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遠,我這次來不過是因爲有件事讓我頭疼,所以出來散散心,順便聽聽你的意見。”曹操沒有和張遼拐彎抹角,而是直奔主題而去。
張遼笑了,他對曹操說:“主公,我就知道你無事不登我這三寶殿。既然我身爲主公的下屬,又是主公的妹夫,爲主公解難也是我義不容辭之事。”
“其實起因也就是一封信。”曹操說着扭頭向張遼看去,他看到的依然是張遼那永遠不變的微笑,但此時曹操卻覺得這微笑中包含着一種能讓他感到安心的東西。或許這就是人與人之間在相互瞭解後產生的一種信任,
“就是一封信,一封來自長安的信。內容是讓我領兵西進,奉迎皇帝陛下回歸雒陽。落款是太尉楊彪。”曹操這會兒沒有停頓,一股腦的將楊彪信中的意思告訴了張遼。
張遼此時雖然表面上依然保持着微笑,心裡卻實在的有些擔心。他對歷史的瞭解也不過是些大致的進程,對事件的具體過程他也是一無所知。但就他所知道的歷史,那位漢獻帝就是今年年底藉着李傕、郭汜火併的機會依靠楊奉的保駕逃離了長安城,而曹操則是在明年初,劉協已經回到雒陽時才接到的詔書,然後才起兵西進。最後在和各中勢力暗中交手後,最終將皇帝遷到了豫州穎川郡的許縣,史稱許都。
但隨着自己的提前出場,雖然並沒有對歷史有大的改變,但日積月累下來,歷史還是有了些許變化。諸如此時楊彪給曹操的書信一樣,若不是張遼的出現,曹操現在還未完全將入侵兗州的呂布軍驅逐,手下也不過幾萬兵丁,那裡會引起楊彪這樣的朝中大佬的注意。而現在,曹操佔據三州之地,統帥二十萬大軍,和袁紹併爲實力最強的兩大諸侯,這才使得楊彪爲了重現漢室的榮光而給曹操寫了這封書信。自己這隻意外的蝴蝶扇動翅膀帶起的風暴正漸漸變強。
張遼的腦子裡此時在想的無非是曹操對奉迎漢帝到底是什麼打算,是迎還是不迎?他此時是多麼希望郭嘉能在他的身邊,只要暗中提示一下,他也好順着話說,如今只能靠自己了。
“主公,文武官員們是何意見?”張遼還是想從曹操對其他人的意見中判斷曹操真實的態度。
但張遼這討巧的做法卻被曹操理解成了胸懷全局,曹操很是欣慰自己的大將能在此時還注意到考慮同僚的意見。曹操對張遼說:“荀家叔侄等文臣多是希望能西進奉迎漢帝,武將們則多數反對,而仲德個奉孝卻是一言不發,想必也是顧忌他人的意見。”
荀家叔侄的意見張遼可以理解,但他更是知道,這不過是荀彧一個人的意見,而荀攸則因爲經歷太多所以已經深通明哲保身之道,若曹操一意孤行,荀攸是不會反對的。即使是荀彧,他也是希望曹操能做個周公,只要曹操不明確篡漢,他依然是曹操忠實的部下。武將的態度就更好理解了,誰也不願意自己辛苦的成果被一羣不勞而獲的人摘了果子。而程昱和郭嘉的態度以張遼想來大概和武將們大致相同,只不過細節上有些差異,但因爲此時這種問題不能明說,故而選擇沉默。
但是這依舊不能讓張遼判斷出曹操的真實意圖。難道……張遼突然意識到,曹操可不是類似袁紹這種好謀寡斷之人,若曹操的想法接近荀家叔侄的意見,那根本就不會猶豫不決,而是應該考慮如何出兵的問題。而如今曹操卻因爲部下的意見不已而煩惱,只說明瞭一個問題,那就是曹操本身不願意奉迎漢帝東來。
想道這裡張遼不禁心中暗自吃驚,要知道,歷史上的曹操是斷然決定派兵西進接應漢帝的,而此時的曹操……該不會是因爲我而產生的“蝴蝶效應”吧。張遼想到。
先不說張遼的思考,我們來說說曹操。曹操此時卻沒有着急,他看見在聽完他的話後就開始思考,而他則悠悠然的做到張遼院中大樹下的石凳上,興致勃勃的看着角落的工匠們在製作張遼說的小牀和小車。
這時候典韋則讓曹操的衛士們分出兩人護住張遼,其餘人跟着他繼續護衛在曹操身後。
典韋的安排曹操看在眼裡,他對典韋非常的滿意。武藝高強不消說,就是爲人也是雖然憨厚老實,卻也尤其精明的一面。剛纔他看見張遼陷入沉思,就讓人守在身邊,僅此一點就可看到典韋的精明之處。
“典韋,做的不錯。”曹操對着走到他身後的典韋說道。典韋則依舊是那一臉憨厚的笑容和一成不變的撓頭動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沒多少時間,罄兒也從外面回來了,她的身後還跟着兩個端着陶甕的婢女。她看見張遼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還有兩個曹操的衛士立在身邊,還以爲張遼做了什麼事情觸怒了曹操,曹操讓人將其看住。
“姑爺,你站在這裡做什麼?”罄兒雖然對曹操天生就有些畏懼,但爲了張遼她依然開口叫到。她的目的是讓其他人聽到她的聲音,也好讓曹清來給張遼解圍。
罄兒這次是估計錯誤,但也將張遼從胡思亂想中驚醒。
張遼被罄兒的聲音驚醒後四處扭頭一看,兩個曹操的衛士正站在他的身邊,但臉上的表情卻很是古怪。而之前去廚房給妻子端湯水的罄兒正站在院門口,剛纔的聲音也是她發出來的。張遼可不是笨蛋,他立刻就想到是罄兒想岔了。
於是張遼對這罄兒揮揮手道:“罄兒,我這裡沒事。趕緊將湯送進去讓夫人喝了。”說完張遼就向樹下的曹操走去。
罄兒對這位姑爺的不解風情也不是經歷一次兩次了,抵抗力也很強了,饒是如此,依然是滿臉的怒容,帶着身後的婢女想曹清的屋子走去。
“呵呵,文遠,不是我說你。你可真是個魯男子啊!”這時候曹操終於有點看不過眼了。
張遼當然明白曹操的話意,可他依舊不在乎的對曹操說:“主公,適才之事,主公似有當局者迷啊!”
