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尖震動。
王魃心中亦是一動。
“已經到須彌師叔說的劍廬了?”
卻在這時。
一道包含着喜悅的激動聲音忽地從遠處的一座雪山上響起:
“須彌!哈哈!你終於來了!”
“嗯?”
王魃和英郃、李應輔三人俱是一愣。
話音未落。
便忽有一道極度凝聚,似有五光流轉的劍光,從遠處飆射而來!
“總司主小心!”
感受到那道劍光帶來的極致危機,英郃面色驟變。
幾乎是在一瞬間便撐起了一道防禦光華。
李應輔稍慢,卻也同時挺身在前。
王魃卻是三人中最後才喚出玄龍道兵的人。
“這人難道是須彌師叔的仇人?!”
“可是這劍光之上的五色……怎地這般熟悉?”
倉促之間,王魃也來不及細想,迅速便催動起禪影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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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劍光幾乎眨眼之間,便已經飛至鐵船之間。
卻是驀然停住,微微晃動,似是在尋找着什麼。
“咦?不是須彌?”
那道聲音充滿了疑惑。
三人只見一道身影從遠處雪山深處,極速跳躍而來。
雖是跳躍,可速度極快,王魃甚至都看不清來人的具體模樣,只能看到一片殘影倏忽落在了鐵船之前。
這才見到來人蓬頭垢面,鬚髮虯結。
一身簡陋發黑、破爛不堪的衣袍。
模樣看起來簡直比塗毗洲修士還要像野人。
然而鐵船上的三人卻沒人敢於小瞧對方。
來人雖然模樣破落,可身上的氣息卻不加絲毫遮掩,無比的精煉、勇猛,更充滿了修士之中極爲少見的野性。
他甫一落到鐵船前。
那道劍光便隨即一個轉身,投入到了他的囟門之中。
他卻渾不在意,腦袋左右搖晃,打量了下三人。
王魃心知對方多半便是須彌師叔所言的故人。
心中微有些失望。
他還道這位是須彌師叔的紅顏知己,卻沒想到是個‘野人’。
不過稍稍一想須彌爲了劍道能將自己的雙臂斬斷,這等狠人想來多半對男女陰陽之道也沒什麼興趣。
心裡雖是這般想,王魃卻也不敢怠慢,連忙擡手行禮:
“這位前輩,在下乃是……”
‘野人’看向王魃,卻是眼睛忽然一亮,擡手招呼道:
“來。”
王魃還未反應過來。
袖中的那道劍尖,卻是已經不受控制‘咻’地一聲飛了出來,旋即如乳燕投林一般,落在了‘野人’的手中,發出似是欣喜的嗡鳴之聲。
看到這一幕,王魃倒是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猜測。
連忙將話說完:
“在下乃是風臨洲大晉萬象宗修士王魃,受宗內須彌長老之託,將此物還給前輩。”
“萬象宗?”
‘野人’自顧自小心地將那劍尖捧在手上,臉上滿是喜悅的笑容。
聽到王魃的話,倒是並不意外,好奇道:
“長老……須彌他已經成就化神了吧?”
王魃點點頭。
‘野人’聞言,看向那劍尖的眼神,頓時微亮:
“那這麼說……”
話還未說出口。
劍尖之上,光芒忽地流轉開來。
隨即一道虛影便從劍尖之中飛出。
身形瘦削,面容冷淡。
赫然便是王魃熟悉的身影。
“須彌師叔?”
王魃微有些驚詫。
須彌看向王魃,微微頷首:
“此爲吾之神念。”
隨後便看向了‘野人’。
目光泛起少許的波動,沉聲道:
“癡劍,看來汝仍未入道。”
‘野人’癡劍卻是蠻不在乎地哈哈笑了起來:
“入道與否,那是你在意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只關心我這劍,什麼時候才能走到盡頭。”
須彌負手而立,聞言微微搖頭:
“劍道即是心道,心無止境,劍道又豈有盡頭?”
“汝之路,偏了。”
‘野人’癡劍聽到這話,頓時眼睛眯了起來,精芒閃爍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絲的危險:
“偏?須彌,你莫不是以爲先我一步化神,便能置喙我的劍道了吧?”
“劍道,就是劍道!和你那什麼心道有個屁的關係!”
“等等,你不會是化神之後,想找我試劍的吧?嘿!那真是求之不得!”
