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三世紀的通信手段實在沒什麼值得誇耀的,就算是如今通信手段最爲先進的曹軍也擺脫不了快馬加鞭、人力接力的方式,自然在別處發生的事情張遼便不可能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幸好這些年張遼也早就習慣了,否則才真的會受不了。
不過這一次的南征張遼卻早已經對戰局的大致走向有了一個大概的把握,通過對雙方軍隊戰鬥力的推算、軍隊主要將領性格的推算、諸侯間反應的推算以及預留出一部分突發事件的空間,張遼便能夠在整體上對戰局的走向有一個大概的把握。張遼並不知道,他這種經過了十幾年戰場生涯的磨練在結合着後世知識體系而總結出來的方法纔算是擁有了真正戰局推演的雛形,而他之前根據影視劇的印象搞出來的推演根本就是一個漏洞百出的體系。索性的是這種做法在三世紀的東亞卻是一場先進的,這才成就了曹軍算無遺策、天下無敵的名聲。
所以,即便張遼身處房陵城外,他依舊能在心中推算出戰局的主要進展。比如他現在就能夠肯定,新野依舊是僵持之局,而隨縣則必然是一場大戰的中心。
如今張遼唯一把握不大的就是迂迴江陵的曹洪,這個時代的深山老林的情況即便是張遼也是無法想象的。在絲毫沒有現成的道路的前提條件下,曹洪究竟需要多久才能出山便不是張遼可以預估的了。幸好曹操早就命令郭嘉安插在荊州的軍情司間諜密切關注南郡的動靜,尤其是長江沿岸的動靜,雖然消息傳遞會有延遲性,卻依然能保證在曹洪出山後的十天之內讓張遼、曹操、夏侯惇三人全部收到消息。
“將軍,我軍派至房陵以東的斥候傳回了消息,襄陽派出了兩萬援軍向房陵開過來。”徐庶如今與蔣濟一同接管了張遼所部的斥候,同時兼顧張遼建立的參謀部。
“兩萬。”張遼從座位上站起來,接過徐庶遞過來的消息,卻並沒有急着看,反而走到一旁的沙盤邊上。
曹泰等參謀軍官,或者說是參軍、從事中郎們大部分都在沙盤前面與同僚們推演戰局,看到張遼走近,立刻停下手上的活兒,紛紛向張遼行禮。
張遼揮揮手,說道:“你們別管我,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元直,你來看,這襄陽城是否還有餘力派出援軍?”
張遼的後一句話是對徐庶說的,可是也引起了一旁的曹泰等人的關注。限於他們的年紀,張遼並沒有給他們親自上陣的機會,偶爾幾次的偵察行動並不能夠滿足這些少年人好動好勝的性情,他們自然希望敵軍的變化能夠讓他們得到一些戰場上的親身經歷。
“劉表曾經是個極有魄力之人,從他當初敢於單騎下荊州便能略窺一二。可是這些年劉表年事漸高,這魄力也漸漸變成了暮氣。但從他僅僅派出一萬兵馬配合江夏攻擊隨縣的夏侯將軍便可看出,劉表如今更在乎的是他自己的身家性命。若非劉磐是他侄兒,房陵東面又直接面對襄陽而無險可守,劉表斷然不會派出兩萬援軍!如今襄陽城中應該還有近十萬大軍,不過以庶之見,劉表最大的可能應該是調動荊南之兵過江北上。”徐庶在鹿門書院求學數年,對於荊州的情況和劉表的性情還是比較清楚的,而曹軍軍情司中更是有分析諸如劉表這些人性格的機構,從哪裡出來的情報徐庶如今也同樣有資格閱讀。
“這兩萬援軍大概何時可以趕到房陵?”張遼問到。
“最晚明日下午。若是加快速度,明日午時不到也能到達。”徐庶早就在心裡默算過荊州援軍的速度,對張遼的問題是有問必答。
“是這樣啊?”張遼沉吟片刻,轉身對徐庶說道:“元直,命令我軍做好明日清晨發動攻擊的準備,戰俘中願意歸降我軍的也讓他們換上衣服站在最後面,騙騙劉磐的眼睛也好。”
“諾!”徐庶點了點頭,隨即又說道:“將軍,是否可以從現在起騷擾一下房陵守軍?”