曹操這時也顧不得笑話張遼了,趕緊追問:“文遠此言何解?”
“荀文若要主公西進,但西進必然要出兵。主公可知我軍軍糧是否富裕?”張遼並沒有和曹操買什麼關子,直接就解開了謎底。
這時候曹操才恍然大悟,“原來文若只是要一個……呼……”曹操長出一口氣、
張遼結果曹操的話題說:“對。荀文若就是要主公有一個表態,至於是否立刻出兵,當然要再議。即使主公力主即可發兵長安,荀文若也是要力諫的。”
曹操這時候不停地搖頭,“是我想岔了,有時候太過於計較終會失算啊!”
“我也是剛纔罄兒叫醒我時,我看到她身後端着湯水的婢女時纔想起來的。”張遼說。
“這問題就在一個吃上。沒有吃的,糧草不濟,如何出兵?荀文若掌管政務,對糧草庫存子讓心中有數,此時不過是要我對當今皇帝有一個明確的態度罷了。”曹操原本就是鑽了牛角尖,如今被張遼解開,自是將一切想的清清楚楚。
“可是我不願意奉迎漢帝,又當如何?!”曹操這時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張遼猛地一驚,他想四周看去,典韋依然保持警惕的站在曹操身邊,周圍的衛士也是一副什麼都沒有聽見的表情,張遼這才放下心來。
“文遠無需擔心,這裡空曠,適才我的聲音亦不大,不會有別人聽見的。”曹操說。
張遼放鬆的做到曹操對面的石凳上,苦笑道:“主公的信任真讓張遼誠惶誠恐!”
“文遠,我這也是找不到人說,你是我妹夫,自然是可信託之人。”曹操此時也是一臉的苦笑。他身爲曹營主心骨,平時除了郭嘉和張遼也沒什麼人能和他說說心裡話,如今張遼除去公務時間就是在家中陪着妻子,而郭嘉也經常忙於公務,曹操反而覺得有些寂寞。今日決定到張遼家中倒也不是一時興起。
“主公何時有此想法?”張遼問道。
“當日長安傳來‘天子縛王司徒於陣前!’的消息,我就對當今陛下有所不滿,前次毛孝先自長安回,我又得知這位陛下確實極善隱忍卻不知奮發,心中失望至極。對這位陛下,我如今以毫無效忠之心,又如何捨得耗我軍中將士之生命去護衛一個不值得我效忠的陛下!”
曹操的話很是實在,當今漢帝劉協的表現確實令很多原本忠心漢室的諸侯失望。雖然他還是十四歲的孩子;雖然他實力不濟,至今還需仰人鼻息。但這些都不是他身爲一個皇帝,一個大漢帝國皇帝應該有的藉口。再加上自己的實力漸漸強大,對陳勝的那句“將相王侯,寧有種乎!”的豪言壯語也就有了新的理解。而原本歷史上的曹操卻因爲當時的實力不濟,急需要皇帝的名義來爲他撐腰,這才導致了張遼所看到的和歷史截然不同的結果。
“主公,無論如何,今年我軍是不能大規模用兵的,而此時長安也無機可趁,此時主公不出兵,無人會指責主公。主公只需密信與長安,虛與委蛇即可。”張遼既然知道的曹操的真實心思,自然是興奮雀躍,但還得強按下興奮的情緒爲曹操謀劃。
曹操點點頭,“嗯,如此當可不招人非議。亦不會讓我軍在此時分裂。接下去……”
“接下去,就看着長安如何振作,如何擺脫李傕、郭汜的束縛,如何突破張濟、段煨的封鎖。”張遼笑道。
曹操聽完張遼的話,也對着張遼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