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爺,我弄來魚刺和一些樹皮纖維,勉強把您的傷口縫合住了,但是……它們好象感染了,上面有膿液,我接下來該怎麼做?”韓廣明試着向柳乾問了一聲。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扶我坐……起來……”柳乾很艱難地回了韓廣明一句。
“好的。”韓廣明叫來了趙蒙,小心翼翼地把柳乾扶到旁邊的樹根下坐住了。
“我睡多久了?”柳乾向韓廣明問了一聲。
“從昨天夜裡到現在,不算太久。”韓廣明回答了柳乾。
“我們……還在昨天夜裡……呆着的地方?”柳乾努力向四周瞅了瞅。
“是的。”韓廣明點了點頭。
“別管我了,你得帶他們離開了,熊的記性特別好,而且很記仇,昨天夜裡它在這裡吃了虧,養好傷之後今天夜裡還會尋到這裡來,到時候你們都會死在它爪下。”柳乾喘息着向韓廣明又說了幾句。
高燒是傷口出現嚴重細菌感染的症狀,甚至身體內部都出現了細菌感染,柳乾腕錶上的健康度已經紅得發黑,他知道他現在這狀況,一時半會兒肯定是好不了了。
“不!我們不能丟下您!”韓廣明使勁搖着頭。
“不是丟不丟下的問題,是你們守在這裡毫無意義,只是白白陪着我送死而已。如果你們找到了離開山林的路,可以儘快趕去我先前告訴你的那個生化智能中心,何總應該會在那裡,到時候讓她過來找我……如果我還活着的話。”柳乾向韓廣明交待了幾句。
“不!我不能丟下您!絕不!”韓廣明抹起了眼淚來。
“這是命令。”柳乾板起了臉來。
“這命令我不接受!我讓他們做好了一個擔架,要走我們也會擡着您一起走!沒有柳爺,我們根本沒辦法離開這片叢林。”韓廣明讓趙蒙和江金原把擔架擡了過來,不由分說地把柳乾搬移了上去,然後把一些勉強曬乾的衣物搭在了柳乾的身上。
柳乾高燒燒得昏昏沉沉,兩眼看着上方樹葉間斑駁的陽光,不知不覺又昏迷了過去。
……
“乾兒……”
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在柳乾的耳邊。
“媽媽?”柳乾睜開了眼睛,身邊仍然冷得出奇,但已經不是在叢林裡了。
雪,滿地的雪。
面前是母親年輕的笑臉,她正蹲在他身前,用溫暖的手撫~摸着他冰冷的小臉蛋兒,而此時的他,好象才六歲?
“媽媽又要外出了,可能……幾個月吧?明天的春天才能回來,乾兒已經長大了、懂事了,是個小小男子漢了,要學會照顧好自己。以後就算媽媽不在身邊了,也要勇敢、堅強,不能哭,任何時候都不能放棄。”母親眼眶有些紅紅地向柳乾交待了幾句。
“媽媽,不要離開我!”柳乾撲進了母親的懷裡,死死地抱住了她。
“乾兒聽話,媽媽這是最後一次離開你,媽媽向你保證,回來之後就再也不會離開了。”母親在柳乾的臉蛋兒上使勁親了親,然後推開了他。
“不!我不要!”柳乾大喊大叫了起來。
六歲的柳乾那時候還不知道母親爲什麼離開,在記憶中,那是最後一次和母親的見面。從那以後,他每天都守在她離開的地方,等到雪化了、等到春天來了,等到路邊所有的樹枝都發了新芽,但是,母親都一直沒再回來。
又長大了一些之後,柳乾揹着父親四處向人打聽母親的下落,尋找每一位曾經和母親走得比較近的人。但是,沒有一個人能說清楚她究竟去了哪裡,能得到的少量信息是母親是個考古工作者,同時也是個探險者,父親出軌兩人離婚之後,她經常孤身一人外出尋找各種考古遺蹟。
至於那年冬天,她最後一次去的是什麼地方,沒有人知道。
所以,柳乾從初中開始,就努力鍛鍊身體、通過各種途徑學習野外求生技能。高中的寒暑假他都會去那些荒無人煙的地方探險,他不是在探險,他是在尋找母親的下落。
獨自一人呆在野外的時候,特別是夜晚很安靜的時候,他總是能夢到母親來到了他身邊,用溫暖的手撫~摸他的小臉蛋兒,告訴他要勇敢、要堅強,任何時候都不能放棄。
大學四年,他幾乎荒廢了學業,四年中大半的時間都獨自一人呆在野外,畢業之後更是不怎麼回家了。從母親離開的那個冬天開始,他所有的人生,都一直在尋找、在追尋着母親的腳步,從每個熟悉她的人那裡只要得到支言片語,他就會立刻整裝出發。
當他孤身一人呆在野外,當心靈和世界完全安靜下來的時候,才能感覺着自己和母親如此接近,才能聽到她對他的呼喚,才能感受到她曾經給予他的溫暖。
攀登珠峰,也是因爲弟弟柳坤提供的線索,說打聽到一些消息,說他母親年輕時曾和某個探險隊一起征服過珠峰、上面有她親手插上的旗幟,所以柳乾一定要親自爬上去看看。
然後,他的尋找也在珠峰之行後戛然而止了。
跑酷、攀巖、野外生存,都是他在尋找過程中順便練出的技能而已。
“乾兒,要堅持,別放棄。”母親那溫暖的手又撫~摸在了柳乾的臉頰上。
“可是,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很多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堅持着什麼。”柳乾使勁搖着頭,他好累,累到筋疲力盡,累到閉上眼就再也不想睜開了。
他感覺着似乎他的整個人生都一直在堅持着,堅持着他的尋找,但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尋找根本就毫無意義。
“每個人來到這個世上,都有他的原因,別放棄,繼續堅持下去,你一定能尋找到你生命的意義……”母親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遙遠了。
一陣搖晃,緊接着一陣劇痛傳來,感覺着自己似乎從高處墜落了下來。柳乾從昏睡中驚醒,睜開眼睛發現天已經全黑了。剛纔的墜落是因爲前面擡擔架韓廣明腳下打滑跌倒在地上,把柳乾也摔出了擔架。
深夜之中,無盡的叢林裡,怪獸的嘶吼聲又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