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爲劉季言的身份,我一進醫院就是特護病房,房間比我臥室還大。有一個全國著名的專家來給我檢查了病情,甚至連抽血和拿結果都不用自己來跑。我在心裡就想,難道劉季言又升官了?
檢查結果出來了,我就是單純的感冒。不過因爲燒得時間長,沒退燒,專家直接給打了退燒針,同時囑咐停止喂N八個小時。現在,我就是想喂N也有心無力了,全身軟得跟骨頭一樣。
小護士定時給我量體溫,看到溫度降下來以報,她笑着說:“終於降下來了,你把大家急死了。現在你還喂着孩子,又剛出月子,真的不能想太多。不管怎麼樣,你多想想孩子。”
“啊!”我一臉迷糊,心道她是不是搞錯了,和我說這個幹什麼?
小護士看我表情,忽然意識到什麼,明顯的掩飾道:“一般剛生完孩子,好像都容易多想,然後產後抑鬱的病一現在逐年增長,你千萬別多想。”
我知道,現在問她,她也一定不說。
或許,她說得對,我生完孩子以後是容易多想。
小護士走了以後,我越想越不對勁兒。
在特護病房的護士是什麼人,絕對不會說沒來由的話。我的直覺告訴我有事情。
我住了一天院,擔心家裡的孩子,第二天中午就回去了。
回到家以後,我抱着一天不見的小傢伙兒看個沒夠。
小傢伙兒雖然還不認人,但靠着味道還是能記住我是她媽媽,拱到我懷裡就要找吃的。回來以前我問了醫生,說是可以喂N,於是抱糖糖進臥室喂N。
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我都用吸N器吸奶,到現在又漲了,疼得不行,孩子一吃,感覺好一點,疼在慢慢消褪。
小傢伙兒吃飯以後,我把她放到牀上,來到外面找我老媽。
她正在廚房指揮阿姨給我煲湯,聽到聲音回頭對我說:“你剛剛好一點兒,別來這兒站着,回去躺着休息。”
“媽,我有事想問你。”我神色凝重。
老媽聽到我的語氣,看了我一眼說:“什麼事?”
“這裡不方便說,回房去說吧。”我說。
老媽古怪的看着我,最後拿起紙巾抹乾淨手上的水痕說:“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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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護士的話,劉季言打不通的電話,孩子從出生到滿月,他不僅不露面,連個電話也不打回來……
這一切都說明,他出事了。
只不過,我一直以來都不敢多想他,生怕他早回來了以後更無法面對。昨天晚上聽了護士的話以後,我多想了。
我拉我媽進了臥室,關好門,然後一本正經的說:“關於劉季言的事,你們準備瞞我到什麼時候?”
一孕傻三年,這句話果真是沒錯的。
我能後知後覺到這種程度才覺得出了問題,真是遲鈍的夠嗆。
老媽聽到我的話,神色一變,嘴角翹了翹裝出一個笑說:“沒什麼事,他不是在執行任務嘛,所以沒時間也沒機會和家裡聯繫。”
“我都知道了,你還瞞什麼呢。”我神色淡淡的說,“昨天晚上我知道的,我現在就是想知道詳情。”
老媽不說話了,沉默了好長時間才說:“不是故意不告訴你,是怕你在月子裡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回了奶,再弄壞了身體。”
她越是這樣說,我心越涼。似乎,我的猜測是對的,劉季言出事了。
“說吧。”我打斷了她的話。
老媽扶住我的肩說:“若珊,你對季言不可能沒一點感情,如果真的沒感情,你不可能在當初答應嫁給他。你們之間只是陰差陽錯……”
“媽,我不是來聽你說過去的事。”我擡高了聲音。
“季言去雲南出差,車子從懸崖上掉下去,衝進了怒江,人和車都沒找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月了。”老媽說。
她說這幾句話的時候,擔心的看着我。
我聽到這裡,眼前的一切開始晃,就像地震了一樣,耳朵也像一下失聰了,聽不到外界的聲音。我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很慢很慢。甚至,呼吸都要用盡我全身的力氣。
世界在這一刻停頓了。
過了十幾秒,世界對我突然打開大門,我聽到女兒嘹亮的哭聲。順着聲音望過去,我看到孩子在牀上用盡全身力氣掙扎着在哭。
我條件反射的走過去,抱起了孩子。在我懷裡,她哭了十幾分鍾安靜下來。
“你們打算瞞我多久?”我聲音沙啞。
“我只想瞞你到滿月,糖糖的爺爺奶奶說能瞞多久就瞞多久,萬一你身體不好了,孩子也……”
“就是因爲孩子才瞞我的?”我有一肚子的氣,卻不敢大聲說話。因爲孩子在我懷裡,眼睛一閉一合的快要睡着了。
“也不全是。”我媽說,“等一下再說吧。”
我忽然間什麼都不想問,什麼都不想知道。
劉季言不在了!
