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不愧是張文遠。如今操才真正看出。文遠爲人處世不但周到,不乏圓滑,同時骨子裡那股子傲氣依舊不減當年。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當面出招的文遠直接還擊,背後玩陰謀的,文遠也不會客氣,陰招、損招比比皆是。當年青州血案,操一直以爲是劉子揚的手筆,即便是文遠自承主謀,操亦以爲文遠護短的性子又犯了。如今看來,操當年倒是真的冤枉劉子揚了!”
當曹德回到雒陽後將他與張遼之間的經過詳細的告訴曹操後,曹操大笑着,對張遼這位曾今的部下,如今的盟友兼妹夫再度表示出讚賞之情。
“大兄,文遠說必要時發動全體議員的大會,這可是有點逼宮的味道啊!”曹德雖然出身官宦之家,卻因爲長期主持家族商務,行事也帶有強烈的商人風格,不太喜歡這種尚未撕破臉皮時就發動過分劇烈的反擊。
“不要老想着你在商場上的原則,這種事情但當然是不發動比發動好,可是卻是準備比不準備好。提前準備比臨陣磨槍要好。先將風聲放出去,再將那些大家族的用意摻雜在大量虛假消息中散播出去。剩下的就是等着別人上門來求助啦!”曹操得意的笑道。
“噝!大兄好計謀啊!”曹德驚呼道。
這時候曹操突然間面色一黯,情緒低沉下來道:“唉!這也是效仿文遠當年與奉孝攪亂江東的計策。不過是讓少數人大量的散播真假難辨的謠言,卻硬生生的讓孫仲謀繼承孫伯符之位後花費了大量時間和精力去穩定內部,使得我軍可以從容調整兵力,應對北方的強敵。輿論戰!這就是文遠爲這種計策確定的名稱。操縱輿論,攪亂敵方陣營的戰鬥方式,真的很貼切啊!”曹操感嘆道。
輿論戰這套東西對於張遼而言雖然也只是知道個皮毛,甚至其中很多手段在此時都有過先例。但是張遼的那些皮毛卻是將大量操作手法聯繫在一起,形成一個完成的體系,這就是曹操等人因爲時代的差距,眼光的關係而沒能關注到的。也就形成了大家心中“張遼善於操縱輿論以爲己用”這樣的印象。
不過這種東西一旦被揭穿,張遼也真比不上曹操、郭嘉這種實力派高手。人家很輕鬆的就能舉一反三,推陳出新。這一次對議會的反擊,曹操就決定先從操縱輿論開始。
曹操的情商若是放到後世去檢測絕對屬於最高的那一類人,第一招便是在雒陽的兩院議員當衆散佈某些小道消息。而且曹操動用的全都是曹家的人,軍情司除了郭嘉本人知情之外,便無一人蔘與其中。酒樓、青樓以及賭場、驛館這種消息散播最爲快捷的地方便成爲了曹操的首要目標。各種有利、無利的消息便在雒陽出臺,被曹家的隱藏力量傳遞到了雒陽各處。
“大世家意圖操控議會打壓其他勢力。”
“中原世家其他扼殺西南、東南家族發展壯大的機會。”
“偏遠府縣各家族有意聯合起來應對大家族以及中原強勢家族的壓力。”
……
幾條內容各異的消息一出,立刻讓原本熙熙攘攘的雒陽城頓時安靜下來。
能在雒陽紮根或安置勢力進駐的勢力沒有傻子,這些消息雖然衆說紛紜,內容相互矛盾,可是針對的目標是誰卻再清楚不過了。偏偏議會中那些不安分的家族們近期還因爲議會進展順利而沒有少策劃類似的秘密議案,得罪的可不是一家一族。雖然他們有那些最大的嫌疑目標,但這些目標確實如今最不能招惹的。比如:曹操,張遼。
不過曹操可是不會給他們緩衝的時間,緊接着第二批流言再度出臺。
