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父親,千萬不能答應他們。”
伴隨着房門被推開的巨響,渾身是血、狼狽不堪的侯華,從外面闖了進來。
而進門的他,第一句話,就讓魔門修士,眼中殺意顯露。
“侯公子,識時務者爲俊傑,我覺得你還是再好好考慮一下。”
“加入我們,你會成爲偉大的聖宗弟子,甚至,我們願意讓一位仙女下嫁於你。”
“但若不加入……桀桀,屠滅伱們二十萬黑山軍,以及百萬軍屬,對我聖宗而言,可不是難事。”
“你也不想黑獄城寸草不生吧。”
同樣的手段,先給顆甜棗,再敲下大棒。
若萬靈魔宗先前的伏擊獲得了勝利,縱使侯華明晰了他們的想法,但因實力不如,忌憚背後的老魔,他們仍然會咬牙屈服。
但此刻,面臨着魔門之人的威脅,侯華眼中沒有害怕,只有……憐憫。
這種眼神,讓扮白臉的幾個桀驁魔修,很是不舒服。
“小子,再敢用那個眼神亂看本大爺,你那雙招子,就別想要了。”
“哼!”
如此威脅,讓侯鵬飛上前一步,攔在了魔門修士跟自家兒子之前。
同時,藉着上前的機會,他也朝着自家兒子詢問道:“不讓我答應……魔門的伏擊難道失敗了?道門支援團隊避開了他們?”
以尋常理性進行推導,候鵬飛覺得,只要遇到,三千黑甲軍配合埋伏的魔宗修士,就能擊潰道門援軍,讓兩方戰力失衡。
所以,唯有伏擊失敗,自家兒子,纔會出聲阻攔自己投靠魔門。
這樣想着,侯鵬飛鬆了一口氣,並覺得,這樣的結果,是最好的。
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道門來說。
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的想象力,還是太匱乏了。
“避開?沒有,我過去時,魔門與道門已經戰了一場,且兩方的戰鬥已經結束。”
說到這裡,不待剩餘魔門之人露出喜色,侯華就神色恍惚,更有些苦澀的道:“但戰鬥結果,並不是我們預想的魔門之人勝利,他們敗了!慘敗!”
“伏擊雲霄宗的一百多名魔門修士,還有三千黑甲軍,多數戰死,道門修士……全員存活!”
“不可能。”
此話一說,當即有質疑聲響起。
發出質疑的,並不是魔門修士,初聞戰敗,他們還是稍微慌了一下的。
但聞聽自家近乎全員戰死,而對面卻統統存活,瞬間,他們就笑了。
“哈哈哈哈,武者,你是想笑死本大爺嗎?我們全員戰死,對面全部存活?這樣荒誕的想法,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喂,撒謊也給我找個好的理由啊!”
“一直聽說,武者相比於咱們修仙者來說,腦子有些魯鈍,現在看來,這根本不是魯鈍,而是愚蠢了!”
魔門之人在嘲諷,最先質疑的侯鵬飛,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
只是,就在他準備訓斥的時候,他看到了自家勇武的長子,臉上有着恐懼,與悔恨。
“哈哈哈……”
魔門在笑,他也在笑,帶着悔恨與悲痛的慘笑。
“對,就是這個感覺,就是這樣的反應……如此誇張的戰績,你們不信,我也不信。”
“哪怕,你們是聽我訴說,而我是親眼所見,看到了滿地屍骸,看到了血流處處!”
“但下意識的,我仍不相信,道門會有那麼強。”
“哈哈哈……嗚嗚嗚……”
先是慘笑,後是痛哭。
心神防線被鍾蒼震碎,使得心靈尤爲脆弱的侯華,此刻淚流滿面。
他在悔恨,悔恨於此前,爲何要去挑戰鍾蒼。
“是我害了他們!”
後悔,絕望……以及發自內心的恐懼。
情緒極度不正常的侯華,令房間裡的幾人,都感覺到了不對。
下意識的,魔門修士的嘲笑聲,稍微小了一些。
另一邊,侯鵬飛則是抓住了侯華的肩膀,把他提了起來,直視着他的雙眼道:“鎮定,一切有我。告訴我,你到底遇到了什麼?”
父親的威嚴,讓心神破大防的侯華,稍微鎮定了一下,苦澀的他,也把最爲悔恨、最爲恐懼的事情,說了出來。
“不願意相信道門有那麼強,又想給他們一個威懾,在看到勝利的他們後,我沒有止步,而是命令騎兵衝擊,準備嚇嚇他們。”
“他們出手了?”
“嗯,出手了,但沒有他們,只有一個‘祂’,那人……不對,那個怪物,只是一步邁出,我率領的一萬重甲騎兵,就如螻蟻一般被鎮壓了,死傷無數。”
“……哈哈哈,沒想到,小華你也會開玩笑了,但這個說法可不好笑……”
初聽此話,侯鵬飛是乾笑了幾聲的。
只是,看着自家長子臉上的絕望、悔恨,慢慢的,侯鵬飛乾巴巴的笑容,消失了。
他知道,自己最滿意的大兒子,絕不會拿如此荒誕之事,欺騙自己。
只是,一步滅一軍,這種戰果太過離奇,如同神話一般,他再怎麼樣,也說服不了自己。
也因此,最終,侯鵬飛把目光看向了魔門之人,朝着他們詢問了起來。
“我記得你們修士手段很多,可以遠程聯繫……何不問問你們的首領,戰況究竟如何呢?”
