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光微閃間,那紅色血線便融入了惡鬼飄渺的身影,不見了蹤跡。
蕭令姜捏訣右手微扯,霎時間,原本張牙舞爪着在深峽肆虐的惡鬼們猛然一止,仿若被一根無形的繩子牽制住,
谷中的淒厲鬼聲也消退去了不少,只餘淡淡的嗚咽。
緊接着,蕭令姜雙掌合攏結印,口中也念起玄妙的咒文,那咒語如同山間的輕風霧靄,縈繞在惡鬼四周。
黑氣濃郁的躁動惡鬼們如同被安撫了一般,漸漸平靜了下來。
蕭令姜眼中愈發幽深,她雙掌翻轉變換結印的手勢,口中的咒語也猛然變得高昂起來。
“嗚——”
原本平靜下來的惡鬼們猛然爆發出淒厲的嘶吼,一股滔天的黑氣便從它們周身溢出。
“去吧。”蕭令姜揮袖一揚,那被牽制着的惡鬼們便如獲自由,直衝山谷間的西蕃諸人而去。
這些惡鬼本就是極爲兇惡之物,眼下在蕭令姜施術加持之下,其兇狠要更勝以往幾分。
不過眨眼間,惡鬼周身的黑氣便已奪下十餘名西蕃士卒的性命,陀持身旁的術士和士卒們也被惡鬼們衝散了去,連帶着那未曾防範的密宗之人都被其所傷。
一時之間,峽谷之中鬼氣繚繞、慘呼陣陣。
見蕭令姜竟然馭鬼對敵,密宗術士們不由皺緊了眉頭。
惡鬼在西蕃士卒間四處流竄肆虐,尋常刀劍又傷不得它們,若不想損失太過慘重,還需得施術將這些惡鬼制服才行。
對修習術法的密宗人來說,驅鬼並非難事,可眼下這些惡鬼,也不是揮揮手便能打發得了得,密宗術士們不得不暫且分出精力去對付它們。
而這,便是蕭令姜的目的。
有了惡鬼牽制陀持身旁之人,她與師父再想拿下陀持便要容易許多了。
蕭令姜飛身躍至長梧子身旁,與之對視一眼,長梧子心領神會,出掌與陀持相對之後便借力連退幾步。
緊接着,他口中唸咒,結印爲攻,翻掌揮出一道氣勢凌厲的符印向着陀持直去。
長梧子傾盡全力的一招符印可並不好抵擋,陀持眸中微縮,立時盤膝坐下,雙掌合十施術,周身便出現了一道金光燦燦的結界,護在了他的面前。
那氣勢凌厲的符印與結界相撞,“砰”地發出一聲巨響,掀起谷中狂風猛作。而後,那符印與結界便倏然而碎,消失在了風中。
驟起的風從人的面龐、袖間、身側拂過,還帶着殘留的殺意和凜然寒涼。
盤膝而坐的陀持只覺喉頭微甜,他強自將口中那股幾要溢出的鮮血嚥了下去,雙掌迅速結印,而後便向長梧子反攻過去。
長梧子見狀,眸中一道幽光劃過,手上迅速結印,陀持便覺渾身動作猛然一僵,好似被冰雪凍住了一般。
不好!
陀持心下大驚,對方先前那道符印恐怕另有玄機。
傾盡全力的殺招,怕不過是隻爲引他應對,暗中卻已使了其他手段吧?他想起符印與結界相撞同時碎裂時驟起的風,誰會留意到兩人相對時激起的氣浪狂風呢?然而,藉着那股風,卻是能無聲無息地將符術之力施於他身上……
眼見着對方就要上前相攻,陀持心中默然唸咒,調動渾身真氣去衝擊那股僵凍之力。
不過兩息,他便覺渾身一鬆,四肢百骸的僵硬之感亦盡數退去。
陀持側身險險避過長梧子的一掌,正欲出手還擊,便見一道寒光從眼前劃過,緊接着,他只覺頸間一涼,蕭令姜已然提劍夾到了他的脖頸之上。
於此同時,長梧子亦迅速甩出幾道符籙貼至他身上,助蕭令姜將他牢牢制住。
“陀持國師,你敗了。”涼涼的女聲在他耳側響起。
陀持不由閉了閉眼睛,長長嘆了一口氣,縱然攜了重兵追殺,可他到底是敗在了這師徒二人手中。
“密宗之人及西蕃將士們且聽好了,陀持國師已然落於我手,還不放下乖乖放下武器!”攜着內力的聲音隨着風,在山谷間迴盪。
“西蕃國師被擒,快些放下武器!”
“西蕃國師被擒,快些放下武器!”大周諸人亦齊聲高呼。
原本正與大周交戰的西蕃人聞聲先是一愣,待看到被蕭令姜持劍挾持着的國師之時,到底頹然放下了手中武器。
陀持是密宗至高無上之人,又是西蕃國師,眼下王上突然崩逝、苯教諸族作亂,承襲王位的沃鬆王子又年紀尚幼,整個西蕃王庭可以說是全靠他及密宗一系的人撐着了。
若是叫他有個閃失,西蕃怕是危矣。
西蕃諸人是如何也不敢拿他的性命開玩笑的。
陀持看着相繼放下武器的西蕃人,又是慨然一聲長嘆,可如今他受制於人,卻也不得不聽憑蕭令姜行事了。
“公主意欲爲何?”
蕭令姜微微挑眉,道:“很簡單,只要國師下令,命西蕃這些人退至峽谷之外便是。待我等穿過峽谷,到達昆噶地界,自然會放國師安然回去。”
“放貧僧安然回去?”陀持垂下眼眸,語聲平緩,“誰都知曉,這峽谷另一端的昆噶地界是苯教人的地盤。貧僧這一密宗之人,到了昆噶地界當真能平安無恙?”
“本宮說能,自是能的。”蕭令姜將長劍交由長梧子,腳下微轉行至陀持面前,直視着他道,“我蕭令姜雖不是說一不二之人,可於此事上,倒也不必誆騙國師。畢竟……”
她語音未長,幽幽道:“周蕃兩國交好,我也差點兒便入了西蕃王宮。依着西蕃眼下狀況,我亦是希望,國師你能安然無事,如此方可輔佐沃鬆王子承繼王庭大業……”
陀持聞言眼中微冷,蕭令姜的意思,他又怎會不明白。
她此番來西蕃折騰了這麼多,不就是爲了激起佛苯兩派之戰?
如今雙方徹底撕破臉皮鬥了起來,若是他這個密宗緊要人物突然沒了,反倒叫苯教輕易佔了上風,她又怎麼去隔岸觀火,坐看雙方爭個你死我活?
可偏偏這般直白的心思,苯教那羣蠢人爲了私利甘願爲她利用,他雖爲國師,卻也卻奈何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