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唉……香兒啊。你不要總在叔叔面前晃悠好不好?”張遼看着自己眼前一身亮麗女裝的美*女,用手撫額,頗爲頭痛的說道。
“不行!”小姑娘斷然拒絕道:“當年你可是答應過我的,會滿足我一個要求,還給了我一把短刀做信物,你怎麼能賴皮?你是天下聞名的大將軍,又是士林敬仰的大名士,怎麼能對我這麼個晚輩撒謊呢?”小姑娘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的看着張遼,手中還拿着一柄與張遼、張新身邊佩戴的短刀樣式相同的短刀。
在張遼的身旁,還有張新、徐庶、潘濬和另一個年輕的文士低着頭,身子不住的顫抖,一看就是在強忍着笑意。
張遼的對面,則是長沙一戰中被俘的韓當、孫翊和徐盛,他們的表情十分奇怪,而且更奇怪的是作爲戰俘,他們僅僅是失去了隨身武器,卻並沒有繩索加身,也沒有士兵看守。
“我說香兒啊,我可不記得當年給你軍刀的時候曾答應過你這種條件。你張叔叔別的本事或許差點,可是絕不會隨意承諾別人。卻是你張叔叔的原則。你可莫要說這麼些年的記憶有誤,江東我可就去過一次。”張遼無奈的說道,但是他看着面前女子的眼神卻帶着十足的寵溺和……隱藏的不爲人知的異樣。
小姑娘似乎有點惱羞成怒的樣子,將手中的短刀往腰帶上一插,隨即便有些張牙舞爪的揮動着緊握的拳頭對張遼說道:“我不管!當初你就是答應了。如今大哥死了,二哥有不管我,四哥只知道自己看書,就剩下三哥還被你抓了。你得答應我的要求,否則我天天纏着你不放!還有!你與我打個兄弟相稱,所以你不要在我面前自稱叔叔,最多也就是兄長而已,和公瑾哥哥一樣!哼!”
小姑娘的表現讓徐庶、潘濬和那個文士頓時看的有點發呆,也沒有笑意了。可是韓當、徐盛、孫翊卻紛紛低下頭,韓當捋着鬍鬚研究地板上的圖案,徐盛這拈着衣角研究布匹上的花紋,孫翊卻不住的用捂着額頭的右手的拇指和中指揉動兩側的太陽穴。看來小姑娘的表現讓他們頗有些丟臉的感覺。
“哦!天吶!”張遼也無奈了,他哭笑不得的說道:“好吧,好吧!那你就說說你的要求吧。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若是我力所能及,自然沒有問題。若是超出我的能力範圍,那……我也只能愛莫能助啦!”
“不會的!不會的!”小姑娘一聽張遼鬆口,頓時破涕爲笑,一把拉住張遼的手說道:“我就是想讓文遠哥哥你答應在雒陽給我和三哥找個地方住下,再給三哥安排個官職。”
“香兒!”
“小姐!”
“小妹!”
張遼還未開口,韓當、徐盛和孫翊頓時站了起來,大聲叫道。
而張新、徐庶等人也看着小姑娘,一臉的不可思議。至於張遼。他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若有所思的看着小姑娘。
“小妹,你怎能如此要求?我們……”
孫翊話還沒說完,小姑娘突然如一隻被激怒的母豹一樣爆發了,她轉過身,三步並作一步的衝到孫翊面前,仰起頭,雙眼盯着孫翊高聲說道:“三哥,你難道還想回到那個實際上被軟禁的家?二哥與你我都是血親,可他自從即位之後,又何曾將你當做自己的親弟弟?”
