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與神談交易
肖恩來到紅葉鎮的時候，恰好是傍晚。
像紅葉鎮這樣的小鎮，自然是沒有什麼夜禁之說，只不過按照規矩還是會在入夜時緊閉鎮門。至於巡守的人員，自然是由紅葉鎮的民兵們負責了，否則的話還要那麼辛苦的訓練這些民兵幹什麼，這不是毫無意義嘛。
肖恩的突然到來，實在是讓紅葉鎮的居民感到有些惶恐。
不是據說又要開戰了，所以這位領主正在前線負責相關的戰備工作嗎？怎麼這會又會來到紅葉鎮呢？
不過對於這位領主，除了因爲紅葉鎮沒有增築爲城的事而腹誹幾句外，其實紅葉鎮的鎮民對肖恩倒也沒有太大的怨恨，畢竟每月的撫血金依舊在給，據說就連那次和達布羅恩僱傭兵團交鋒時戰死者的撫血金也都有支付。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支出呢，於是也就顯得這位領主越發的慷慨和仁厚起來。
有意見的人自然還是有的，只不過大勢所趨之下，大家還是選擇乖乖閉嘴的好。
於是，肖恩的到來，雖然讓人感到惶恐，不過也不至於像前幾次那般有些興師動衆的味道。
“最近鎮上可有來過什麼陌生人嗎？”在鎮門口下了馬，肖恩便開口詢問離自己最近的一名鎮民。
似乎是因爲第一次面對領主，這個已是中年的壯碩男子顯得有些緊張和結巴，半餉後才終於開口說道：“有一個女人，很漂亮的女人。說是要當鎮上神殿的祭司。……鎮長同意了，現在就住在神殿裡。”
肖恩笑着點點頭。道了聲謝，就徑直的往神殿而去。
一路上儘想着怎麼從這位信徒的手上撈好處，等到來到了鎮上，肖恩才終於想起一件事來。
當初遊戲裡從開服到最新資料片的更新，可供信仰的神明一共多達二十九位，有諸神黃昏後陷入沉睡而重新甦醒的神明，也有僥倖未在諸神黃昏戰死可是之後卻一直無法恢復神力的中等神明，也有點燃神火又獲得不錯神格一躍成爲高等神力的神明。更有瀕臨隕落的微弱神明。但是在這諸多的神明之中，卻沒有一位神明的神名是叫冰雪與凜冬女神。
肖恩一邊朝着神殿走去，一邊打開領地任務，重新審視起這份任務說明來。
如果這個世界的歷史進展和遊戲裡的情況是一模一樣的話，那麼當初在遊戲中這位叫冰雪與凜冬女神的神明，就極有可能因爲無法獲得足以支撐神國復甦的神力，所以無法重新迴歸諸神行列而徹底隕落。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按照遊戲裡的既定歷史來看，這位神明就是一位註定失敗的神明。
當然，其實也有可能是沒有玩家接過任務，又或者是接過這個任務的玩家實力不夠，所以最終導致任務失敗。
肖恩當初在處理羅密歐那件事上，就已經嘗試過改變歷史進程的結果。這可不是一件什麼好事，因爲事情發展和結局往往都會變得無法猜測起來。不過凡事有利必然有弊，肖恩更改了進程步驟，雖說背上要替羅密歐絕了一個家族血脈的債務，但是也因此獲得了一把史詩武器和一個未來必然可以進入黃金級的屬下。這筆買賣無論怎麼看都是賺的。
也正是因爲有這些先例，所以肖恩此刻纔會變得非常重視這個領地任務的選擇結果。
是要按照遊戲裡的既定劇情讓這位女神隕落。還是要幫這位女神一把？
肖恩有些苦惱。
但是再怎麼苦惱，鎮門到鎮廣場神殿前這一段，也只有十數分鐘的路程而已。
所以，肖恩很快就見識到了那位冰雪與凜冬女神的信徒。
這的確是一位美人。
