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春江花月夜
“恭喜公子晉入戰師之列,今日相見便是有緣,鄙人來此叨擾,還望不要見怪。”
霍然轉身,一位面如冠玉的白袍青年和那抱琴的溫婉少女緩緩向自己走來,白袍青年雙手抱拳帶着歉意,對那亭內的南宮絕楓這般說道。
少女望着說出這話的白袍青年,美眸閃過一絲複雜,輕輕嘆息一聲。少主有着雄霸天下的野心,爲此,不惜這般盡心盡力地籠絡人才。
這樣是好是壞,自己一時卻也說不清,只是憐惜其辛苦而已。
南宮絕楓望着走到亭內面如冠玉,頗有梟雄之風的的白袍青年,將對那桌飯菜的慾望深深壓下,對青年抱拳輕道:“區區乞丐,怎敢勞煩貴人爲此勞心勞力。”
僅僅是如此一禮,便讓白袍青年一愣。
“看此人雖衣衫襤褸,卻出言彬彬有禮,想比出身不低;面對我卻不露絲毫膽怯之意,反而鎮定自若,不卑不亢;觀其氣色應當數十天沒有吃過飽飯,卻依然能通穴聚氣;面對誘惑而不失態,喜怒不表於色。此人絕對是萬中無一的人中龍鳳,但卻爲何久久不得志,淪落至此?”種種疑惑壓在白袍青年心頭,讓其百思不得其解。
不得不說白袍青年也是見慣大場面的人物,僅僅是憑藉南宮絕楓的一句話便能推斷出如此多的事情,足以證明他的識人之能。
此時白袍青年雖有疑惑,但臉上卻沒有表露出半分,轉身對南宮絕楓向亭中的石桌做出請禮道:“讓公子久等了,請入座。”
賓主分位後,兩個青年在亭中飲酒吃菜,龍兒在一旁持琴佇立,靜靜站於兩人身旁。
一個衣着豪華奢侈的貴族子弟,與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卻能在一起相談甚歡,暢言天下,卻不能不說爲一件奇事。
南宮絕楓不大清楚中天大陸的形勢,白袍青年卻是知之甚多,每每便是由白袍青年訴說天下大勢,而南宮絕楓提出自己的觀點與解決的方法。
對於站在五千年文明之上的南宮絕楓來說,一些政事倒是完全不在話下。
兩人越談越投入,南宮絕楓對中天大陸瞭解也更多,而白袍青年也有種所有事情都豁然開朗的感覺,更確定南宮絕楓絕對是個難得人才的想法。
之前他只覺得南宮絕楓在修煉上有極大的潛力故而來收買從此爲自己賣命,而此時他卻是感覺南宮絕楓有經世之才,若是有他匡助,統一中天也並非只是夢而已!
“閣下滿腹經綸,對政事見解獨特,何不報效朝廷?閣下若是想入仕,我定保閣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忽然,白袍青年伸手豪氣一揮,出言說道,卻是讓南宮絕楓一陣發愣。
“額?入仕?”南宮絕楓放下筷下的豬蹄,思慮一番過後,在心裡嘀咕着自己又要裝下X了。
拉出一張高深莫測的微笑,南宮絕楓左手撫着飽脹的肚子站起來背對着白袍青年,右手負於身後,望着亭外的那輪皎潔的明月輕道:“貴人謬讚了,鄙人鄉野小人一個,怎能擔此大任。況我也無意仕途,貴人不必多說。”
對於一些簡單的時事政治自己倒是還有辦法,以前政治歷史課上還學了不少,但要真的去治理一個國家…自己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況且自己答應了聶老要找到聶雯婷,此時未完之前,確實沒什麼心思去當官。
“先生如此大才卻屈居於鄉野之中。如此,卻是國之憾事啊!”看到聶楓出言婉拒,白袍青年眉頭緊皺,不由出言挽留道。
“這傢伙恐怕有點煩,反正現在也吃飽了,貌似是時候該遛,不然待會想跑都跑不了……”
心中閃過這個念頭,南宮絕楓轉身對白袍青年抱拳道:“鄙人確實無意仕途,如此一番良辰美景,多謝貴人招待,山不轉水轉,就此告辭,後會有期。”
南宮絕楓只來得及走了兩步,便被那白袍青年擋住去路,讓其欲哭無淚。現在打也打不過,只能任人宰割了……
“先生莫非鍾情於修煉故無意仕途?若是如此,還請先生說出有意歸隱的門派,或許我等還能幫助一二。”白袍青年一臉真摯地拱手說道。
白袍青年想的,是即使不能招攬此人,也得讓此人得到自己的好處與知曉他的落腳之處,以後必定有能用得到的地方。如此心機,如此城府,確是梟雄本色。
“門派?”南宮絕楓思慮片刻,忽然問道:“貴人可知月夜宮何在?”
“月夜宮?!”那白袍青年豁然起身,與那持琴少女齊聲驚道。
這樣大的反應卻是讓南宮絕楓也嚇了一跳。
“額……有何不妥?”南宮絕楓愕然問道。
白袍青年與那叫龍兒的少女對視一眼,青年轉過頭望着南宮絕楓恭敬道:“先生可是與月夜宮有什麼關係?”
“並無關係,但瞻仰而已。”搖了搖頭,南宮絕楓輕聲回道。
“這樣……”聞言,白袍青年臉上閃過一絲失望,而後卻是無奈的尷尬之色。
“先生志向遠大,非我所能力及,實在慚愧,慚愧。”
眉頭輕皺,南宮絕楓疑惑問道:“這月夜宮,很難進入?”
