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
江陵城外。曹軍與荊州軍再度擺出軍陣,兩軍之間,兩員武將正在激烈的戰鬥着。
一人白髮銀髯,正是荊州老將黃忠。一人黑髮虯髯,卻是從房陵趕來增援的龐德。一是楚地男兒,一是西涼豪傑,兩人的交戰一反前日張頜與黃忠之戰,從一開始就是硬碰硬的力量比拼。
“沒想到那黃忠武藝果然了得!昨日僅憑技巧便與雋義不分上下,如今還能與力量強大的龐令明硬碰硬。若是再算上他的神射,年輕三十歲,便是呂奉先以不敢正面觸其鋒銳啊!”曹洪看着戰場上兇險萬分的戰鬥,心中感嘆。
曹洪身邊的張頜與魏延更是無話可說,若是黃忠真的施展全力,他們二人前一日非死即傷,哪有資格去評價黃忠和龐德。
但是張頜的心思轉動的更快,他忽然扭頭對曹洪說道:“曹將軍,那黃忠爲何不對我與文長下殺手呢?是否他向拖延時間?”
曹洪笑了,他回答道:“此事子揚先生早就料到,那黃忠就是爲了拖延時間,想使我軍在荊州援軍趕到前暫緩攻擊江陵。只可惜他的想法不錯,卻是無用啊!”
張頜見主將已經心中有數。便也不再多言。至於爲何黃忠此舉無用,只要看到龐德能不管房陵數倍於己的守軍,便知道張遼有萬無一失的破敵把握。房陵一破,消息必然會被曹軍細作向荊州各地傳播,到那時,還有何處敢隨意出城增援?面對荊州無法挽回的敗局,各地官員首先便會考慮自保。若是出兵增援,不說是否會惡了曹軍,便是那可能有去無回的結果也不是那些意圖保存實力,以換取曹操青睞的地方官員的選擇啊!
“二位將軍,黃忠要吃虧了!”與曹洪、張頜不同,魏延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戰場上,見到龐德漸漸佔據了上風,魏延不禁有些高興。
曹洪、張頜聞言立刻將注意力轉向戰場,此時的龐德確實佔了上風,黃忠的年齡已經不足以支撐他與龐德這樣的西北壯漢硬拼體力了,雖然還能夠將龐德的馬槊擋下來,可是滿頭的汗水和一縷散亂的白髮都已經表明黃忠已是強弩之末。
龐德此時卻並沒有繼續下狠手,他只是想逼黃忠自己認輸。畢竟前兩天的戰鬥黃忠也沒有對魏延、張頜下殺手,雙方雖是敵對,這點風度還是要講的。
然而黃忠似乎並不願意就此認輸,雖然武力比拼他輸給了龐德,但那只是輸在了時間上,他還有絕招未出,並不能就此認輸。只見黃忠奮力將長矛一揮,盪開龐德的馬槊,策馬跳出戰圈。順手綽起弓箭大喝道:“龐令明,且看老夫弓箭!”
說完,黃忠張弓搭箭,向着正追着自己而來的龐德回身便射出一箭。
只見那鵰翎長箭勢若流星、快似閃電一般向五十步之外的龐德激射過去,龐德猛然一勒馬繮,右手馬槊下意識的豎到面門處一擋,只聽得“咔!”的一聲脆響,長箭正紮在馬槊的杆上,箭尖透杆而過,距離龐德的臉部只有一掌之距。
龐德被驚出一身冷汗,暗中猛的吞了一口口水,狠狠地瞪着遠處的黃忠。
而這一箭也讓原本興奮的曹軍將士和情緒低落的長沙兵頓時如交換了情緒一般,曹軍鴉雀無聲,而長沙兵卻歡呼雀躍。
曹洪、張頜、魏延也暗暗心驚,他們各自在算計着若是自己遇到黃忠這一箭,是否能夠如龐德那樣好運?