她的容貌並不如何豔麗，但是卻有一雙充滿靈氣的雙眼，小巧而略顯單薄的雙脣，微翹挺立的鼻樑，僅從相貌上來判斷的話，並不如塞西莉亞那般精緻，也不如伊麗莎白那般嫵媚，卻也有一種內斂的純真，相較於這兩者也是不相上下。只不過這位信徒閉口不言、沉默不笑時，身上那種生人勿進的冷冽氣息也就越發的明顯。
就像是一種天生的不怒自威。
這名美人有一頭淡藍色的長髮，直垂至腰際，她也只是簡單的扎束起來，並沒有過多的花俏。身上穿着的是一件銀色的單衣，繪有宛如水紋波浪般的藍色鏽紋線，內襯似乎是白色的、高領，外面套有一件及膝的長袖收腰風衣，通體銀藍，袖口處是灰白色的紋理，袖下有鈕釦，似乎是可以隨意更改袖口的寬窄，長褲也是銀白色的，不過長靴倒是帶金紋的黑色。
這種類似於軍官制服的衣服穿在這名女子的身上，並沒有顯露出太多的英氣，反而是讓她身上那股生人勿進的冷冽氣息變得更加濃郁幾分。尤其是在風衣內的單衣腰帶處，還繫着一柄劍柄是藍底金邊螺旋紋，劍鞘是銀白色鑲有菱形藍鑽的長劍，更是彰顯出這名女子那不凡的身價與地位。
無論怎麼看，這名女子都不像是一名祭司或者牧師。
只不過，真正可以算是見多識廣的肖恩，又怎麼會被這名女子的裝束給嚇唬到呢。
“帶刀祭司？”肖恩的眉頭微皺。
不說話就是生人勿進的高高在上，一說話就直接破功的女子咦了一聲：“你知道？”
肖恩翻了個白眼，這個世界能夠讓他不知道的事情，可真的是不多呢——當然，因歷史改變而產生的諸多糾紛或者事項，不在此列。
正常神術體系裡，有兩個職業分類。
一是專精於各種神術的牧師、祭司之類，這類職業的地位頂峰就是藉着神明的名義立教開派的教皇。以無比強大的神術而著稱，只不過這類職業卻是出了名的身體羸弱。據說是比純粹專精於魔法修煉的魔法師還要有所不如。而另一類，就是爲了改善這種身體羸弱而產生的職業，修煉神術的同時順便兼修戰鬥技能，這一類職業主要有兩個分支，分別以神術爲主武技爲輔的神官類職業和以武技爲主神術爲輔的神殿戰士類職業，只不過按照規矩這一類職業無論是神官還是神殿戰士，都沒有競選教皇的可能，他們的地位頂峰就是神殿騎士團的總統帥。
而帶刀祭司。卻是硬生生的開闢出第三條路——既以神術爲主又不以武技爲輔。
這在神術體系的所有神明信仰之中，既是身份又是榮譽而且還是一個貨真價實可以用來當作實力判斷標準的職業——神術體系裡的六階隱藏進階職業。任何一個神明信仰的權力體系裡，帶刀祭司都是極爲特殊的一類，並不僅僅是因爲能夠獲此殊榮的人都擁有強大戰鬥力，更重要的是獲得這個殊榮的人不僅可以參與競選神殿騎士團的總統帥，甚至還可以去爭那教皇的寶座。
當初遊戲裡，就有一位玩家成爲勝利女神信仰體系下的帶刀祭司。最後還真的被這貨給當上了教皇。之後，這個蠢貨爲了一個女人向晨曦之神在人世間的宗教發起神戰，一時間有超過七個國家被捲入這場神戰之中，僅以玩家的身份而言，他絕不比遊戲中那些什麼十大公會的會長遜色分毫。
至於神戰的結果如何，肖恩不知道。因爲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遊戲裡那場神戰纔剛進入白熱化。
“我不止知道你是帶刀祭司，我還知道你信仰的神明是冰雪與凜冬女神。”肖恩簡單直白的開場白顯得非常粗魯，一點也沒有貴族那種溫文爾雅的腔調，“我甚至還你以及你背後那位神明更多的秘密。你信嗎？”
有些難以置信的美麗女子瞪大了眼睛，這讓她身上那股生人勿進的氣勢蕩然無存。只見她偏了一下頭，道：“我不信。”