“折騰人?”張遼有些意外,這種折磨人的方法可不像是徐庶這樣平日裡表現的極爲方正的人會選擇的。
“戰爭的手段沒有對錯,只看結果。這不是將軍平日裡就時常告誡我們的嗎?”
看着徐庶明亮的雙眼,張遼的餘光有看到了一旁有些躍躍欲試的曹泰等人,張遼嘴角微微一翹,說道:“可以。不過現在不行,還是等到晚上再說。”說完張遼一轉身,面對曹泰、曹馥等人說:“此事可交給你們,不過你們需將時間分開,輪班騷擾。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只要你們能在保證自己的安全的前提下,讓房陵城中的守軍睡不好覺,白天沒有精神就行。你們能做到嗎?”張遼的話語和眼神中都透出一股不太肯定的猶豫。
“能!當然能!”少年人是最受不得刺激的,曹泰他們雖然要比大部分同齡人都要成熟,可是面對更加老練、狡猾的張遼,那可是稍加刺激便會跳起來。
“那就好。除了例行的值班部隊,你們只有各自的侍從、護衛可以調動,現在你們就好好的想想該怎麼騷擾房陵守軍吧?”張遼見到目的已經達到,很乾脆的轉身就走。
徐庶沒想到張遼會將此事交給這羣經驗匱乏的小傢伙,而且還特意用語言去刺激他們。可是徐庶作爲幕僚最大的優點就是本份,他絕對不會隨意去質疑主將的決定,除非那明顯是錯誤的,或者會有極爲惡劣的後果。
不過徐庶也不會講疑惑埋在心中,跟着張遼走到一旁,徐庶自然敬愛那個自己的疑問小聲的提了出來。
“元直,這些小子只要能力不差,將來必然是我軍的中堅力量。帶着他們過來的目的就是要鍛鍊他們。將騷擾敵軍的任務交給他們,也就意味着將來他們在面對敵人的同樣手段時能夠從容的應付。雖然我也同樣可以交給他們,不過言傳身教比不了親身體驗啊!”張遼口中這樣說,心中卻想到諸葛亮在後世被人詬病人才培養。張遼沒有諸葛亮那種權力慾望,而且他更喜歡躲在幕後算計別人。
徐庶不知道張遼那“陰暗”的心理,但他卻知道人才培養對於年紀剛過三十的張遼意味着什麼。一旦後輩紛紛崛起,他這樣的老將的地位便會受到影響。然而張遼卻不在乎,無論是在何處,張遼對人才的培養力度總是曹軍中最大的。這一點是讓徐庶最爲敬佩張遼的地方。
其實張遼讓曹泰他們去騷擾劉磐也算是人盡其才、物盡其用,這羣小子在被曹操安排到他的幕府之前也算得上是雒陽、鄴城兩地的一霸,雖然欺男霸女的紈絝行徑在曹操、夏侯惇的嚴訓下並沒有出現,可是捉弄別人的手段他們個頂個強悍。張遼讓他們此時發揮所長去捉弄一下劉磐以及房陵城中的軍民,這確確實實是讓他們一展所長啊!