白袍男子此時恢復常態嗎,回坐在石凳名貴綢緞墊子上,感慨一聲道:“何止一難字了得,資質、機緣、實力缺一不可。恕我直言,憑先生的資質,恐怕……終身無望。”
“額……沒那麼恐怖吧。”南宮絕楓腦袋裡忽地閃現這個念頭,臉上還沒路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那一旁的持琴少女已然解釋開去了。
“中天大陸之上的門派數不勝數,但真正能成爲雄霸一方的,無非也就那麼幾個而已。一幫兩門三派天地宮便是大概格局。”
看着南宮絕楓疑惑不解的神情,一旁的白袍青年補充道“一幫兩門三派天地宮便是指:海沙幫、仙劍門、奇俠門、六合派、羽衣派、風雷派、月夜宮、無神宮這八個門派。”
“其中,以天地宮最爲強勢。各門派相對峙多年,雖然小爭吵追殺不斷,但卻是沒發生太大的爭鬥。這八個門派,在中天大陸上威名赫赫,勢力廣佈,就連皇家,也得對他們畢恭畢敬!”
說到最後一句之時,白袍青年的臉上卻是閃過一絲憤懣,但也僅僅是一瞬而過,就連南宮絕楓也未撲捉到。
“貴人衣着華貴,實力亦爲萬中無一之輩,難道就連您也不能進那月夜宮?”想到此處,南宮絕楓不由疑惑再問。
起身給南宮絕楓和自己添酒,白袍青年無奈微笑道:“本來是可以一試,可惜我家族責任使然,難以脫身,方纔錯過。”
“願聞其詳。”南宮絕楓抱拳說道。
“月夜宮,位於中天大陸北方苦寒之地,一路上山妖異獸甚多,一人獨去危險重重。而其招徒,需十八歲前獨自前往其門下,再經受一番極爲艱難的考驗,方能被收爲門徒。每年到月夜求師者何止萬數,但最終能留下的,不過十餘人而已。這路途之上有極大的生命危險,其餘大都失敗葬身獸腹,甚至有數千人在路途中死去……”
頓了片刻,白袍青年捏起酒杯繼續說道:“在下當年聞得有此月夜宮之時,因家族多番勸阻而未成,如若不如,必定不顧一切前去闖蕩一番,方纔是好男兒應爲之事。但機緣已逝,事後只能拜入奇俠門下,如今,已然六七年了,方纔有此成績而已。”
聽得那白袍青年的一番感慨,南宮絕楓卻也有感於月夜宮擇徒之嚴酷。
但這白袍青年卻在嘆不能去挑戰一番,此番野心勃勃勇於挑戰一切之人,今後若是不過早夭折,必成大事……南宮絕楓這般想着,對白袍青年的欣賞之意也不由多了幾分,雖然他不怎麼喜歡仕途,但敢於挑戰一切的人,卻是值得他尊敬一番。
“無懼無畏,方能無敵於天下!來,我敬貴人一杯。”南宮絕楓舉杯對白袍青年說完,仰頭一飲而盡。
“無畏無懼,方能無敵於天下?”白袍青年舉起酒杯,口中卻是喃喃地回味這句話的蘊意,舉杯飲盡。
“看此悠悠月光,觀此楊柳湖畔,如此良辰美景,少主與客人如此情致,不如讓龍兒彈奏一曲,爲此明月之夜助興?”一旁的溫婉佳人忽地微笑出言,讓兩人爲之側目。
“如此甚好!”聞言,白袍青年立即轉身柔情注視龍兒,大笑讚道。
龍兒只十七八歲的樣子,卻清然嬌媚,明眸皓齒,肌膚若雪,香脣誘人,胸前幾縷青絲垂下,身着紫色紗衣,飄逸若仙。
只見其明顧暗盼桌旁的兩人一眼,留意了下那有着棕褐色雙眸的南宮絕楓,微微點頭,閉眼開始彈奏。
月夜幽幽,湖水輕輕流動,楊柳隨風飛舞,豎琴輕靈之音在這幅美景之中更顯得天人合一般和諧,彷彿自然之語,讓亭中的兩人如癡如醉。
興之所致,南宮絕楓不由應調而合之,詞曲合一,讓人猶如幻境。其詞曰:“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裡,何處春江無月明,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裡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臺。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
“昨夜閒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江水流春去欲盡,江灘落月復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不知乘月幾人歸?落花搖情滿江樹……”。
一詞方罷,亭中的白袍青年早已呆滯當場,彈琴少女剛落下最後一個音符,卻是癡癡地呆在當場。隨後兩人反應過來之時,方纔發現已然不見那位“高人”的身影。
那龍兒癡然地回憶着方纔那人與自己的琴聲遙遙相合的場景,不由心中一動。此人,居然能解自己的琴意……
“此人才情,恐怕不在青蓮郡主之下!”那持琴少女的一句輕語,打破了這湖畔死寂的氣氛,卻也打動了她自己的心。
那白袍青年回過神來之後,聽到龍兒的話語,再次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天下之大,能人異士居多。我們以前,還真有點坐井觀天了。一個在修行上有無限潛力,在政論上有治世之能,在文壇中身居巔峰的人物,無論去做哪一方面的事,都非一般人能及吧。這般人才,被我遇見卻不能爲我所用,人生一大憾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