“議會高層正在收買各地議員。意圖藉此控制各地方派駐中央的喉舌與觸角。”
“上院議員收買北疆籍議員,離間北疆五省地方議會,有意製造軍方和地方的不和。”
“北疆反擊,失職的軍方議員被召回,因病退出現役。北疆軍方報請樞密院與地方議會批准,更換軍方議員。其目的就是要警告某些別有用心之人。”
曹操這次很乾脆的拿出了真實的消息,而且將張遼也扯到了漩渦之中。誰都知道,北疆軍方名義上受到樞密院和地方議會指揮控制,效忠於天子、議會、內閣,可是事實上張遼在士兵和中下級軍官心中擁有的無可替代的威望完全能夠撇開這些上層機構。於是這些看似內容真實,但透露出來的意味卻含混不清的消息再度引得雒陽人心惶惶,私下裡議論紛紛。
要知道,張遼能夠指揮的北疆軍隊雖然在數量上不過約佔全**隊的五分之一,但是那五分之四強的軍隊中有着近二十萬海軍和三十餘萬益州、交州、江東孫、劉的軍隊,戰鬥力是無法與原屬曹軍的軍隊相比的。而偏偏北疆軍隊又是曹軍中戰鬥力最強的一支,更擁有了全軍數量最多的騎兵和戰鬥力最強的步兵。一旦張遼發火,這種時刻沒有幾個夠分量的替罪羊人頭落地,是絕不可能打消軍方將領的怒火的。
曹操這一招明顯是轉移注意力,將那些人的視線轉移到張遼身上。反正張遼根本就無意再中原經略,也無意入主中樞,這種無端的恩怨對張遼的影響幾乎沒有。而且雖然曹操容忍了張遼“自立門戶”的舉動。卻不代表曹操不會在適當的時候給張遼找點麻煩。
曹操的小心眼也是史上有名的,睚眥必報或許有點過分,但是也差不了多少。
早就回到薊縣的張遼也得到了雒陽的消息,對於曹操的動作張遼不置可否,對曹操將張遼牽扯進來的行爲,張遼同樣無視。如今曹操對張遼只能做到這一步而已,而這一步對於張遼的損害幾乎不存在。
“曹公對文遠你的怨念倒是頗大嘛!”荀諶戲謔的笑道。
“所以我不表態。給丞相一個發泄的機會,免得怒氣積攢過多後再爆發,那時候就沒那麼好說話了。”張遼笑道。
荀諶手指彈了彈拿在手中的雒陽情報,輕輕地說道:“文遠,曹公出手的時機選擇極好。如今正是內閣官制的確定,接下來就是內閣官員的任命。此時曹公發力,便是提醒衆人,內閣官職上面,曹公是要拿大頭的。”
“意料之中罷了。手中握有全國八成以上的兵力,戰鬥力最強的軍隊盡在手中,各地方的官員亦是丞相親自任命,百姓也在屯田政策的照顧下能夠安然度日。軍心、民心盡在手中,丞相卻主動放棄那觸手可及的最高權力,反而支持議會來進行制衡。此心胸實乃常人所不能及也!可是主持議會的士族似乎有點得寸進尺,以爲控制了議會便能夠執掌大權?真是被權力衝昏了頭!他們雖然已經限制了丞相手中的兵權,但是各軍中校尉以上的將領不做大規模調整,根本就無法影響到丞相對軍隊的控制。結果他們想着拉攏我與益州、交州、江東的勢力意圖平衡丞相,卻又在暗中意欲分化北疆,削弱我的實力。說他們一句利令智昏倒也不冤枉他們!丞相這不過是警告,若是他們不改變初衷,這個議會不但會變得短命,連他們的人也會變成短命鬼的!”張遼目無表情的說道。
“可是文遠你應該不會坐視曹公破壞議會吧?”荀諶說完,雙眼緊緊地盯着張遼。
張遼見荀諶的舉動。不由得忍俊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對着荀諶擺擺手道:“別管我,他們敢算計我,似乎就沒有在意我的怒火!”