正如後世的網絡用語所形容的,劉磐以及房陵城的軍民在這一晚上成爲了杯具。
曹泰、曹馥、夏侯充、曹瀚、曹邈、夏侯德、夏侯榮等諸曹、諸夏侯的子弟便將他們折騰人的手段統統施展出來。鑼鼓、號角、兵器的撞擊、用土製喇叭放大後的近乎數萬大軍的呼喝聲在夜間此起彼伏,讓劉磐一夜數驚,房陵城兵荒馬亂。在經過幾次欺騙之後,劉磐也嘗試着不管不顧,可是曹泰他們顯然也洞悉了劉磐的心思,他們直接將早已經準備好的曹彰及所部騎兵拉了出來。這可是一千精騎,在黑夜中來回奔馳的馬蹄聲被無形中放大了數倍,不缺箭矢的曹軍騎兵更是在曹彰的率領下向房陵城頭放箭。數支火箭作爲開路先鋒爲曹軍騎兵照亮了敵人的身影,神射手們紛紛開弓,讓房陵城頭一片慘嚎。即便是黑夜中準頭不高,但曹軍此時所追求的也並非殺敵,襲擾和傷害更容易打擊荊州軍的士氣。
到了第二日清晨,當曹軍大舉出動,在房陵城下排出攻擊陣型的時候,房陵城頭才陸陸續續的出現一羣慌慌張張的人影。這不得不說是曹泰他們立下了大功。
張遼可不是什麼紳士,更不會遵循哪些無聊的戰場禮節,他見本方將士準備就緒,也不管此時劉磐尚未出現在城牆上便下令發動攻擊。不過張遼並沒有立刻攻下房陵的意思,他還是讓前線指揮官曹海控制住攻擊力度和傷亡數量。
“殺!殺!殺!!!”曹軍士兵呼喝着向房陵城下擁去。
刀盾兵在前,他們將是登城作戰的主力,隊列中還有三十架雲梯隨行。在他們的身前是三輛“人”字頂的撞車,堅固的木頭搭建的斜頂上鋪滿了潮溼的泥土,這是預防着城頭用油、火破壞。每撞車中還隱藏着兩什士兵,他們不但要將撞車推到城牆下,還要用撞車中的撞木破壞房陵的城牆和城門。在刀盾兵之後則是曹海麾下五部將士中所有的弓弩兵,他們的任務是負責壓制城頭的敵兵,爲戰友登城提供掩護。
若是荊州軍沒有投石機,曹軍這樣的攻擊模式幾乎就是無敵的,除了驚魂走軍拼死用人命兌子,根本就無法抵抗曹軍的攻勢。但是張遼的目的就是要讓房陵城中的十架投石機暴露出來,爲此他還在戰前特意着重關照了參與攻城的軍官。
在弓弩兵方陣的兩側稍後二十步距離,還各有五百騎兵分列兩邊。他們是負責掩護弓弩兵的,只不過此時若是仔細觀察他們的表情,卻能夠從中看到些許不滿。
“令明,你的部下有怨言了啊!”張遼眼神銳利,又有望遠鏡幫助,自然看得清楚。今日出戰曹軍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張遼的心情很是放鬆,他乾脆扭頭調笑一旁的龐德。
“沒辦法,誰讓他們沒攤上昨晚的遊戲。一大早看着戰友炫耀昨晚的戰績,今日他們有撈不着攻擊的機會,心情自然好不到那裡去!”龐德沒有回答張遼的話,徐庶卻笑着爲他做了解釋。
張遼心中也早就猜測是這個原因,雖然前些日子有過一次以騎兵爲主的戰鬥,而且戰果還很是不錯,但是既然身處戰場,作爲軍中的精銳,便沒人希望每日待在軍營中,這些精壯的小夥子們的好戰之心再一次高漲起來了。
“莫急!房陵地形不便於騎兵充分發揮實力,只要能拖到子廉打到夷陵,騎兵便可以繞道出山,去隨心所欲的襲擾荊州軍了。”張遼這話也是計劃中早有安排的,雖有敷衍的嫌疑,但軍中的規矩卻由不得士兵們抗拒。
龐德也知道西路軍如今不過一萬餘人,加上六千郡卒和數千戰俘也沒超過兩萬,騎兵的身影不但是對荊州軍的一種威懾,同樣是給步兵的一種心理安慰。否則張遼也不會首戰就交給騎兵,爲的就是讓騎兵在兩軍面前立威。
張遼說完剛纔那句話便將注意力集中到了戰場上,他相信自己的部下,也相信自己的士兵。軍中的紀律不是制定出來放着好看的,經過嚴格訓練的將士完全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
此時的戰場上,荊州軍在城牆上的人數已經超過了三千,而曹軍直接投入攻城的士兵不過一千人。但是加上三輛撞車和身後的三千弓弩兵,這就足以讓荊州軍人仰馬翻了。
劉磐此時也已經登城,他手臂上的傷勢已經好轉,只不過依舊不能猛烈發力。不過防守城池更加考驗劉磐的指揮能力,他此時正站在西城的城樓上觀察着曹軍的動靜。
“全部出營的不過萬餘人。難道曹軍就如此看不起我軍嗎?”房陵守軍中有軍官對曹軍算不上人多勢衆的攻勢表示出憤怒。
可是這人的話卻沒有引起衆人的共鳴,數日前城外的失敗已經讓荊州軍上下見識到了曹軍的實力,即便那一戰基本上是以騎兵爲主,可是舉一反三的功夫卻是大部分軍官都能做到的。從騎兵的實力中推算出步兵的實力,再比照今日城外曹軍的士氣、隊列以及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守軍中的大部分軍官都感覺到了不妙。
“將軍,襄陽城的援軍何時能趕到房陵?”有人已經做出了最壞的打算,直接將主意達到了援軍的頭上。
劉磐也看出城外正列隊向城牆走來的曹軍士兵的實力絕非城頭那些慌亂的士兵可以比的,他咬着牙,瞪着眼,惡狠狠的說道:“援軍,援軍。你們就知道援軍!難道沒有援軍,你們就要放棄房陵?”