“我……”孫翊被小姑娘這一通話說的啞口無言,臉色漲得通紅,卻只能張着嘴,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此時,這小姑娘的身份已經明瞭,她就是孫堅的女兒,孫策、孫權的妹妹,前些日子在柴桑城中失蹤的孫家小郡主孫尚香。
自從孫尚香得知三哥孫翊被派往長沙增援韓當,她心中對二哥孫權的不滿就充分的激發了出來。然而在家中她無論如何生氣、發怒,孫權皆是我行我素,還有吳太夫人不時的教訓。當她聽到曹軍也已經南下增援長沙。又在無意中聽到魯肅和諸葛瑾說到曹軍主將是張遼的時候,孫尚香頓時想起十二年前那個送給他短刀的大哥哥。年輕人做事情往往衝動,更別說是孫尚香這樣從小被長兄孫策驕縱慣了的嬌嬌女。她只想到若曹軍主將是張遼,她便能憑藉昔日“交情”保住三哥,於是,她很乾脆的帶着婢女溜出了柴桑,一路向着長沙而去。雖然孫尚香沒有想過孫吳軍是否會敗?孫翊是否會被擒?但是她的衝動顯然是歪打正着,孫吳軍真的敗了,孫翊也確實被曹軍俘虜。在長沙之戰結束的第二天,一路上躲避孫權追趕的孫尚香得知消息後亮明瞭身份,並拿出張遼送她的短刀。這柄短刀是張遼以及親信的制式佩刀,曹軍上下基本上都知道。守城士兵聞訊不敢怠慢,立刻帶着她找到了張遼的駐地。
於是,張遼就杯具了。每日被孫尚香糾纏,差點沒讓他精神崩潰。要知道他是個年過三十的英武男子,而孫尚香卻是個年方十八的妙齡少女。就算孫尚香不愛紅裝愛武裝,那他張遼也得避嫌不是。家中尚有嬌妻兒女,兩人又分屬敵對勢力,張遼哪裡敢讓孫尚香這麼糾纏不清。接着,徐庶等人和韓當、徐盛、孫翊這三位戰俘也被張遼拉上了“黑船”,每日就陪着張遼接受孫尚香的語言攻擊。一直到曹仁趕到臨湘,張遼登上北返的戰船,他們每天還依舊保持這種狀態。直到今日張遼鬆口,孫尚香說出要求時,他們還在船上。
孫尚香的話讓韓當等人啞口無言,卻讓張遼、徐庶等人心中泛起波瀾。原本張遼就和徐庶、潘濬商量過利用被俘的孫翊分化孫權內部的勢力,然而由於孫翊的性情確實和孫策像極,根本就是寧折不彎,使得徐庶、潘濬的試探無功而返。當孫尚香找到張遼時。他們也不是沒想過利用孫尚香,可是張遼想起歷史上孫尚香和劉備那悲劇般的婚姻以及孫尚香無聲的結局,心有憐惜的張遼否決否定了這個想法。
可是今天孫尚香卻主動的自己提到了這個話題,讓原本已經斷了念頭的徐庶、潘濬再度有了想法,也讓張遼心中感到奇怪。
啞口無言的孫翊被徐盛拉了回去,並在一邊低聲的安慰着。韓當則像憑藉自己在孫家的老資格勸說孫尚香,但是卻被張遼擡手製止。
“香兒,你雖然自幼好武,卻也不是任性妄爲的性子。叔弼絕非你斷然從柴桑出走的真正原因,你還是實話實說吧。既然承你稱呼一聲文遠大哥,自然要幫你做點主。”張遼嚴肅的看着孫尚香,沉聲說道。
被張遼這麼一問,孫尚香原本還張揚的表現頓時收斂,雙頰通紅,兩手垂在身前,手指絞在一起,似乎她一直就是這樣一個嬌羞的淑女。
但是孫尚香的這幅表情卻讓張遼心中叫苦不迭,因爲她的這種表現,讓孫翊雙眼發紅的瞪着張遼,而韓當、徐盛也表情古怪的看着張遼。張遼想都不用想,這幫傢伙絕對想到了什麼不該想的東西,搞不好以爲是自己誘拐孫尚香的。而且張遼根本就不用看都知道,身後的張新、徐庶等人是什麼表情。張新定然是一臉幸災樂禍。徐庶等人則應該個韓當他們差不多。
這時候張遼那裡還顧得上循循善誘,乾脆稍稍提高了嗓門說道:“香兒,在場的不是你的兄長,就是你父兄的部下,還有也是爲兄的親信,你有何言,但講無妨!”
