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馳而來的傀儡車上,驅車人張口就說要請五星醫修。
虞文旭沒有說話,他的偏將蔡安連忙迎上前問:“怎麼?這是又發生什麼事了嗎?”
傀儡車上的驅車人焦急回答:“前線又退下來一大批傷員,大部分都是化神期和先天三轉,但四星級的醫修都無法治療他們的傷勢。據說風霧平原上又被發現了一座九轉蓮池,妖族瘋了!”
九轉蓮池!
赤血馬上的虞文旭手提繮繩,整個人呆了片刻,一時口中喃喃:“九轉蓮池,先是元石大礦,後又是冰晶樹林,如今又是九轉蓮池……這風霧平原究竟要變到何種模樣?”
這一聲低語,低到幾乎不成聲調,照理來說,旁人只要不是放出靈覺刻意傾聽,是聽不到的。
但宋辭晚不但修仙,她還煉體。以開元萬象境界的體術,她不需刻意聽,卻也聽到了虞文旭的這一聲話語。
聽在耳中時,宋辭晚首先注意到的是冰晶樹林。
有關元石大礦,她此前遊歷九州時聽說過了。
那時候,她剛剛以宋昭的身份擊殺妖族十二大妖,在人妖兩界都掀起軒然大波。
因爲宋辭晚擊殺十二大妖,其中又牽涉到妖尊偷襲人族天驕之事,人族仙尊莫應懷隨即趕赴湯谷,誅殺妖族聖子陸炆!
當時人妖兩族之間的情勢便已是緊繃到了極點,一場大戰彷彿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可偏偏也是在此之前不久,風霧平原上憑空隆起了一座元石大礦。
後來,或許是大家都去爭奪元石大礦去了,又或許是人妖兩族高層間秘密達成了什麼平衡,總之,之前叫囂着要莫應懷出來賠罪的妖族停止了叫囂——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爲沒人能夠找得到莫應懷。
連人都找不到,還能怎麼辦?
再繼續叫囂也是平白丟臉,倒不如安靜下來,事情就這麼混過去了。
但莫應懷一事雖然看似是混過去了,人妖兩族之間的局勢卻是更加緊張了。暗潮洶涌,危機四伏。
而與元石大礦的消息傳遍了天下不同,冰晶樹林一事,宋辭晚今日卻是首次聽聞。
她不知道冰晶樹林是個什麼東西,也不知道九轉蓮池代表着什麼,只是心中隱約有種預感:照現在這個局勢再變化下去,兩族大戰只怕很難避免。
大周建朝七百多年了,妖族退居天妖九國也已經有七百多年了,如今八千年一度的靈氣潮汐到來,這積累了七百多年的恩怨,爆發時不知將會有多麼恐怖。
只不知,古神蟲族的入侵,與靈氣潮汐的漲落有沒有什麼關聯?
人妖兩族的大戰,又有沒有可能不爆發?
畢竟,人與妖之間的戰爭雖然也是種族戰爭,但若與古神蟲族一比,那意義又似乎是大不相同了。
思緒及此,宋辭晚便深覺自己的修爲還是不夠用。
雖然說比起從前她的確是強了很多很多,可再強,卻也終究未能強到可以左右天地大局的程度。
不超脫,再強也不過是一捧劫灰而已!
宋辭晚在思索風霧平原中各種地形變動的意義,前方,傀儡車隨風漂移一般停到了虞將軍的馬隊面前。
虞文旭看向衆醫修道:“上車!”
而後,他的目光又單獨落向宋辭晚道:“星瀾,你隨我疾行。” 龍鱗赤血馬的速度,比起傀儡車起碼能快上五倍不止,虞文旭的意思其實是要邀請宋辭晚上馬同乘。
宋辭晚卻道:“請虞將軍前行,我能跟上。”
虞文旭頓時一挑眉,他似驚奇又似有些不信道:“年輕人莫說大話!”
說是這樣說,但說完之後虞文旭卻是一聲長笑,而後一拍坐下赤血馬。
那馬兒前蹄一揚,宛如龍吟般長鳴一聲,霎時四蹄生風,整個身軀便已化作赤影飛縱而去。
速度太快了,那赤影的形狀便完全叫人看不清晰,乍看去,那又哪裡是馬?那分明是一道獵獵的風,吹過了寬闊的長街、古拙的建築、吹向了驚心動魄的遠方。
鎮妖城很大,但卻並不似宋辭晚原先設想的那般繁華,在街道上行走的修士也並沒有宋辭晚原先以爲的那樣多。
宋辭晚立刻施展縮地成寸,跟上了前方的赤血馬。浮光掠影間,她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去細看城中景象,只是粗略一瞥,對此城的印象是宏大又蒼涼的。
如此行走小半盞茶的時間,便已是跨越不知多少條長街。
卻見前方一地,忽而拔起一座七層高樓,那樓前遍植杏樹,竟是一座城中杏林。
城池之中出現樹林,只能說鎮妖城太大了。
虞文旭的赤血馬在杏林前方停了下來,一轉頭,只見後方的白衣少女衣袂飄飄,如同閒庭信步般由遠及近,緊隨而來。
她果然是跟上了!
虞文旭又驚又喜,他道了聲:“好!”
樹林裡,則有一道蒼老的聲音傳出:“可是虞將軍到了?”
虞文旭下馬說:“正是!孫堂主,我帶來了此次新招募的醫修,傷員可是都在林中?”
林中的蒼老聲音回答說:“是!虞將軍快請進。”
只說了這一句,那蒼老聲音便不再言語了。
虞文旭立刻招呼宋辭晚,然後他舉步踏入杏林。
進入杏林後,虞文旭走在前方給宋辭晚帶路。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帶路的,進入杏林後便有一條寬闊的大路直通林中高塔。
而虞文旭與宋辭晚的速度都是極快的,兩人沿着大路不過是走了十數個呼吸的時間,就來到了林中高塔之前。
那高塔前還修建着一個佔地不小的廣場,此時,許多修士或坐或躺在那廣場之上,明顯都有傷在身,寥寥數名醫修則穿插在他們中間,給他們做治療。
但這些都不是什麼重點,重點是那些受傷的修士,他們都傷得奇形怪狀——
譬如,有一個坐在地上的修士,他的腿從衣袍下伸出來,小腿兩側則分分明明生出了無數條像是足肢一樣的奇怪東西。
宋辭晚乍看之下便只覺得,倘若拋開他的上半身不看,光只看他那兩條腿,那又哪裡是腿?
那簡直就像是兩條巨型蜈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