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9章 葉夫子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餘成歲，律呂調陽，雲騰致雨，露結爲霜……”
正值清晨，一間破舊但卻乾淨的竹屋內，屋內稚童唸書的聲音朗朗上口，清脆動人，溫暖的陽光從窗外灑落進去，將竹屋內的一處染得金黃。
竹屋內，大約端坐着數十名稚童，人人手捧着一本書，搖頭晃腦的誦唸着。
很顯然，這諸位乃是一處私塾，這些稚童正是前來開悟啓蒙的孩子。
在私塾的最前面，有一張飽經風霜的木桌子，四個桌腿有三個都已經皸裂，但早已被人用油布包了一層又一層，所以依舊頑強的挺立着。
木桌這一頭，正有一道年輕的身影端坐，同樣閉着雙眼，面色平靜，似乎在聆聽着稚童的讀書聲。
這是一個看起來只有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可雖然年輕，但渾身上下卻散發出一種書卷氣息。
他雖然閉着雙眼，但皮膚很是白皙，面容也頗爲的俊秀。
身上穿着的一件白衫雖然十分的陳舊，早已漿洗的發白，但卻乾乾淨淨，十分的整潔。
隨着葉夫子只剩下了一個背影后，一衆村民也是繼續吃飯，不過看向葉夫子的背影，眼中除了感激之外，也是慢慢涌上了一抹嘆息和唏噓之意。
“葉夫子，來咱家吃個飯嘛！”
這樣的一幕，映襯着陽光，頗有一種歲月靜好之感。
“葉夫子好！”
熟稔的打開破舊的房門，葉夫子走了進去。
“李二蛋，你又在偷摸的少讀了幾句。”
在村落的最東邊，有着一件簡簡單單的青瓦房，猶如鄉間小路泥濘，此刻葉夫子正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來。
走出竹屋後，迎面而來的是和煦的微風，吹動了他的髮梢，也讓他白皙的面龐在陽光下更爲的燦爛。
雖然簡陋破敗，但卻同樣乾淨整潔。
一羣稚童頓時發出了歡呼！
被敲中的孩子一個個齜牙咧嘴，當然不是真的疼，更多的是不好意思。
正值飯點，此時家家戶戶都捧着飯碗，在各家門口串着門，聊着家長裡短，歡笑開心。
沿着鄉間小路，葉夫子緩緩走着，兩邊的田野裡，時不時有各種樸素的問候聲響起，正是來自一張張老實卻歡快的臉龐。
“雁兒，我回來了。”
清脆的童音，混合着開心的笑聲，在竹屋內迴盪開來，是那麼讓人覺得美好。
所以，當葉夫子終於開口道：“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裡。”
“多謝各位擡愛。”
“我要吃飯！”
這樣的動作，他似乎已經重複了太多日日夜夜，早已形成了一個本能。
終於，竹屋內只剩下了葉夫子一人，他的嘴角也帶着一抹淡淡笑意，目送孩子們離去後，也開始收拾着桌子上的課本。
“葉夫子再見。”
熱情洋溢的聲音不斷響起，家家戶戶都拿出了自己的蔬菜吃食，送給了葉夫子。
不少人跟上一溜煙趕忙跑回自己家，然後趕忙再出來，再出來時，手上已經拎着很多吃食，忙不迭的就朝着葉夫子那裡送去。
“當初如果不是葉夫子執意留下，捨不得我們的這些娃兒，恐怕早就去了鎮上了。”
“是啊，如果沒有葉夫子，我們的娃兒怎麼可能寫字讀書？”
“唉……”
“我好餓！”
“坐下。”
“葉夫子，我家狗娃兒拜託您照顧了！”
……
這青瓦房，正是葉夫子的家。
漸漸的，村落徹底的顯露而出，並不算太大，但也有將近百戶人家，坐落各處。
走進屋子內的葉夫子淡笑着開口，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潤。
沿着竹屋前的小路，他緩緩走下去。
“張鐵根，讀書的時候不許交頭接耳，又皮癢了。”
早讀完畢，年輕男子透着一絲溫潤但卻嚴肅的聲音響起，他從椅子上站起，走過了前面一張張課桌，隨着每一句開口，手中的戒尺都會不輕不重的敲在每一個稚童的手心上。
“葉夫子好。”
當看到葉夫子走來後，一個個笑容更甚。
一雙明亮帶着一絲璀璨的眸子顯露而出，其內一片平靜，溫潤有力。
“葉夫子，這紅心蘿蔔可脆可甜了！”
“這年頭，只有讀書寫字，將來考取公民，纔能有機會離開咱們這個破地方，成爲人上人。”
年輕男子，也就是葉夫子，立刻回答，此刻他依舊走回了木桌前，那一直閉着的雙眼此時終於緩緩睜開。
“葉夫子，這是我家今天剛割下來的小青菜，水靈靈的，可甜了，你拿回去嚐點。”
……
每一本書，他都輕輕的放好，抹平，最終拿在了手中，掃視了竹屋一圈後，最後一個走出。
讀書的時間，總是枯燥的，尤其是對於一羣稚童來說。
“葉夫子……”
“葉夫子再見。”
“夫君。”
“葉夫子，這是俺家過年留下的一批臘肉，特意給您留了一塊，您快收下。”
最終，葉夫子朝着所有村名抱拳微微一禮，在所有村名含笑的目光下拎着東西慢慢遠去。
“白光，唸了這麼久，你的書拿反了。”
在小路的盡頭，隱約可以看到一處炊煙裊裊的村落。
“可惜了，這麼好的葉夫子，卻有一個瞎了眼的媳婦，還癱在牀上的媳婦需要他照顧。”
葉夫子含笑拒絕，不肯收，但最後還是拗不過鄉親們的熱情，收下了不少。
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立刻大聲開口，然後數十名稚童齊刷刷的站起身來，模樣滑稽可愛又鄭重的朝着年輕男子敬禮，口中尊敬的聲音齊刷刷響起。
“這是我家的青椒，如果和百葉炒在一起，很好吃的！”
“哇！下課了！”
此女，正是葉夫子的妻子，叫做雁兒。
他就這麼靠在一張椅子上，手中捏着一把戒尺，聽着稚童讀書。
“葉夫子，多好的人啊！”
……
幾十名稚童發出了開心的聲音，彷彿一隻只小老虎般就朝着私塾外跑，但一邊跑，卻不忘一邊朝着葉夫子搖手。
而隨着他這一開口，只見那牀榻上，似乎有一個女子正慢慢的坐起身來，溫柔的開口。
他們一個個看向葉夫子的眼神，都帶着一抹淡淡的尊敬和感激。
葉夫子一邊走，一邊含笑迴應。
屋內陳設簡單，只有一張桌子，兩個凳子，以及一個破舊的牀榻。
年輕男子繞着私塾走了一圈，他的高大卻削瘦，腳步不緊不慢，雙眼始終閉着，卻始終走的很穩，似乎私塾內的一切，都造早已瞭如指掌。
“好了，早讀完畢，下面開始正式上課。”
“全體起立！”
“今天鄉親們又給了我不少好吃的，我現在就給你做飯。”
晃了晃手中的吃食，葉夫子似乎很開心。
牀榻上，雁兒含笑溫柔的坐着，她雙目失明，看不到自己的夫君，但此刻卻依舊望向了夫君的方向。
雖然光線黯淡，那雙眸子也空洞茫然，沒有絲毫的靈動，可依舊可以分辨出，那是一雙猶如藍寶石般不含一絲一毫雜質的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