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忌雖然走了,但是魏齊沒有走。魏齊知道我跟魏無忌的關係,多弄個人入宮當文學也可以減少他的工作量。他到底是去當謀士的,處理簡牘之類的事完全可以交給其他文學。
有了王命,雖然比較低級,但是每天得上班啊!這樣還有誰能軟禁你?
“多謝鉅子!”公孫平估計沒想到這麼簡單就解決了,竟然向我行了頓首大禮。
我坦然受了禮,微微欠身算是回禮,打發他回去等我安排。
寧姜早就等在外面了,見到我真面目的時候面帶嘲諷,道:“主公最近似乎很有精神。”
“當然,馬上就要大仇得報了。”我的確是真心高興。
寧姜的臉色陰沉下來,道:“原來你沒忘記?”
“你說得多新鮮啊?”我大笑道,“我母親、妻兒都因爲他而死,我怎麼可能忘記!我做那麼多事,目的就是爲了報仇啊!”
若只是爲了統一天下,我只需要轉投秦國就行了。有白起開路,景泰爲我引薦,宣太后和秦王對我的深刻印象,提前統一是勢在必行的事。
寧姜沉默了一會兒,道:“那下一步呢?”
“一山不容二虎,”我笑道,“現在二虎已經被我關在了一個籠子裡,下一步就是扔塊肉進去,讓他們搶。”
“你是說……”
定身封!
只要趙王給了趙成定身封,襲爵的誘惑就會千百倍的擴大。這種誘惑就如毒藥一樣,會讓人癲狂,甚至犧牲所有都在所不辭。性命、親情,跟一塊屬於自己的土地比起來根本什麼都不是。而且這塊土地會永遠留在自己血脈之手,與國同休。
“大王爲何要給趙成定身封呢?”徐劫問我。
我要是知道,還來找你幹嘛?
“你什麼都不知道,卻下了一步好棋。”徐劫大笑道,“勢到如今,已經不需要李兌了。”
被徐劫一點醒,我豁然開朗。
“之前我們爲了防止趙何插手,只能慢慢磨死李兌和趙成。”我道,“如今有了那兩個活寶,趙何已經不需要插手了。”
徐劫點了點頭。
只要李兌死了,趙何就會拋出定身封。趙成家就會決裂,一舉搬掉了兩塊放在朝堂上的石頭。而且可以不動聲色,置身事外,簡直就是送上門的好事啊!
如果趙何想不到,有的是人提醒他。
李兌該死了。
我現在需要想想,該怎麼讓這個傢伙去死。
不過這種事也沒必要弄得太複雜,到底李兌只是個添頭。當年沙丘之變,他的角色遠遜於趙成,所以罪過也沒趙成那麼大。殺他對我來說只是拿回一點利息,連本金都不算。
十月十五,當天秋高氣爽,晴空萬里。我相信明天也一定是個好天氣,所以我在下午邀請李兌前往我的樓船一敘,直截了當告訴他:“狐嬰要見你。”
樓船本來就是齊國貴族的座駕,雖然後來被水匪霸佔之後有些敗壞,不過修葺一下就能恢復舊觀。我不喜歡那些珠光寶氣,格調上還是以厚重沉穩爲主,用了不少漆器,比較費錢。
不過修好之後坐在樓船上隨波逐流還是很愜意的,我帶着寧姜魎姒小佳她們來過兩次,女孩子們對於這種享受顯得很興奮。果然,豪車遊艇是富二代們泡妞把妹的不二利器啊!
今天我再次登船的時候,在考慮用哪副臉面見李兌比較合適。這種感覺就像是要去見心愛的女人,選不定穿哪套衣服一樣。最後我還是覺得用尹伯驍的身份過去比較好,我迫不及待地想告訴他,離開沙丘之後,哥混得很好,一直在暗中盯着你們,現在哥回來了,你們一個都逃不掉。
爲了慶祝這次小小的慶典,就連平常不怎麼出門的人都跟來了。寧姜覺得我這麼招搖不好,最好快刀斬亂麻,直接半道伏擊幹掉李兌回家睡覺。她雖然不像我看過那麼多最後一分鐘逆轉的英雄劇,但出於穩重還是覺得夜長夢多。只是我相信在這個劇本里,我不是反派,李兌也沒有最後翻盤的籌碼。
實際上我更樂於李兌這次反抗一下,我上次連他的腳趾都留下餵魚了,這次他要還是乖乖跑過來引頸受戮,我要再滅他滿門就會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可是回來復仇的終結者!
“你叫李兌來這裡?”龐煖比我晚了一步趕到,“你沒被馬踢了腦袋吧?”
“沒有,怎麼?”
