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忍住。”法性搖頭。
他知道業刀危險,動輒走火入魔而亡。
而且別旳武功,走火入魔只是廢掉武功,或者身體也出現殘廢而已。
金剛寺弟子有金剛寺武學打底,即使走火入魔也沒什麼大不了,頂多廢掉修爲重頭開始練,死不了。
可業刀的走火入魔必死無疑。
金剛寺弟子練業刀,走火入魔仍是要死的,至今還沒有僥倖生還的。
他想來想去,最終還是確定,想要在世間縱橫自如,業刀便是自己最想練的。
無法縱橫自如,寧肯走火入魔而亡。
法空看一眼法性,嘆口氣:“師弟你太急了。”
“我就是急性子,戒不掉。”法性笑道。
法空笑着搖頭。
江山易改稟性難移,法悟師弟的急性子確實戒不掉。
法空轉身往回走。
法性先將寺門關上,跟上法空:“師兄,明天開始開門,接待香客?”
法空搖頭。
法性道:“我們趕路雖急了點兒,可沒累到,沒必要休整,直接開門就行。”
法空來到住持小院。
其餘五個中年和尚已經開始打掃,眨眼功夫已然令住持院子煥然一新。
法空坐到石桌旁,指了指石凳。
法性坐到他對面。
法空道:“師弟,永空寺不準備接待香客。”
“嗯——?”法性驚奇。
金剛寺都開門接待香客的,只要香客能攀上大雪峰,走到金剛寺跟前,那就能進寺奉香,或者與司客攀談,甚至還能見到住持方丈。
永空寺位於大永的天京,如繁華之地,竟然不接待香客?
法空緩緩點頭:“不開門接待香客。”
“那我們過來做甚?”法性道。
法空道:“過來鎮守吧,也能見識一下天京的繁華,大乾與大永的不同。”
“這是助我們修煉。”法性笑道。
他總算明白了法空的意思。
來天京,就是增漲見識,在紅塵中歷練凡心, 助益修行。
法空點點頭。
法性道:“其實開門迎香客也不耽擱我們修行的, 也一樣能助修行。”
法空搖搖頭:“我們畢竟是大乾人, 人們還是有忌憚的,而且此地佛法昌盛,精通佛法的太多, 我們一旦開了門,也未必能討好。”
大永佛法昌盛, 隨便拉出幾個居士, 就能把佛法講得頭頭是道。
佛法是智慧, 可修持並不是一味的講佛法。
金剛寺弟子們的佛法並不精深,是練功到了一定程度, 再開始專研佛法,纔會漸深。
法性現在還年輕,還沒到研修佛法的時期, 佛法甚至不如這些居士們。
你跟人家講武功, 人家跟你講佛法, 在天京百姓眼裡, 佛法不行,身爲和尚就不稱職。
一旦被居士們辯問, 講不出來會露怯,金剛寺就丟臉了。
丟掉的臉,想撿回來就難了。
想想就知道, 即使有大妙蓮寺背書,永空寺能順利開門, 武林各宗的高手強忍着不刺殺,可絕不會就這麼乖乖的, 什麼也不做。
武林中人這麼乖巧的話,天下早就太平無事了。
他們一定會想別的招, 絕對會請精研佛法的居士來找永空寺的麻煩,拉着法性及法能師兄他們辯經。
不能武鬥,那便文鬥,一定要讓法悟師弟他們名聲掃地,人人嘲笑。
當然,這不是關鍵。
關鍵是他不想用永空寺替自己揚名。
永空寺太過重要,一定會被大妙蓮寺盯着, 沒必要出太大動靜,惹大妙蓮寺更忌憚。
法性聽明白了法空的意思。
他撓撓頭,皺眉道:“佛法我還真不成,即使這一次閉關也精研了金剛經, 讀了歷代高僧的抄錄與心得,所得甚少。”
“時機不到。”法空道。
法性的悟性與資質是絕頂的,所缺的就是機緣,機緣不到,不到騰飛之時。
“時機……”法性嘆一口氣,搖頭苦笑。
法空道:“還是說說業刀吧,師弟你這業刀練到哪一步了,練來看看。”
“師兄你也練過業刀?”
“略通一二。”法空微笑:“說不定能幫到師弟你。”
“好。”法性起身,緩緩運勢,然後凝力於手上,輕輕一劃。
虛空好像有一道漣漪晃動。
法空挑眉:“手刀?”
“我覺得手刀比戒刀更靈活,威力也更強。”
“但也更難練。”法空皺眉。
業刀是有兩種練法,一種是戒刀,一種是手刀,兩者的修煉方式有細微差別。
如果論威力,確實手力更勝一籌, 可也更難練。
本澄明智的選擇了戒刀,而法性則不怕死的選了手刀, 他這是自殺吶。
法性不在意的笑道:“練也不差這點兒, 如果練得不對, 戒刀也一樣走火入魔而亡。”
他隨即道:“師兄,我練得可對?”
法空搖搖頭。
法性挑了挑眉毛:“真不對?”