這件事我接受不了,我覺得像做夢一樣。我心裡難受得就像塞了一把辣椒麪,那種五味俱全的感覺,讓我的鼻涕眼淚一齊往下流。
我恨劉季言,我恨他限制我,恨他瞞着我,恨他對我好,恨他替我安排一切……可是,我從來沒想過,他會死,而且死得這麼早!
孩子睡着了,我依然抱着。我不知道把她放下以後,我該幹些什麼。
“若珊,你剛纔是在詐我。”老媽過來按了一下我的肩,“我要是看得出來,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告訴你。忽然間才明白,這種事情真的是多瞞一天是一天。”
“媽!我想靜一靜。”我看着她呆呆的說。
“別多想,別幹傻事。”她叮囑了一句。
我點了點頭。
我現在有了一個永遠也扯不斷的牽掛了,我不可能再做傻事。何況,我經歷過一次自殺了,一定會好好活下去。
我抱着孩子,坐在牀上無聲的流淚。
一些我不願意想的畫面像高清的照片一樣一幀幀的在我腦海裡過。劉季言笑的樣子,發火的樣子,故意耍帥的樣子,酷酷的樣子……
他的霸道,他的溫柔……
……
我不知道他在我心裡居然住的這麼深,更想不到關於他的記憶居然這麼多。而且,我低頭看到孩子時,才發現我的生活已經全部被他侵佔了。
我住着他安排的房子,用着他的人,享受着他帶來的一切,生了一個他的孩子……然後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話都不說一句,從我的全世界撤退了?!
孩子在我懷裡安靜的睡着,世界都安靜了。
我不知道自己表達自己的感受,所有的一切離我很遠又很近,我心裡那種說不出來的痛苦和失落不知道該向誰說。
劉季言愛我嗎?
我愛他嗎?
我對他是什麼感情?
爲什麼他的死對我有這麼大的衝擊,我本來是恨着他的,憑什麼他死了以後,我心裡還是那麼痛苦,我不應該是高興嗎?我久盼的自由來了?再也沒人管我這麼多了!
這些事不能想,越想越難過,我哭到胸口發悶。
不知道過了多久,老媽走了進來,把一塊熱毛巾遞給我說:“不能再哭了,哭得多了會回N,到時餓着孩子不好。”
她在用孩子勸我,偏偏還真的管用。
我看着懷裡柔軟的一團,心忽然就軟了下來,縱然是鼻子酸澀一片,還是忍住了眼淚。
我不知道以後要怎麼面對劉季言的父母,也不知道自己以後該怎麼辦。所有的一切都是迷茫的。
還好,現在有了孩子,她讓我把悲痛藏了起來,在她面前假裝開心。
孩子百天時,劉季言安排在家裡的所有工作人員都走了。房子一下空曠起來,如果沒有孩子,整個房子就是一個安靜的密閉盒子。司機走了,我需要每天自己開車上下班,或者走路上下班。
我行屍走肉一樣活着。他不在了,卻又無處不在。
老媽已經爲了耽誤了很多工作,但是還在堅持給我選更合用的保姆。她連跑了兩個星期的家政公司,終於請到一個金牌保姆。雖說每月工資嚇人,但老媽全包了。
她安排好家裡的一切,不無擔心的對我說:“若珊,你覺得行不行?要是不行,讓糖糖的爺爺奶奶幫個忙。你白天上班,保姆一個人在家帶孩子,說實話,我都擔心。”
其實我也擔心,但又不想麻煩劉季言的父母,他父母說過,在孩子方面尊重自己的選擇,如果我需要幫忙,提前說一聲就可以了。如果不需要幫忙,他們只會每週末來看看孩子。
我想來想去,只一個辦法,讓保姆帶着孩子和我一起上班。
時間就這樣不緊不慢的過着,我拼命的忙,忙到自己沒空去想東西。
難道這就是結局了?
對於這樣得來的自由,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我帶孩子上班的第二週,接到了奇蹟地產的電話,通知我去參加股東會。我從保險櫃裡找出資料,忽然發現自己居然是第一大股東。緊接着,我想到,這一切都是劉季言做的。當時,他惡狠狠的說,你不是想要嗎?我找這個機會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