說着,便鬆開了劍尖,倏忽與鐵船拉開了距離。
身上劍光吞吐,隱有五色之光流轉。
須彌並未第一時間應對,反倒是微微側首,和王魃低聲傳音,解釋了起來:
“此人乃是皇極洲的一位劍道宗師,一心爲劍,故名爲癡劍。”
“他行走數洲之地,獲得過不少的傳承,待吾稍後擊敗他,他之積累,予取予求,也能供汝完善萬法之道。”
王魃心中一怔。
有些錯愕地看了眼須彌師叔。
他一直以爲師叔是個直人……
而須彌卻是已經面向癡劍,淡聲道:
“既有比試,何不添些彩頭?”
“彩頭?”
癡劍疑惑地看向須彌:
“我倆比試,什麼時候須得添彩頭了?”
不過他到底是見多識廣,隨即便反應了過來,恍然道:
“哦……看來你倒是很有信心能勝我。”
雖然反應了過來,他卻並不着惱,反倒是充滿了期待:
“你雖化神,可眼下不過是一點分神神念,既然有信心能勝我,看來這些年你進步不小,那就別廢話了,趕緊的!我已經等不及要見識你的心劍了!”
須彌聞言,卻也並無被當面拆穿的羞惱,面色平靜,方纔那截斷劍劍尖悄然飛到了他的身側。
隨後兩人便毫不猶豫地一起飛了出去。
僅是一息之間,兩人便已經消失在了王魃三人的視線中。
“咱們快跟上去!”
王魃毫不猶豫道。
英郃和李應輔本也有此意,當即便鼓起全力,駕御着鐵船,朝着兩人交手的方向飛去。
這兩位,一位是新晉的劍道化神神念,另一位則是敢於叫板的神秘劍道宗師。
兩者的戰力,毫無疑問都是站在元嬰頂峰的存在。
這等層次的交戰,便是英郃等人也少有機會能見到。
若能從中學到什麼,哪怕只是鬥法的一些技巧,那也是收穫不菲了。
是以三人無不期待。鐵船極速飛遁。
路上,三人很快便看到了下方一座座被削平了峰頂的雪山,以及雪地中那些深不見底的劍痕。
沒多久,王魃三人卻是終於捕捉到了數道激烈的亮光。
連忙跟了上去。
卻見無數道或是詭異或是凌厲,或是刁鑽或是堂皇的劍光在半空中激烈的碰撞着。
這些劍光之中。
一道流轉着五色之氣的劍光和一截劍尖卻並未接觸,各自立在後方,隨時出手。
只是似乎都在忌憚着什麼。
而在劍光兩側。
‘野人’癡劍與須彌虛立在半空中。
一個眉頭緊鎖,一個面容平靜。
思索了一會,癡劍忍不住搖頭讚歎:
“你不是本體過來,沒辦法施展劍域,威能少了大半,卻還能壓住我這‘五色神煞劍’神通……看來這幾年,你的確進步不少啊。”
被對手誇讚,須彌卻仍是沒有什麼表情,平靜道:
“所以吾說了,汝之道,偏了。”
癡劍頓時急了,忍不住大罵道:
“偏你媽個頭!要不是我這五色神煞劍一直沒能將這冰道融入其中,變成六色,你在我面前嘚瑟個屁!”
遠處。
聽到兩人交談的英郃、李應輔面色都不由得有些古怪。
想要替須彌長老出聲,不過看須彌長老的樣子,似乎也並不在意。
唯有王魃在聽到癡劍的話時,驀然心頭一震。
“五色神煞劍……冰道……這五色神煞劍,莫非就是將五行融入了劍道中的神通?”
“這豈不是和師父給易安修煉的萬法劍道,有異曲同工之效?”
萬法劍道,便是在一劍之中,蘊藏萬法。
當然,這所謂的蘊藏萬法,並非是像姚無敵、王魃那樣,從煉氣、築基便開始融入不同的本質。
而是在劍道之中,後天加入不同的本質。
汲取其中的意蘊,作爲對敵的手段。
而不需要像正統萬法脈這般耗時耗力。
當然,相比起萬法脈的根基深厚,萬法劍道只能算是劍走偏鋒的一種。
威能也遠不及真正的萬法脈。
“不過,他方纔說還未融入冰道……”
王魃微微皺眉。
而與癡劍交手的須彌則是再次搖頭道:
“汝無需惱怒,汝在劍道之中加入再多的東西,威能獲得了再大的提升,也改變不了劍道的本質,以心馭劍,以人御劍,此方爲凝聚道機之正途!”