“怎麼可能?”荀諶面容一正道:“這些傢伙如今可是真的有點害怕了。你與曹公的隔閡當初只要眼睛沒問題的人都能看出來,你兩次出面勸說曹公可是人盡皆知,曹公的轉變也被人們歸功於你。你們兩人之間若還能沒有隔閡,那才叫活見鬼了。但是如今曹公能放出北疆的消息,再加上曹德之前北上馬邑與你會面,傻子都知道曹、張兩家必然達成了協議。若是此時依舊不知收斂的亂來,他們根本就沒資格執掌那些家族!所以,他們擺脫荀家出面,向文遠你道歉。”
“呵呵!”張遼輕笑一聲,面帶譏笑之色說道:“我這裡他們託付荀家出面,不知丞相那邊他們託了何人?”
“你的師兄,郗慮!”荀諶不假思索的說道。
“拿得起,放得下,見勢不妙便低頭認輸。雖然算不得英雄,卻是個了不起的大丈夫!看來丞相雖然不在意議會,卻要控制住內閣各部門了!”張遼搖搖頭。
“也就是文遠你對內閣官職毫不在意,否則也不會少了你的一份。而且你若開口,無論哪一方都不會反對!”荀諶笑道。
這話張遼同意,別看張遼的實力算不上最強,但卻是最有資格攪局的一方。身處北方的張遼已經用經濟和政治利益將北疆五省的大部分勢力聯合了起來。同時也沒有強力謀求主事地位,反而因爲身後的軍隊兒時的北疆勢力願意再利益不衝突的時候以張遼的意見爲主。而在彈漢山一戰後,北方至少將穩定五到十年,北疆及張遼可謂毫無後顧之憂。在中樞又沒有絕對利益,也不會被人拿住軟肋。能佔便宜就咬一口,不能佔便宜就在一旁看熱鬧。這種進可攻,退可守的局面纔是曹操及議會諸公最爲忌憚的。
“是啊!”張遼悠悠的嘆了一聲,接着說道:“原本我是對中樞的官職毫不在意。如今中央是議會、內閣兩套機構,議會制衡着內閣。可是地方上卻正好相反,官員雖然是由中央任命,但是府縣一級官員的管轄中央還真是沒多少力量。至於省級官員。也要得到議會的認可,中央的任命方纔有效。這種狀態,究竟是弱枝強幹,還是弱幹強枝,倒也真不好說。至於軍隊,雖然要受到內閣次輔大臣太尉與樞密院、兵部的共同管轄,但是軍中將士退役後卻又要地方安置。若是地方有心,三年內便能將野戰兵團和守備軍調換過來。如今中央即便意識到了,也暫時無力解決,這也是他們能夠容忍我們的原因。不過如今看來,中央與地方和諧共處似乎是我一廂情願了,如今我能控制住軍隊,卻不能保證在我之後還有人能夠以威望控制軍隊。中央沒人,還是要受制於人啊!”
“文遠,這個道理我早就想說,不過能讓你自己明白卻是比任何人的說教都要來的更好。如今可是好機會,雙方都有求於我們,我們也能將手腳伸到中樞去。再者說,不是每個人都如你一般不在乎中樞的名分的,王家、田家的子弟可沒有如文遠你與奉孝這樣驚採絕豔的人物,中樞的虛名他們可是十分看重。你這個決定也算是化解了他們壓抑在心中的不滿,對於北疆的穩定可是大有裨益啊!”荀諶面帶欣慰的笑道。
荀諶這番話說的張遼有些汗顏,尤其是最後那幾句話,真的讓張遼有點無地自容。他當初確實沒有顧及到其他家族對中樞官職的嚮往,尤其是幾十年前屬於北疆的幷州太原王家出過王允,幽州涿郡出過盧植這樣的中樞高官,對於北疆世家子弟的吸引力可是十分之大。
雖然各家族的老人們明白張遼的用意,可是他們同樣希望自己子弟能夠在中樞獲得一席之地。當年爲了議郎的位置尚且各施所能,如今擺明了能讓北疆分配的利益若是真的被張遼力主拒絕,張遼在北疆的話語權便要受到強烈的干預了。
“友若先生,這個問題我能想到,別人難道想不到嗎?”張遼話一出口卻發現自己又錯了。
果然,荀諶笑道:“文遠,你覺得如今曹公挑明瞭中央和地方的矛盾,議會諸公還敢明目張膽的拒絕你嗎?何況北疆各家族在中樞也不是沒有力量,只要你開口,他們便會主動出手。加上有感於脣亡齒寒的涼州、益州、江東、交州。聯合起來的力量卻也不弱啊!”
