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漢軍的軍容風紀,再對比魯國三師淪喪,魯人心中就是各種憤懣。
只是這些憤懣之人,大多也只是“白手套”,撐死就是個鄉士之流,朝堂廟算什麼的,跟他們也沒什麼太大關係。
於是越看這些雄壯威武的漢軍,越是渾身難受。
偶爾瞄一眼漢軍的口號,什麼威武之師、正義之師,更是讓這些原本愛國情懷爆棚的魯人,恨魯侯恨到極點。
倘若不是國君無德,甚至已經可以說有點殘忍,怎麼會到這種地步的?
魯侯只要坑掏錢,哪裡會有現在的下場!
再想起魯國部隊潰散之後,大量的魯國士兵,動不動就禍害鄉里,抄掠鄉民其疾如風;殺人越貨其烈如火……如此“風火”,也就是此刻還身但重任,要說服漢子國趕緊入魯援助,否則,他們定要回去好好地讓那些潰兵知曉,什麼叫做匹夫憤怒!
“漢軍軍紀嚴明,齊軍又如何是對手。”
“若非曲阜吝嗇至極,豈有如此大敗!當時陽關反擊,陬邑大夫身先士卒,齊人可曾佔得上風?然則曲阜援兵遲遲不至,糧秣軍需不見蹤影,若非陬邑大夫舉族抗敵,只怕樑父山早就成了齊國之地!”
“休要吵嚷,待淳于君自東南迴轉,也是無妨。”
“呵,我魯國,竟用齊國女子來退齊軍?!從今往後,我魯國,還有何顏面立足於天下?!”
曲阜會館之中,這吵嚷聲讓魯人都是臉色一紅。
現在的謀劃,就是趁着時間差,齊國內部還不知道齊侯已經嗝屁。或許地方大城市已經知道,但是莒北山區那犄角旮旯,消息要傳進去可不容易。
指不定現在齊國的文姜公主,還想着自家兄長,正忙着會盟諸侯,然後攻城略地呢。
有了這個時間差,魯國人的謀劃,就算現在泄露出去,也是不要緊,只要總體而言時間來得及就行。
魯國人想法挺好,然而李解現在根本沒心思去管什麼狗屁魯國人。
關他鳥事兒?這魯國存在也好,滅了也罷,跟他有啥關係?國家大事這種事情,也就是小弟們實在是要求高,他纔會琢磨一下,比如說讓人去曲阜,煽動一下那個什麼姬慶。
魯侯的小老弟兒,現在攥着魯國爲數不多的正規軍,在魯侯重新把殘兵敗將收攏起來,他就是曲阜最帥的爺。
那麼問題來了,這樣的小年輕,一看老哥都成光桿司令了,他會不會有點想法?
實際上魯侯也不傻,爲了安撫自己的小老弟,讓他不要搗亂,魯侯偷偷地跟姬慶說,只要你忠心辦事,老哥我讓你成爲儲君。
兄終弟及,這主意怎麼樣?
其實姬慶也沒想那麼多,這個念頭他動過,可一想到魯國隨時可能被齊國幹掉,那這個儲君有個毛意思?
上臺說不定就是末代魯侯,多丟人吶。
至於末代君侯的下場,又有幾個好的?
所以姬慶也就是想想,沒想付出行動。
可老哥突然主動這麼一提,姬慶心思就活泛起來,難道老哥真的想讓他當接班人?這感情好啊。
想着想着,心情就特別好。
只不過有一天,有個外地來的豪客,給姬慶送禮的時候,見他心情不錯,就隨口問了一句:“公子喜上眉梢,不知有何美事?”
“君上欲命我爲少君,可謂美事?”
“噢?不知何時佈告於曲阜城中?”
“佈告?”
“呃……便無印鑑?”
“印鑑?”
“書信?”
“書信?”