“放屁!”
癡劍氣罵了一聲。
只是他這等鬥法老手,雖然嘴上罵着氣得受不了,可四周的劍光,卻還是穩如泰山一般,應對着須彌的劍光,竟絲毫不落下風。
看得英郃和李應輔瞠目結舌。
此刻的須彌雖只是化神的一道神念,可這畢竟是化神啊!
能踏入化神,至少說明了其對修行的領悟已經達到了極高的水平。
哪怕是以同樣的實力應對,卻也能輕鬆勝過對手。
然而這位癡劍卻是劍氣縱橫,招數接連而出,悍然做到了與須彌分庭抗禮。
王魃看到這一幕,卻也不由得感嘆了一聲:
“放眼天下,果真不乏有天資縱橫之輩!”
只是心中也有些擔憂起須彌來。
這畢竟只是一道神念,所能動用的力量有限,久戰不下,恐怕很快便會被對方生生耗盡。
王魃這般想法。
而癡劍卻似也意識到了這點。
只是他非但沒有拖延消耗,反倒是又怒罵了一聲:
“不痛快!須彌你這些年怎地劍出得那麼不利索了!”
“你不來,我來!”
說罷,四周的劍光之上力量陡增,朝着須彌面前的劍光飛射而去。
然而面對這一招。
須彌卻仍是從容淡然。
輕輕一退。
四周的劍光也隨之一退。
不,不是退,而是以劍尖爲中心,迅速擰合到了一起,隨後直奔癡劍刺去!
癡劍見此,非但沒有驚慌,反倒是眼中精芒大放,喜上眉梢:
“好!好!這才該是你須彌的作風!”
隨即五色劍光在他面前幾個翻轉之後,便迅速引動四周的五行之氣,融入劍光之中,化作了一道巨大的五色飛劍,斬向那劍尖!
王魃等人也不禁睜大了目光。
大家都能看出這一劍便是決勝之劍。
王魃更是有些緊張了起來。
兩人俱是劍道頂尖存在,出手速度自也是快得無與倫比。
只是眨眼間,這兩道飛劍,便已經擊在了一起。
然而讓三人微有些錯愕的是,一陣撞擊之後。
兩道劍光竟俱是砰然消失。
“平手?!”
英郃和李應輔大驚。
然而兩人以及王魃隨後便更加震驚的發現,須彌的身影竟也伴隨着那道劍光的泯滅,而隨之消失不見。
三人猶如看鬼一般看向了癡劍。
卻發現癡劍的臉色,難看無比:
“媽的,竟然輸了!”
“比他更早一點潰滅。”
“要不是我不擅冰道,未能融入……”
口中連聲惱怒地罵着。
王魃三人面面相覷。
一時也不知道是留下來好,還是離開好。
不過癡劍卻也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氣息凌亂,似有萎靡。
看向王魃,微微皺眉:
“你方纔說你是萬象宗的是吧?金丹修爲……看來是他的晚輩,我方纔答應輸給他要給他添頭,他不在,便由你說吧!”
話語中,絲毫也沒有賴賬的意思。
王魃心中卻微有遲疑。
對方看起來亦正亦邪,行事風格暫時也不太好說。
更關鍵是和須彌師叔的關係,也有些琢磨不透。
所以他乍然聽到癡劍的話,心中卻是有些爲難起來。
不過想着須彌師叔應當不至於害自己,他感應了下自己身上的禪影衣。
衡量了下對方的手段,最後終於開口說出了之前須彌給他的提醒。
“你想要功法?”
癡劍微有些詫異,不過倒也沒有細問,隨手便拋出了一個儲物戒指,丟給了王魃。
“我也不太清楚,我的東西都在裡面,也沒拾掇,你自己找吧。”
王魃一怔,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對方。
癡劍感受着王魃的目光,皺了皺眉頭:
“幹啥?”
王魃猶豫了下,終還是忍不住道:“前輩,不擔心我會將你東西都拿走嗎?”
癡劍嗤笑了一聲:
“別無長物,唯劍而已,你若要,拿走便是。”
王魃聞言,不禁由衷感嘆了一聲:
“劍癡尚是人,癡劍者,已非人也。”
躬身一禮,以示敬意。
隨後沉吟了下,問道:
“前輩,可有興趣瞭解冰道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