徐盛也似乎感覺事情並非如衆人初時所想,而且張遼出使孫吳他就是孫策指定的隨從,張遼與孫尚香的關係他甚至比孫策都要清楚,一個二十多歲的成年男子和一個六歲的小丫頭,之後又從未見過面。想想也不太可能有什麼涉及感情的問題。所以徐盛見到孫翊有些不對勁,趕緊一把將想衝到張遼那邊的孫翊拉住。
孫尚香這些日子可始終都是給張遼一種“野蠻女友”的感覺,反正後世“梟姬”的名頭甚響,還有劉備戰戰兢兢入洞房的典故,張遼也不覺得奇怪。但此時陡然間變成一副乖乖女的樣子,還真讓張遼不習慣。
“快說話吧,你要再這麼玩下去,這一船的人都得被你玩到水裡去!”張遼突然間在孫尚香的眼中看到一絲沒能藏住的狡黠,頓時沒好氣的說道。
“咯咯咯!”孫尚香見自己的僞裝被張遼揭穿,也沒有生氣,反而咯咯地笑道:“文遠哥哥果然好眼力,小妹可從來沒被人看穿過,就連聰明如公瑾哥哥是一樣。”
“那是周瑜這小子逗你玩,不想揭穿你罷了。快說實話,究竟爲何逃家?”張遼故作生氣的追問道。
“哼!沒意思!”孫尚香瞥了張遼一眼,扭轉身子,突然間情緒又低落下來。
這姑娘家家轉換極快的情緒表現讓徐庶等人差點麼把眼珠子瞪掉下來,倒是對孫尚香十分熟悉的韓登、徐盛、孫翊沒有奇怪。至於張遼,他前世見到的古怪女孩更多,孫尚香的表現最多隻會勾起他的回憶,卻不會讓他少見多怪。
只見孫尚香眼眶漸漸發紅,眼睛裡又漾起淚光,張遼的眉頭不由得緊皺起來。就在他向開口先安慰一下小姑娘的時候,就聽到孫尚香用略帶着傷感和惱怒的語氣說道:“就在三哥出征後,我無意間聽到二哥和呂範、步騭商量,要將我嫁給劉備。我……我不願嫁一個老頭子,就……就跑出來了。正好之前聽說文遠哥哥你也可能到長沙,前些年文遠哥哥直接阻斷了二哥欲和曹公聯姻的事情我也知道,文遠哥哥那‘用女人爲男人贏得機會是男人一生都無法抹去的恥辱’的話香兒至今難忘。我想文遠哥哥總不會不幫我吧,我就過來了。就算找不到你,也有三哥爲我做主。”說着,孫尚香擡起了頭,用含着淚水的雙眼幽怨的看着衆人。
孫尚香的話讓衆人都愣住了。韓當、徐盛是知道孫權要和劉備結成更爲緊密的同盟關係,那聯姻便是加深關係的重要途徑,雖然有些對不住孫尚香,可是這也是爲曹軍強勢所迫,但是孫尚香這一跑……徐庶等人也是這般考慮。但他們想的卻和韓當正好相反,孫尚香跑得好,尤其是還跑到了曹軍這邊找張遼,這一跑讓孫劉聯盟之間又多了一個可以利用的裂縫。
而張遼卻沒有如韓當、徐庶他們那樣的想法,此時張遼想的卻是歷史的慣性還真不是那麼容易逆轉的,即便他將劉備擠到了海邊,使得劉備沒有了藉助荊州和諸葛亮崛起的機會,但孫劉聯姻又再度被提到了檯面上。孫尚香這個歷史上頗爲悲劇的女子,竟然再度遇到了這種悲劇的事件,這讓張遼不得不感嘆歷史的偶然與必然。
此時孫翊卻突然間爆發了,他不顧自己肋間尚未痊癒的傷勢,一把甩開徐盛的手,衝到孫尚香面前,激動地問道:“小妹,你說的是真的?”
