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雨真的沒有從沈冷臉上看到任何愁容,在這一刻她才相信如果男人願意演戲的話其實女人沒有那麼容易看明白,沈冷從不曾把煩惱放在自己在乎的人眼前,在林落雨看來這是男人的一種臭毛病,很臭很臭的毛病,大男子主義不過如此。
“你是不是覺得不把煩心事告訴茶兒是對她好?”
林落雨問。
沈冷搖頭:“大道理我都懂,比如不管開心的還是不開始的事都不應該瞞着她,分擔與分享應該同在,可道理是道理,兩碼事。”
輪到林落雨不理解了,她對於感情的感悟其實不算深,屬於她的那一段愛情故事很短暫也不美好,況且還不是她愛別人,所以她的感悟多是理論上的。
她覺得沈冷剛纔的話沒錯,既然是那麼那麼相愛的兩個人,當然是不管開心的還是不開心的都要兩個人分享兩個人承擔纔對,那才公平。
沈冷笑了笑說道:“你認爲的是女人普遍認爲的,茶兒應該也這樣想,可她沒說,因爲她知道我是怎麼想的。”
他看着林落雨說道:“大部分女人都覺得,和男人分擔分享是很必要的事,而大部分男人覺得,讓女人分享是很必要的事,讓女人分擔憂愁是自己無能。”
林落雨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忽然間明白過來爲什麼自己那麼牴觸曾經對他表白的那個男人,他是窕國的皇子,按理說不管身份地位還是金錢財富又或者是學識品味都不錯,就算是長相也是上上之選,可爲什麼自己會逃避甚至進而厭惡?
因爲他總是在說自己有多辛苦,總是在說自己有多無奈,也總是在說我在乎你你也應該在乎我,更會說你應該多體諒我多爲我付出......
想到這林落雨皺眉:“女人真虛僞。”
沈冷楞了一下:“啊?”
林落雨聳了聳肩膀:“吃麪。”
她禍禍了所有她找到的蔬菜和肉,也沒有炒出來一盤她覺得合格的菜,沈冷因爲走神而禍禍了最後一條魚,所以現在擺在他們倆面前的只是兩碗看起來格外普通的麪條,林落雨有時候覺得沈冷應該是一個很無趣的人,因爲她發現這兩碗麪條几乎一模一樣,一樣多的菜葉,一樣多的荷包蛋,一樣多的蔥花,甚至連飄着的那幾點油星也一樣多。
然而再想想,這樣的無趣其實很有意思。
麪條很好吃,她吃完之後覺得肚子還沒有飽,看向沈冷那碗麪條,沈冷立刻把最後一口湯喝了。
林落雨皺眉:“體面?”
沈冷笑道:“有什麼不體面。”
林落雨道:“你是個男人,男人應該讓着女人。”
沈冷:“公平呢?”
林落雨:“你剛剛跟我講過的,女人以爲的公平不是公平,男人以爲的公平纔是公平,既然你以爲男人應該讓着女人,那麼你就應該表現出來。”
沈冷把空碗往前推了推:“那就讓着你,你來洗碗。”
林落雨:“......”
沈冷笑道:“其實女人嘴裡的公平男人如果真當真了會有危險啊......女人對於公平的理解,大概就和對迷信的理解是一樣的。”
林落雨好奇:“怎麼說?”
沈冷道:“你們的理解,大概就像是眼皮跳的迷信說法,左眼跳財,嗯,真好,右眼跳災......去他媽的迷信!”
林落雨噗嗤一聲笑了,想了想,好像是對的。
沈冷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剛剛你說要讓票號的人在雅什的地盤動手,我想了想還是暫時別動票號的人,他們一旦暴露想撤出去都難,如果非要動手就換個法子。”
林落雨看着沈冷的眼睛:“他們都是你的人。”
她的意思是,他們都可以爲你拼命也都願意爲你拼命。
“正因爲都是我的人所以纔不能這樣做。”
林落雨道:“他們都是求立人。”
“你剛剛說了,他們都是我的人。”
沈冷笑道:“不管是求立人還是大寧的人,是我的人,那就不能冒險去送命,不過既然咱們不缺銀子,那就試試能不能買通雅什的手下,殺人又不是隻用刀這一種法子,能買通幾個就買通幾個,能用錢來做好的事就不要用命去幹,有些時候,敵人比我們自己做的可能還要好。”
林落雨點了點頭:“你做主。”
沈冷嗯了一聲:“情報上來看,鐵曠雖然是雅什長子但並不被重視,所以他心中有怨念,他很嫉恨他弟子野年原,這可以做文章。”
林落雨道:“我會安排,不過路途比較遠,現在安排人過去執行的話最少也要走上十幾天才能和在那邊的人接頭,安排好至少要二十天,奏效的話最少要一個月。”
這已經是最好的估算,一個月如果真的能在雅什內部搞出來什麼亂子的話,已經是極限,銀子雖然很誘人,可是總得有個誘人的過程。
“保證咱們人安全的情況下盡力而爲,不管花出去多少銀子都不用心疼,反正我們有的是。”
林落雨聽沈冷說完後笑了笑:“你那麼在乎銀子,爲什麼這麼捨得?”