“黃忠老兒休走!”龐德也是沙場悍將,雖一時爲黃忠神射所驚,卻立刻恢復心神,再度縱馬向黃忠追去。
黃忠見龐德不依不饒,不由得苦笑一下,他原本是想用這一箭嚇住龐德。今日兩軍就此罷兵。哪知道龐德這傢伙壓根就不吃這一套,回過神來便繼續追趕。黃忠無奈間也不能在繼續有所保留,否則等體力全部耗盡,便是想反擊都沒機會了。
只見黃忠兩腿一夾,胯下的戰馬就撥剌剌的跑了開去。黃忠這匹戰馬雖比不上當年呂布的赤兔和曹操的絕影寶馬,卻也是劉磐從劉表那裡要來的上好的西涼駿馬,經過黃忠這些年的調教訓練,這匹戰馬已與黃忠十分契合。兼之黃忠駕馭此馬久經戰陣,對戰場上主人的暗示更是心領神會。
黃忠縱馬向側方疾馳,左手持弓,右手向身後箭壺上一抹,隨即拉開弓弦,施展出了他真正的壓箱底的絕技——連珠箭。
只見得黃忠手中的長箭如雨絲一般連綿不斷的射向了龐德,讓兩軍觀戰的衆人瞧得眼都花了,那還能看得清箭矢的走向。只見飛箭連成一線,連綿不絕的射向了龐德。
龐德沒料到黃忠竟然還有這等難得一見的箭術絕技,可此時卻並非他欣賞箭術之時。龐德也真了得,在這種情況下,他雖然無法繼續追趕黃忠,卻對着連綿不斷而來的箭雨毫不慌張,手中的馬槊猛然間劃出一個圓圈,將不斷射來的箭矢一一擋在圈外。
這兩人一攻一守,都展現出了超一流的能力,兩軍將士齊聲喝彩,爲他們的將軍歡呼。
當黃忠將身後的兩個箭壺共六十支羽箭全部射空之後,他已經退回到了自家軍陣的前端。這時長沙兵軍陣中的龐統看出黃忠心意,立即命人鳴金,黃忠順勢撥馬退回陣中。
再看被黃忠連珠箭攔住的龐德,除了他的馬槊上還釘着那第一支箭之外。他的戰馬周圍的地上則插滿了歪歪斜斜的羽箭,正好大致圍成一個圓圈。看到黃忠已經退了回去,龐德無奈的笑了笑,調轉馬頭向自家軍陣而去。
“這個黃忠,今日又讓他拖過一天!”回到軍營後,魏延對黃忠如此取巧頗有些不滿。
然而無論是張頜、龐德還是曹洪,都沒有對黃忠此舉有所詬病。以荊州內部如此一盤散沙的局面,黃忠僅憑一萬士卒和區區一介老朽之軀,硬要攔住如今已超過三萬精銳的曹軍。還在鬥將這一項上於曹軍陣中最能打的魏延、張頜、龐德戰成平手。無論黃忠是否取巧,這份執着和勇氣都值得曹洪他們尊敬。江陵在張允的管理下如今閉門不出,水軍也緊緊的縮在水寨之中全無突圍之意,曹軍無須攻下江陵也實際上達到了目的,曹洪又何必強攻硬打?
如今黃忠在曹軍將士心中也頗有些人氣,而曹軍那極富春秋戰爭的君子作風也讓長沙兵和黃忠心中產生了好感。在劉曄的提醒下,曹洪更不會放過這個爭取荊州人心的機會。等到曹操大軍圍攻襄陽之時,自然會再度派出武將南下。那時候來的可能就是張遼、許褚、典韋這三位曹軍中超一流的武將了。
“那黃忠箭術果然出神入化,若非我在西涼曾經歷過戰爭中的漫天箭雨,今日也未必能輕鬆應對黃忠的連珠箭。”龐德說到這裡,又從一旁拿過他的馬槊,指着那支沒有被拔下的箭說道:“還有這第一箭。我軍中能射出此力道強悍之箭的將領雖然不多,卻也不少,至少德心中所知便超過十人。然而能夠射出連珠箭的將領,除了尚在北疆的子龍將軍之外。便不知還有何人能夠做到。不過黃忠畢竟是年事已高,力量亦在戰鬥中消耗極大,否則這第一箭便可讓德受傷。至今想來,德尚且心有餘悸啊!”龐德說着不由得以手撫胸。
“真的無人能敵黃忠箭術?”曹洪雖然對黃忠有些敬意,卻也不想被黃忠比下去。
“曹將軍,若僅僅是一箭一箭的比較準頭,軍中將領大都合格。再加上力量,大部分能做到校尉一職的將領也能達標。然而連珠箭實在難練,便是北疆最爲善射的胡人中也未曾聞聽有多少人擅長連珠箭。何況黃忠的力量並不弱,只是在與龐將軍的戰鬥中消耗太大,否則也不會讓龐將軍安然無恙的返回了。”張頜出身冀州。對於騎射這一項同樣擅長,在曹軍中僅以射術而論,張頜也能位列前十。可是與黃忠一比,張頜連出手的心思都沒有了。
張頜的話得到了龐德的肯定,雖然有點傷面子,不過真正的武將還不至於爲了面子撒謊。
一旁的劉曄眼睛一轉,咳嗽了一聲後說道:“子廉將軍,這幾日我軍順着黃忠之意鬥將,想必已能讓黃忠及其麾下將士感受到我軍善意,明日若再與其對陣,倒不若試着勸說黃忠放棄抵抗如何?”劉曄的話讓帳中諸將眼睛一亮,紛紛扭頭看向曹洪。
“此舉有幾成把握?”曹洪也對劉曄的提議十分感興趣。
劉曄搖搖頭道:“把握談不上,不過觀那黃忠亦是沒有野心,胸懷百姓之輩,否則亦不會因劉表的忽視而甘心留在長沙,也不會爲守衛長沙而出山相助劉磐。若是以荊州百姓爲由,未必不能勸說其放棄戰鬥。若是能勸其歸附丞相,那更是大功一件!”