“呵呵,侯將軍,你不會真信這荒誕之語了吧。”
雖然下意識反駁,但房間裡的幾個魔門修士,笑聲都有些乾澀、底氣十分不足。
而不用侯將軍提醒,他們早早的就用各種手段,聯繫起了自家首領。
只是,多數聯繫手段,都是無有絲毫迴應。
這種石沉大海的寂靜,讓壓力,宛如深海之水,從四面八方,朝着他們覆壓了過來。
很快,他們連乾笑都做不出來了,臉上殘留的,只有冷汗與驚恐。
“回啊!爲什麼連巫山大人你都沒有迴應?”
連續呼喚半晌後,終於,一個運氣好的魔修,通過一枚骨符,聯繫到了一個活着的同門。
兩人,還是道侶身份。
只是,不等那個修士高興,一個帶有無盡驚悸的字眼,就從骨符中發出。
“逃!!!”
傳回來的訊息只有這一個,當那魔門女修還想聯繫時,卻發現,骨符已經破裂——這意味着,對面主動斷開了聯繫。
這一幕,使得無盡的寒意,猶如一盆冷水一般,直接澆在了客廳裡的魔門修士心裡。
他們明白對方這樣做的含意——害怕道門之人,通過符籙,找到自己。
自己出擊的同伴,如此謹慎,這也從側面證明了一件事……他們敗了,還是慘敗!
察覺到這一點後,有魔修不願相信,他們不明白,優勢那麼大的自己,怎麼會輸。
但更多的魔修,卻是對視一眼後,“砰”的一下,各施手段,快速遁逃。
這一幕,讓侯家父子,都是一愣。
這其中,侯鵬飛伸了下手,欲要命令屬下阻攔,但最終,他猶豫了一下,沒有這樣做。
侯華倒是下達了命令。
“抓住他們,不能讓他們離開!”
可惜,他的命令,無人聽從。
而這,也令侯華急了。
“父親,快下令圍剿他們啊。”
“呵呵,華兒,不用着急,這是他們的爭鬥,我們不用出手。”
“沒有爭鬥了,魔門已經敗了,我們必須要做出選擇,還要儘快!”
說話的侯華,並沒有看向父親,而是把目光轉向了門口。
剛纔反駁他的,並不是他的父親,而是黑山軍團的其他幾位副將。
侯華急切,但得到命令,搜索歸來的他們,卻是一點都不急。
哪怕知道雲霄宗將要在此地獲勝,他們仍是一副淡定的樣子。
“就是知道道門勝了,我們纔不用急切……”
“……”
悠閒的那人,剛把話語說了一半,侯華就明白了他們的想法。
君子可欺之方。
相比於魔門,雲霄宗雖也是入侵下界,但作爲名門正派,他們的吃相,還是稍微要點臉的。
遇到資源、礦產,他們會採集,若僱傭下面的人,還會願意分潤一點好處的。
同時,雲霄宗的修士,總體來說有些傲慢,有些清高,但這樣的性格,卻也使得他們,幾乎不會理會下界之人,更沒有特意爲難的心思。
一些修士,還會因爲遊戲人家的想法,給予一些凡人‘奇遇’,或爲凡人,清除災禍(妖獸,滅火,開河)。
這種行爲,給了他們一個錯覺,讓他們覺得,自己可以跟道門講道理。
特別是,他們認爲,自己還是有些實力的,可以左右一下道魔之爭的勝利,這令他們,更爲不急切了。
一些人,甚至生出了庇護魔門之人,不讓道門趕盡殺絕的想法。
“話說,魔門如此慘敗,咱們要不要幫一手?”
“可以幫,但需要隱蔽……”
“還有,我回來時看了一下,咱們有不少黑甲兵,被道門所傷,這手段太殘忍了。”
“誰說不是呢,我們只是想威懾,他們卻直接動手,還下手如此狠辣,這有些太過分了,必須要把這件事情上報,讓道門懲處一下那個動手的修士。”
“告訴他們,若不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覆,我們絕不會投靠,我黑山就,也是有尊嚴的……”
傾聽着幾位副軍團長的話語,侯華有些無力,更有些自嘲。
之所以如此,是因爲,他之前——也是這樣想的。
他覺得,道門講道理,可以欺之以方,也因此,自己進行衝鋒威懾時,哪怕雲霄宗不爽,他也覺得,對方不會出手。
可惜,他估算錯了。
天心開啓,無有人性的鐘蒼,極爲唯我霸道,什麼對自己最有利,他就會如何做。
凡人的情緒……憐憫,善心,種種一切,都不會對鍾蒼造成絲毫影響。
那次估算錯誤,侯華獲得的結果,是麾下的一萬重裝騎兵,傷亡大半,哀嚎遍野。
現在,自己的父親跟叔叔,也在犯着跟自己一樣的錯誤。
想到那宛如蒼天一般,視一切如螻蟻的眼神,侯華全身就顫抖了起來。
他有種莫名的感覺,若沒滿足鍾蒼的要求,黑山軍,極有可能,被徹底抹除。
“不,我們不能這樣做!”
“絕對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