“如果銀子能讓我們少死人,那不正是我一直在想做的事?”
沈冷起身:“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
林落雨起身:“就在隔壁,還送什麼。”
沈冷道:“出了這個門,進了那個門,我看着才放心。”
林落雨忍不住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你這樣的男人如果不能禍禍了還真是很遺憾的一件事,幸好禍禍你的是我妹,不然落在別人手裡的話那就更遺憾了。”
沈冷聳了聳肩膀,沒說話。
林落雨起身往外走,沈冷跟着往外走,走到院門口的時候林落雨停住,回頭看了沈冷一眼:“若只是我還好,畢竟我是你姐姐,以後不要送別的女人回家,哪怕就是在隔壁,出了這個門,不要走到那個門。”
沈冷笑起來:“本來我也沒打算送你到那個門,只是說看着你自己走進去。”
林落雨瞪了他一眼,往前邁了一步,忽然轉身給了沈冷一腳,把沈冷踢的有些茫然,踢了沈冷一腳後林落雨揹着手走了,她今天穿的很家居,並不是什麼名貴的綢緞而是一套棉質的衣服,揹着手走路的時候那條長長的馬尾辮就會晃來晃去,雖然青春已經走了大半,可她依然如少女。
沈冷回到自己房間後並沒有立刻休息,他的軍職越高權力越大,休息的時間就變得越來越少,雖然他已經不是剛剛從軍時候那個幼稚的少年,曾暗自發誓保護好每一個人決不許有人死,今日的沈冷已經很清楚,並不是自己努力了就能讓所有人都好好活着,所以他的目標也悄然改變,不能拼盡全力的保護好每一個人,那就拼盡全力的保護好更多的人。
打開林落雨給他的地圖,仔仔細細的又看了看雅什所控制的區域,雅什纔是目標,他剛剛在那麼憤怒的情況下都沒有動莫迪奧,是因爲他知道這個人還可以利用,利用一個該死的人殺死更多該死的人,雖然這不算不上多愉悅的一件事,沈冷從來不覺得殺人是愉悅的事,可那是正確的事。
莫迪奧這邊留着,沈冷很清楚他沒有那麼單純的目的,如果僅僅是想做新的吐蕃王......沈冷也不答應,莫迪奧請寧軍過來幫忙本就不是這樣的目的,沈冷來自然也不是那樣的目的。
先解決雅什。
一個練兵如鍊鋼的傢伙,帶出來的士兵居然有和大寧戰兵相抗衡的實力,這樣一個人就在大營一側,沈冷如何能安心?
一直到後半夜沈冷屋子裡的燈都亮着,他不知道的是隔壁院子裡的燈也亮了大半夜。
林落雨睡不着,她不操心軍務事,她的心思比沈冷自私的多,整個大營裡所有的士兵都是沈冷在乎的人,所以他纔會那麼累,而整個大營裡只有沈冷是她在乎的人,所以她也有些累。
院子裡,十幾名天機票號的夥計站在那,身子拔的筆直。
林落雨從書房裡出來,手裡拿着十幾封信,這是她寫給雅什手下那些身處重要位置的人,也是她能考慮到的有可能被收買的人。
“每人帶一封信,如果遇到危險第一件事把信毀了。”
“是!”
手下人整齊的應了一聲。
“告訴咱們在那邊的人,不要吝嗇銀子,如果五千兩可以買通一個雅什的身邊人,那就給六千兩,七千兩......不要讓他們在剛剛滿足的那條線上,讓他們覺得自己還能拿到更多,東主說,能用銀子買到敵人的命,就是在用銀子保護我們人的命,這是一筆只賺不虧的生意,你們也時刻謹記一句話,雖然你們並不熟悉東主,可東主在乎每一個人,你們的命多少銀子他都不換。”
“大寧的戰兵手裡有橫刀有連弩,那是戰兵的武器,我們手裡有銀子,那是我們的武器,好在我們的銀子足夠多,好在還是從雅什的人手裡賺來的,所以這樣想想似乎更不虧。”
手下人笑起來,這樣算的話確實不虧,用從敵人手裡賺來的錢買敵人的命,這是多完美的一件事。
“重點是野年原。”
林落雨把最上面的信遞給這十幾個人的首領:“你親自接觸野年原,他很想找到他娘,那就告訴他我們有辦法找到他娘,如果這個突破口不能突破,那就試試散佈一些謠言,比如野年原根本不是雅什的兒子,而是他妻子偷人生下來的,男人總是會在乎這些,就算雅什不信他也會覺得噁心,哪怕只是讓壓有絲毫懷疑,我們贏了。”
林落雨擡起手理了理鬢邊被風吹亂的髮絲:“我是一個女人,我不大氣,我還可以惡毒,爲了我在乎的人。”
她擺手:“去吧。”
“是!”
十幾個人每個人取了一封信,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