劉燁的話讓曹洪心中頓時打開一個新的思路,迂迴南郡,攻克江陵,這雖然在戰爭史上也能算得上極爲難得的大功。然而這一戰的思路、計劃全都是張遼所爲,曹洪也僅僅是因爲張遼必須在北方親自牽制荊州軍的注意纔得到這個機會。但要是曹洪能在完成迂迴任務的同時說降黃忠,使得曹操不得能再得一員大將,更使的曹軍可以輕鬆的拿下荊南四郡中的長沙郡,這就等於超額完成任務,同時也是他曹洪獨立自主的一項大功勞。
閉着雙眼,曹洪思索了片刻後睜開眼睛說道:“子揚先生此議甚好,然本將軍以爲不但要勸說黃忠,更要藉此瓦解江陵城和長沙兵的軍心。我軍可以有選擇的將部分戰況宣揚出來,我倒要看看荊州軍中究竟有多少不怕死的劉表忠臣!至於如何界定內容,就全拜託子揚先生了。”曹洪說完站起身,對着劉曄深深一揖。
劉曄笑着托住曹洪,頜首領命。
在黃忠的軍帳中,黃忠尚未將鎧甲全部脫下便拿起水杯猛灌了一通,今日一戰龐德讓他的消耗實在過大,若是明日還要再戰,黃忠已經在想是否需要再多帶上兩壺箭。
此時龐統卻雙眉緊皺的走了進來。他那張醜陋的臉也因此顯得有些猙獰。
“士元,何事如此煩惱?”黃忠這段時間也算見得多了,龐統的醜臉他也習慣了。
龐統苦笑着說道:“黃老將軍,荊州戰局無可挽回了!”
“爲何?”黃忠一愣,隨即踏上一步大聲問道。
“那龐德乃是曹軍的漢中都尉,開戰後亦是一直留在張遼身邊,還曾經在房陵城外擊潰劉磐將軍。如今他能趕到江陵,除了房陵已經落入曹軍之手,又有何理由能解釋呢?”龐統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啊?”黃忠也頓時想明白了,他倒吸一口氣後問道:“那……那房陵一戰結果如何?”
龐統擡頭看了看黃忠,他知道黃忠是想問劉磐的結果,可是他剛纔也是因爲龐德的出現而推測房陵失守的結果,真正的過程龐統也並不知道,畢竟襄陽的消息還沒有傳來。
“統也只是推測,不過過幾日襄陽的消息便會送到。”緩了口氣,龐統接着說道:“倒是江夏那邊有了具體消息。黃祖將江夏郡主力集中在西陵、安陸、南新、雲杜、竟陵這五座城中,其餘諸城不過安排了寥寥數百兵卒。江夏郡主力堅守不出,但孫權軍韓當部兩萬大軍卻在禮山一帶被曹軍夏侯惇所部全殲,主將韓當、潘璋僅帶着十餘人狼狽突圍,潘璋還身負重傷。這一戰之後,夏侯惇也騰出手來了,無論南下、北上,總之襄陽危矣!”
