淺淺一笑,又覆上我的脣輕輕摩挲,比之前的吻還要溫柔,我看着他的面容,心頭蔓延着絲絲甜味。
我想沒有哪一刻能比現在更加開心幸福了。
蕭訣抱着我坐在月光下,我整個窩在他懷裡,猶聽見他說:“輕輕,你是我眼中的星辰月光,你若不在,我便永墜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