“將軍……”
“夠了!”劉磐打斷部將們準備分辨的話,緩和個一下後說道:“援軍今日必然趕到,如今首要的是守住房陵。來人啊!”劉磐扭頭厲聲喝道:“傳我將令,命中軍親衛營速到西城待命!”劉磐爲了堅定部下的決心,也爲了震懾心有旁顧之人,乾脆將房陵城中最精銳的中軍營調到西城。這樣一來不但可以作爲支援力量,也同樣可以作爲他處置作戰不力、散佈不抵抗言論之人的有力支持。
見到劉磐如此堅決,房陵城中的荊州軍將領也無話可說,紛紛迴歸各自的位置,準備指揮部下反擊。在部將們全部離開後,劉磐這才悄悄吩咐自己的親信衛士去通知廖立,讓他派人出城催促援軍。
但這時候,曹軍已經開始攻城了。
弓弩兵方陣中的長弓作爲步兵最基本的遠程武器首先發言,雖然長弓並不多,但是曹海最爲張遼的老部下,自然對長弓情有獨鍾。他並沒有在擁有投石機、牀弩等遠程器械後減少長弓兵的數量,反而在條件許可的情況下,讓軍中所有的士兵儘可能都配備了長弓。反正長弓在他手中只是一種遠距離集團掩護的武器,士兵只要能將弓拉開將羽箭射出就行,剩下的就是統一行動了,而曹軍最不缺少的就是隊列訓練。
近兩千張長弓同時射擊的結果就是房陵城頭立刻多出兩千只羽箭和一片空地,荊州軍士兵雖然早知曹軍弓弩的厲害,依然還是損失了百餘名士兵。
曹軍長弓根本就不看戰績,第一支羽箭剛剛射出,在軍官的口令下,長弓兵們又將第二支箭搭上了弓弦,並在軍官的口令指揮下再次射出。
這時候,曹軍的雲梯也搭上了房陵的城牆,走到城牆下的刀盾兵將盾牌舉過頭頂,相互掩護着。在長弓覆蓋不到的城牆上,還有荊州軍的弓弩兵在側身還擊。幸好這不是他們進攻的正面,否則頂着大量的滾木檑石和開水熱油就不好受了。
“上雲梯!”曹軍的步兵軍官大聲指揮着士兵登城,他們雖然知道此戰他們最終的結果必然是被荊州軍的反擊“迫回”城外,可是他們依然一絲不苟的進行着“退卻”之前的戰鬥。
在刀盾兵的身旁,三輛撞車也到了城牆下,一輛正在城門外,另外兩輛面對城牆,巨大的撞木在士兵的推動下“咚!咚!咚!”的向城門和城牆猛烈衝撞。
“頂上去!帶着盾牌頂上去!決不能讓曹軍登上城牆!”劉磐未料到自己的士兵竟然如此窩囊,敵軍尚未靠近便被弓箭逼退。這讓劉磐怒火中燒,顧不得自己的傷勢,抽出寶劍便衝出城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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