“確實不對。”法空緩緩點頭:“與走火入魔只差一線之隔,現在就站在懸崖邊上,往前踏一步就下去了。”
法性沉思。
他回想自己所練與業刀秘笈所說,比較着異同,發現自己練的完全沒錯誤,一模一樣。
他擡頭看向法空,一臉迷惑。
法空輕飄飄一斬。
虛空出現一道白色弧光,如一輪弦月,明亮皎潔無暇,似是明月墜落到跟前,給人強烈的震撼。
這明亮光芒像極了大光明咒所發的白光。
法性頓時眼睛一亮。
這便是業刀,是真正的練成了的業刀,其光皎皎,其芒潤潤,直指人心,消劫彌業。
“師兄你……”他難掩震驚之色。
萬萬沒想到,法空竟然早就練成了業刀。
練成這般絕世刀法,竟然一次也沒施展,深藏不露,這也太能忍了吧?
法空道:“師弟,業刀其實是以天魔經爲底,以佛法爲輔,沒有足夠的魔性與野心,是沒辦法練成此功的,你能練到這一步,也是因爲野心勃勃。”
法性師弟走到今天這一步,與自己及法寧師弟的刺激有莫大的關係。
當初慧南師祖這一脈,年輕一代,法性師弟第一,後來自己橫空出世,壓到他頭上。
如果這是莫大的刺激的話,那法寧師弟也壓他一頭,便是真正的重擊。
他能接受自己強一頭,畢竟有佛咒與神通在身,強過他也是與所應當。
可法寧師弟資質不如他,入門比他晚,最終還是比他更強,那就不可忍了。
更何況,他去了大永武林之後,經歷了廝殺困苦,對縱橫武林無敵有了更深的執念。
尤其是元德和尚,他更是必勝之不可。
所以義無反顧的練起了業刀。
不過這也正契合業刀的初始心境,沒有鯨吞天下,世間諸峰我爲尊的氣魄,練業刀就是自殺。
“……是吧。”法性無奈的點點頭。
法空道:“你現在心境還好,既有野心,又不缺仁慈,現在最缺的是佛法。”
“佛法……”法性頓時苦臉。
他在閉關的時候曾苦讀佛經,對佛法確實生不起興致,只想練成絕世武功,縱橫世間。
入世之心如此之盛,怎麼可能有出離心,怎麼可能讀進去佛法?
“我來給師弟你們講講佛法吧。”法空看他如此,靠他自己研究佛法是不行了,只能自己幫上一把。
“好啊。”法性笑道:“世人都傳揚師兄你佛法精深,講法時有天花亂墜之異相。”
“這是他們自生的內相,是幻覺罷了。”法空道。
他當然不會說這是自己將幻術與佛法相結合,爲了加強人們的崇信所爲。
人心便是如此,不信平平無奇之事之物,只信遙不可及,不可思議之事。
法空正色,朝虛空合什一禮。
法性眼前一亮。
只覺法空忽然變得莊嚴神聖,好像換了一個人般。
法空輕輕一拂紫金袈裟,起身整理一下衣襟與腰帶,然後慢慢坐下來。
法性覺得眼前忽然出現一座無形的法壇,高有三尺。
法空看似坐在石桌邊,其實是坐在法壇中央。
法壇中央,上百朵皎潔蓮花凝成的座位,託着他身子,似乎還散發着清香。
“阿彌陀佛。”法空緩緩宣一聲佛號,聲音如天外傳來,縹緲而浩瀚,直入法性心底“今日且說金剛經……”
正在打掃寺院的五人忽然停住,聲音嫋嫋飄入耳中,讓他們忽然進入了定境。
待所有人悠悠醒來時,法空已經不在永空寺。
接下來的時間,法性一直處於沉默狀態,恍恍惚惚,一直沉浸於佛法之中。
——
靈空寺。
清晨的陽光照着靈空寺,法空出現在一間精舍,皇后正與楚靈在菜圃裡鋤草。
靈空寺加持着回春咒,草木旺盛,幾乎每天都要鋤草。
看到他出現,楚靈白他一眼,不說話。
皇后放下鋤頭,笑着來到近前。
她布衣荊釵,洗盡榮華,好像就是一個平常的村婦,不復先前的雍容氣質。
隨着在靈空寺悠閒自得,不再勾心鬥角,不需要管轄整個後宮,她變得越來越柔和,氣質也越來越內斂。
法空笑道:“娘娘,我找殿下說說話。”
“無事不登三寶殿。”楚靈斜睨他一眼哼道:“找我準沒好事兒!有好事也不找我。”
法空微笑看着她:“殿下也知道,你不能去邊城的,牽涉太廣太大,皇上那一關就過不去。”
“不試怎知道!”楚靈一襲白衣,氣質靈動。
法空搖頭。
楚靈放下鋤頭,負手便走。
法空合什朝皇后一禮,跟了出去。
楚靈來到法空的住持院子,坐到石桌旁哼道:“有什麼話要避開母后?”
“跟皇上說一聲,大雲的貴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