“不單如此。”張遼臉上的笑容越加濃厚,“還有糜家這個鐵桿的盟友,以及溫縣司馬家、襄陽龐家、新野鄧家、濟陰董家和潁川荀家,中樞的影響力我們北疆也不差嘛!”
荀諶絲毫沒有因爲張遼將荀家羅列出來而生氣,他知道,張遼認可的潁川荀家是他荀諶這一房,其餘如荀彧、荀攸都要差一點。至於其他家族,張遼的將軍府的屬官可是到現在還沒有更換。而且據荀諶個人瞭解,除了司馬懿是必然要離開北疆,到中樞任職之外,也就是程昱之子程武,董昭之子董胄要回雒陽,襄陽馬家的馬良要回荊州。其餘人等無人願意離開,其中還包括新野鄧家子弟鄧颺。想到龐統、徐庶、鄧芝、潘濬、蔣琬、蔣幹、蔣濟等一羣智謀過人的才俊都心甘情願的聚集在張遼身邊。荀諶心中突然生出一種“爲何張遼沒有問鼎天下之志”的念頭。
這個想法讓荀諶自己都大吃一驚,他並不知道自己爲何會想到這個問題。但是在離開張遼後荀諶仔細思索卻發現,張遼的實力也具備了問鼎天下的資格。但說軍隊,張遼只要事先工作到位,即便是與曹操分裂,張遼也能獲得四成的將領和六、七成士兵的支持。而與閹宦之後的曹操相比,張遼雖然是寒門出身,卻有着鄭玄弟子的身份,比較曹操更能夠得到士林的認同。再加上那些視曹操如大敵的諸侯,張遼的機會至少有五成。
“唉!如今我才明白,這纔是文遠真正遭到曹公忌憚的地方。以前這傢伙也低調爲人,可是讓別人小覷了啊!”荀諶坐在馬車中苦笑着想到。
徵北將軍府中,張遼此時卻招來蔣幹爲他準備請柬。
“子翼,北疆五省所有的家族都要準備,三天之內我要與他們商議向中樞內閣推薦官員之事。此事也與你等有關,你離開後去通知仲達他們,若是他們有心在中樞謀求發展,切勿猶豫。此時議會欠着我北疆的人情,我也好一併推薦進去。”張遼說道。
“將軍,幹卻不想走!”蔣幹急忙堅定的表白道:“中樞實在無聊,琢磨別人的心思倒比正事更重要,卻是在不如將軍這裡輕鬆暢快。”
“子翼對遼的厚愛遼心領了。不過此話你還是要帶到,各人志向不同,張遼雖捨不得諸位的才華,卻也不能做阻人前途之事。咱們好聚好散,將來不是也有一段香火情分?何況程武、董胄是必然要走的,否則仲德、公仁兩位先生焉能饒過我?”張遼微笑着對蔣幹說道:“還有仲達、季常,身後都有各自的家族,遼也不能讓別人不顧家族吧?倒是子翼、伯苗你們幾人,身後沒有家族拖累,遼確實希望你們能在北疆定居,紮根北疆,成爲北疆未來世家的一員啊!”
張遼的話說的很明白,蔣幹也聽得很清楚。走,絕不干涉,好聚好散。留下,一定確保你們在此地紮根立業,建立各自的家族。
對於破落世家子弟和寒門子弟而言,建立自己的家族或者恢復家族的風光,這就是他們畢生的理想。與其到中樞那種人生地不熟且有爭鬥激烈的地方發展,倒不如在張遼的庇護下穩步前進。張遼護短的名聲不是吹牛的。
“將軍,幹明白了!幹這就去辦!”蔣幹激動的說着,向張遼深深一揖,轉身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