黃忠聽到龐統這番話,卻忽然冷靜下來。他轉身向自己的坐席走去,邊走還邊將身上的鎧甲脫下來交給衛兵。此時黃忠也已經看到了劉表的統治在荊州的終結,即便是自己再如何努力,也無法改變大局。而那些曾經信誓旦旦的要聯盟抗曹的諸侯也信不過,除了孫權派兵參戰之外,也就是劉備還做出過一些努力,而諸如劉璋、韓遂等全都是坐視不管,絲毫沒能爲荊州提供任何幫助。
黃忠並不知道此時嚴顏已經將巴郡主力全部集結到了巴郡東部的魚復,正在等待着成都的命令。他也並不知道曹軍南征荊州時,北疆和西北的大軍也全部枕戈待旦,嚴防着韓遂和北方胡人的異常。即便是被抽掉了半數兵力的漢中,也在各處關隘加強了戒備,嚴防着西涼和益州的攻擊。在這種情況下,即便劉璋、韓遂出兵攻曹,也會在曹軍嚴密的防守下寸步不能前進,更無法讓曹操從荊州前線抽調兵力。除了讓曹軍的儲備糧草軍械消耗的多一些,士兵傷亡多一些之外,根本就得不到任何成果。
然而黃忠終究只是一個將領,又如何能知道這些連龐統這樣的世家核心子弟都不完全知道的消息?於是他也只能暗中埋怨劉表所託非人,諸侯們見死不救了。
而且新野失守、劉表病倒的消息他們還並不知道,若是知曉後,他們的信心甚至會降低到冰點以下。
但是曹軍的宣傳攻勢卻不會顧及黃忠等人的想法,新野失守的消息已經被打通了荊州軍防線的夏侯淵傳到了隨縣,劉表病倒的消息也已經被襄陽城內的曹軍細作送了出來。最多兩日功夫,江陵城外的曹洪便能接到這兩個消息,那時候曹軍的宣傳攻勢將達到一個新的高峰。
韓當突圍後最終還是得到了正逐漸向江邊撤退的程普所部軍士的接應,然而韓當的遭遇卻讓孫權大爲惱火。孫權並不介意韓當的敗績,雖然兩萬大軍被全殲有些心痛,可是在黃祖見死不救的前提下,孫權將怒火更多的發泄在了黃祖身上。
當孫權意圖召回程普,併發兵攻擊黃祖時,孫靜、魯肅、韓當、黃蓋、諸葛瑾等人聯袂勸阻。雖然此時荊州大局基本確定,可是若此時孫吳攻擊黃祖,勢必會逼迫黃祖立刻投靠曹軍。那時候柴桑必將直接面對曹軍的壓力,連一點緩和的餘地都沒有了。
ωωω▪ тt kдn▪ ¢ ○ 在這種情況下,孫權強忍着怒火打消了報復的念頭。但柴桑地理位置的缺點卻使得孫權再度產生了遷移治所的念頭。
孫權將此想法對孫靜等人一說,孫靜等人也感覺遷移治所,以避開曹軍鋒芒絕對必要。但是在南昌和宛陵這兩座城究竟確定哪一座城作爲治所卻有不同意見。
宛陵可以就近得到劉備援軍,南昌卻能夠及時向交州撤退。雖然這兩條理由沒有當面提出,可是真正讓治所的地址爭執不下的卻實實在在是因爲這兩個因素。
曹軍給孫權的壓力已經漸漸加大,甘寧更是在數次水軍的衝突中使孫吳水軍損失了數十艘戰船。儘管那些戰船大多是小型走舸,只有一艘鬥艦,可是原本作爲最大倚仗的水軍的節節敗退還是讓孫吳上下均蒙上了一層陰影。幸好甘寧麾下原本多達三十艘的鉅艦不知何故突然間少了三分之二,這才使得周瑜用靈活的戰術堅持到現在,可是鉅艦那巨大的殺傷力也讓周瑜傷透了腦筋。
曹軍鉅艦上的投石機和牀弩能夠在遠距離便打擊孫吳戰船。近戰時,高達兩丈多的甲板使得欲進行接舷戰時的孫吳水兵需要做出更多的戰術動作纔有機會攀爬,然而曹軍的輔助戰艦和鉅艦上的弓弩手卻可以藉機大量殺傷進攻者。
如今周瑜已經退到了樅陽,若是再退,就要退入彭澤湖了。
漢末彭澤湖被稱爲彭蠡澤,面積遠超今日的彭澤湖,就像是長江上多出了幾處巨大的蓄水池。若非後人不斷的“人定勝天”向水中要土地,雲夢澤和彭蠡澤的存在完全可以爲長江的汛期緩解壓力。可惜人類的生存終究還是戰勝了環境!此處爲大郎一家之言,並不算入字數,諸位看看即可。若有不妥,一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