看着姬慶一臉懵逼的模樣,這外地來的豪客,一邊給姬慶展示最好看最漂亮帶着一堆氣泡兒的玻璃球,然後一邊說道:“公子,莫不是魯侯戲言?吾雖南人,亦知魯侯有五子八女。這……憑心而論,吾之家業雖不豐厚,亦傳於吾子,非傳於吾弟啊。”
“……”
姬慶頓時跟吃了蒼蠅一樣,頓時連漂亮的帶着氣泡兒的玻璃球,也覺得不美不好看了。
因爲他覺得,自家老哥擺明了就是消遣他,這不是開玩笑逗人玩嘛。
一時間,姬慶又想起來,他小時候,父親也是極爲喜歡他的,還曾跟人說,要傳位給他。
可現在,國君卻不是他,他的封邑,也比較偏僻,還靠近邾國故地,國君老哥對他也沒有多麼吼道嘛。
“呃……公子,是否賤私失言?”
“汝何曾失言?乃是有人失信!”
氣鼓鼓的姬慶喝了一口南來的茶水,又道,“君雖南人,但南國多英雄。不知南國可有兄終弟及?”
“噯,公子何出此言,不說南國,便是魯國近鄰。那宋國,不正是多有兄終弟及麼?”
“咦?還當真如此。”
猛然眼睛一亮,然而想了想,姬慶又眼神黯淡道,“宋國乃是前朝遺族,自有專行之法度。魯國姬姓,不可一併而論。”
“噯,公子此言差矣。宋國曆代‘兄終弟及’之故事,何曾如君子謙謙?吾雖南國小人,亦聽聞,有宋公子放宋公於微山,乃得宋公之位。這‘兄終弟及’之故事,想來亦是兵戎相見。”
“啊?!竟是如此?!”
姬慶頓時大驚,他還以爲,宋國的“兄終弟及”,其實就跟上古的禪讓一樣,十分的溫情脈脈呢。
此時聽來,簡直刷新了三觀。
那外來的豪客頓時笑道:“當年宋公子登位,手中兵卒不過二百人,恰逢宋公會師楚軍於淮北,三戰三敗,方有宋公子陡然發難,一舉成功。事後有三代國君,這前一代,便是宋橐蜚也。”
“一朝功成,傳位三代。什麼是家業,這纔是家業啊!”
猛然拍了一下大腿,姬慶更是叫嚷道,“那宋人起事,才區區二百人。我麾下勁卒二千,豈不是十倍宋人?”
“……”
外來的豪客也是無語,心想這少年小兒的想法,還真是別緻,原來這筆賬,還能這麼算的。
等離開了姬慶的宅邸之後,這外來豪客到了一處客舍,這才尋摸到了一個房間,那房間中有人問道:“魯慶什麼意思?”
“魯慶已有悖逆之心,只怕是要試試奪位。”
“唔……可使人暗中相助。”
“是!”
魯國的東北國土,已經淪喪到不行,大量的城市開始自行組織抵抗。
城外的野人只要不能躲入村裡大宅的,都被拉去了築城,然後在城內組織防禦工事。
魯國敗軍到處搶劫的時候,發現最近劫掠的難度越來越高之後,大多都打聽好了老家的方向,然後奔着家鄉去了。
至於齊國人,一路追一路殺,其實戰果也沒有擴大多少,但因爲畢竟是把魯國的正規軍打垮了,原本流竄到濟水的衛國、鄭國人,突然又回過頭,跟齊軍現在的“鄉元帥”,原陳國上士嬀田,好好地合計合計。
鄭城子也好,衛侯也罷,雖然人在齊侯靈柩旁邊,可還是能把消息穿出來的。
鄭國和衛國的部隊雖然不多,但兩家加起來,還是有個三四千。
就這麼三四千人,配合齊國的部隊,一時間,嬀田手中的兵力,竟然也是非常的可觀。
尤其是嬀田原本想着撈一把就跑的,可現在兵力充沛,他想了想,還跑什麼跑?跑個屁啊。
不把佔領的魯國城邑刮地三尺,這對得起自己現在的地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