孫尚香沒有回答,但卻肯定的點點頭。
孫翊這下子可是憤怒了,劉備的實際年齡雖然沒多少人清楚,可是這傢伙崛起於黃巾之亂卻是事實。孫權要將正值妙齡的妹妹嫁給一個與他們的父親輩分相當的老男人,即便他是個勢力不俗的諸侯,也讓一貫寵愛妹妹的孫翊怒不可遏。
憤怒的孫翊大聲的咒罵着孫權,讓韓當和徐盛一臉尷尬,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徐盛也十分愛護孫尚香,但對孫權的舉動雖然不滿也不敢發火。韓當內心裡卻是同意孫權的想法,若他還在柴桑,必然會極力擁護孫權的提議,可是此時卻是身爲戰俘,在曹軍大將面前,韓當不敢,也不好意思說出讓孫尚香犧牲自我,成全孫吳的話。於是這兩人只能不尷不尬的站在一旁,臉色發紅的聽着孫翊罵人,向堵住耳朵,卻也不好意思動手。
“張新,勸住他。”張遼聽到孫翊越罵越不像話,若是再讓他罵下去,搞不好什麼弒兄篡位都會跑出來。張遼還指着韓當、徐盛派用場呢,哪裡能讓他們聽到孫翊說出這種一拍兩散的話來。
“還有你們,唔……”孫翊剛剛轉過身對着韓當、徐盛後出幾個字,便被趕上來的張新一把從身後捂住嘴,拉到了艙門外。
不得不說張新動作很及時,否則的話張遼倒無所謂,最多就是少了兩個可以利用的人,但是卻會使韓當、徐盛拋開那點愧疚之心,而使得孫權那邊多出兩個鐵了心的支持者。這種結果顯然是張遼不願見到的,孫吳內部的勢力分的越明白,對曹軍才越有利。或許如此做有些對不住孫尚香,可是這同樣是政治的無情,張遼也只能尋機彌補一下這個可憐的小姑娘了。
“兩位,叔弼年輕,還請兩位莫要見怪。”張遼勸慰着面帶愧色的韓當和徐盛,但是這場面怎麼看都讓人覺得有點奇怪,怎麼張遼這時候反倒有點孫翊長輩的味道呢?
張遼話一出口,不但是韓當、徐盛,就連徐庶、潘濬也神情古怪的看着張遼,孫尚香更是忘了自己剛纔還在傷心之中,微微的張開那櫻桃小嘴,愣愣的看着張遼。
“看什麼?你不是都喊我哥哥了嗎?喊聲叔弼難道有錯?”張遼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孫尚香,若不是這個丫頭,哪裡會有這麼多的麻煩。不過也正是有了這個丫頭,只要運作得好,孫家內部的樂子可就大了。
這時候,張遼也不管別的人眼神,對孫尚香說道:“劉備好像是孝桓皇帝延熹四年生人,今年該是四十六歲,也算是年近半百的老傢伙了,你二哥這個想法可有點太損了。不過我能理解……”
孫尚香聽到張遼這麼一說,臉色頓時變得煞白,表情也僵硬了。
可是張遼卻沒有管她,繼續說道:“理解歸理解,可是我依舊不贊同用女人換取支持。孫仲謀此舉頗讓我失望啊!文臺公和伯符在九泉之下若是得知此事,亦必然不安也!孫文臺英雄一生,孫伯符縱橫江東,這兩人若是在世,縱然不敵,亦不會如此委曲求全的!”
張遼這番話讓孫尚香剛剛變得慘白的臉色頓時恢復血色,表情也生動起來。她用那潔白的貝齒輕輕的咬着嘴脣,看着張遼微笑着。張遼果然沒讓她失望,依舊還是那個豪情萬丈,能於她最尊敬的兄長相提並論的英雄。
“張將軍……唉……”韓當聽了張遼的話,欲言又止。
徐盛更是低着頭,一言不發。
張遼知道他們心中的爲難之處,也根本就沒有要他們表態的意思。只要他們人在曹營,即便張遼、曹操一言不發,私底下郭嘉可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若不將孫吳內部攪得天翻地覆,他就不是郭奉孝!
“好了!此事我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了,香兒又視我爲兄長,這事就不能不管一管了。香兒便隨我北上,待到了襄陽之後,我派人送你到雒陽,去與你清兒嫂嫂做個伴。孫仲謀那邊,我自會遣使者送信與他。”張遼決定插手此事,這可是公私兩便,機不可失啊。
樓船載着一羣心思迥異的人繼續逆流而上,他們將沿着漢水直抵襄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