“李兌調集了很多人手,想要對付你。”龐煖在我身前坐下,並沒有什麼焦慮。
我指了指身邊的袁晗,又指了指外面不停晃來晃去的騰衛:“我的短兵侍衛有五十人。”
“不夠。”龐煖道。
“我這次還調動了大批的暗馭手,”我道,“天樞堂八十人,天璇堂一百二十人。”
“還是不夠。”
“還有墨社一百八十墨者,各個都是忠於鉅子,戰不旋踵的高手。”我補了一句,“你調教出來的。”
“你的實力僅此而已的話,還是不夠。”龐煖故作高深。
“我知道了,”我有些無奈,“還有你,天下第一賤客。”
“嘿嘿,這下就差不多了。”龐煖興奮道,“白蝰沿途帶人監視李兌。這次李兌調集李氏家兵上百人,隱者三十人,分了兩路,一路強攻,一路圍堵。另外他還給田文送了一封信,希望田文派人在魏境截殺你。當然,信使已經落在我們手裡了。”
“他太自信了,一百多人就想挑我的場子?”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上次解決白蝰只動了三十餘人,估計他以爲我們也就這點人手了。”龐煖道,“早知道就多暴露一些,這樣他還能多弄點人來。”
“最主要的是,”我拉住龐煖,“他本人來不來?”
“他本人肯定不會不來,”龐煖道,“他已經讓人收拾戎裝,準備親自來雪恥。不過估計也就是來打掃戰場的意思意思。”
“哦,”我有些失望,“那咱們換個地方等他,半路上有適合埋伏的地方麼?”
“別啊!他如果看不到你,就不一定會打這艘船了!”龐煖好像比我還緊張,“這樣,我們把人埋伏得遠一點,你到時候露個面,讓他動手打。等他想逃的時候,我們從後面截住他的歸路。”
好小子,讓我做誘餌啊!
不過……“的確是個好主意。”我點頭認同。
龐煖連忙飛身下船出去佈置了。
十五的月亮果然明朗圓潤,天還沒徹底黑透它就已經爬上了天空,好像早就等不及看這一出人間喜劇。我想起沙丘之變的那個晚上,貌似也是它,高高在上,看着人間一幕幕悲喜劇。
滿月會引起潮汐變化,也會引起人的心理變化。好像每逢滿月,人類內心中的陰暗面就更容易爆發出來。
所以狼人選在滿月變身。
扯遠了。
我看着月亮,感受着內心中的潮汐澎湃。終於,岸上的黑影中出現了一個火點,很快就有更多的火點變成了一條長龍,朝我所在的方向走來。火點被黑夜籠罩,我相信在火點之外的地方有更多的人在草叢中搜尋,就像是獵手和獵物的集合體,即要讓自己活下去,也要找到獵物。
寧姜站在我身邊,風吹起她的長髮,幾乎掃到了我的臉上。
“你用的是梔子花?”我突然問寧姜。
“什麼?”寧姜遲滯了一下,好像才聽懂一樣,“是啊,你還有心情關心我用的花露麼?”
“爲什麼沒有?”我好奇了,“我現在心情極好。”說完,我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來了。
“我一點都不高興。”寧姜嘆了口氣,很破壞氣氛。
我有些不悅。
“我們的確應該爲蘇西報仇,還有那個未出世的孩兒。”寧姜道,“但是你不能生活在仇恨之中啊!”
我否認。與我一起走過來的人們可以證明,我沒有沉浸在仇恨之中。我積極地面對生活,擴充勢力,站在了這個時代的較高層。我怎麼會是那種沉浸在仇恨中不可自拔的懦夫呢?
我明明讓仇恨滾得很遠!
“如果你沒有仇恨,怎麼可能有現在這樣的興奮?”寧姜道,“我曾相信,如果這個天下有十個人是最最聰明的,你必然是其中之一,而且不會是最後那個。但是現在,我只看到了一個自欺欺人的可憐之人。”
我覺得心跳猛然加速,小腹處有股氣流,絞得我肚子疼,腿發軟。
我心虛了!
我竟然會被寧姜說得心虛!
我明明不是這樣的!
“我還能繼續說麼?主公!”寧姜加重了口吻。
我靠在欄杆上,看着火龍一步步朝我逼近,劇烈的心跳總算平復下來。
“不必了,是我有些過度興奮。”我用盡量平淡的聲音道,“李兌這樣的小角色,不配我去恨。”
寧姜搖了搖頭,微微躬身算是行禮,如同她過來一般,悄無聲息地退回了船艙。
我頓時有些虛脫的感覺,重重倚在欄杆上,強迫自己將注意力轉移向岸上的火龍。
火龍在中間斷開了一截,只有稀疏的幾支火把。說明那裡是一輛高車,李兌十有就坐在裡面。
他現在在想什麼?
和我的心情一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