肖恩瞬間有一種被噎住的鬱悶感。
關於這位冰雪與凜冬女神，肖恩當然什麼都不知道了，遊戲裡雖然有一些關於神明的介紹，但是那也是奧丁、宙斯、阿瑞斯這一類高等神明的介紹，不過在諸神黃昏裡這些神明早就已經隕落了。簡單點說，就是官方網站上那標題大大的關於諸神介紹所提及的各類神，基本上全部都死光了，不死的還沒有篇幅介紹呢，所以後來玩家所知道的二十九位神明，都是玩家自己一點一點摸索出來的。
所以當這位美麗的女子說出我不信三個字時，肖恩還真的有些頭痛。
他萬試萬靈的神棍招數，在這位真正的神明僕人面前，似乎一點也沒用了。
“好吧，既然你不信，那麼我們來換一種說法吧。”肖恩一臉平靜的說道，這一刻的他卻是恢復了幾分溫文爾雅，“你憑什麼讓我允許你在我的領地內招募信徒呢？”
“因爲他們需要我啊。”女子一臉理所當然的說道。
“只要我願意，我隨時可以請其他神明的牧師來主持神殿。”肖恩輕聲說道，“紅葉鎮的鎮民需要的只是一位牧師，一位能夠在他們遇到一些醫師無法救治的情況下，出手幫他們一把的牧師，而不是冰雪與凜冬女神的牧師，這一點你必須搞清楚。”
“但是除了我，這裡並沒有其他牧師來，不是嗎？”
“那只是因爲錢不夠而已，只要我願意花點錢，我爲什麼不能請到另一個更好的牧師呢？”
“可是……我不需要錢啊。”
不當家之前，肖恩不知道柴米油鹽的貴，當了家之後他才知道就散他現在是百萬富翁也不能胡亂花錢，而請神殿牧師來支持神殿，除非是那些重要城鎮或者極度繁榮的城鎮，否則的話是不會有神殿牧師來倒貼的，當然那些沒什麼名氣或者急需信仰之力的微弱神明的信徒例外。
這也就是爲什麼一般貴族不會養隨軍神官的原因，對於那些實力不足的貴族而言，他們連魔法師都養不起更不用說隨軍神官了。而那些養得起魔法師的。有這麼一筆養隨軍神官的錢拿來多養幾個魔法師不是更好。肖恩要組建的可是一個神官團，這可不是一個兩個牧師祭司就能夠搞定的事。
所以對於這位冰雪與凜冬女神的信徒說出的不要錢提議。肖恩還是有些心動的：“這確實是一個不錯的提議，不過還不夠。”
“還不夠？”女子睜大眼睛，顯得很是無辜，“我沒錢了。”
“我不需要你的錢。”肖恩搖了搖頭。
“我不會把我自己給你的。”女信徒突然拉緊了風衣，一副你要是敢碰我我就和你拼命的架勢。
肖恩的臉上，似有黑線落下：“不，我對你也不感興趣。……行了，我們就別拐彎抹角了。你背後那位神明已經處於隕落的階段，如果再沒有信仰之力補給的話，不出三個月你就會神力燃燒。”
這一次，女信徒的臉色終於變了。
只不過肖恩還沒適應對方臉色上的變化，他就感受到一股極其可怕的強大威壓從女信徒的身上散發出來。幾乎是剎那間的功夫，這名女信徒就猶如一個風暴的泉眼，一股徹骨的嚴寒氣息瞬間就以這名女信徒爲核心。朝着周圍四面八方爆發而出，整個房間之內的所有東西都覆蓋上了一層冰霜，而且冰霜甚至還在不斷的加厚。
更令人感到驚歎的是，這名女信徒的髮色轉瞬間就變成了透明的淺藍，如同那懸掛在冰窟裡的冰棱一般。而她的雙眸卻是化作深黑色，肖恩是親眼看着她的雙眸由淺藍變成深藍、幽藍。最後才化作那宛如深淵一般無法判斷的漆黑，深邃得彷彿會將靈魂徹底吸收進去一般。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靈魂正在脫離身體，肖恩第一時間就閉上雙眼，那種有些飄飄欲然的剝離感也就立即消失。
只是房間裡的溫度，正在不斷的下降着。轉瞬間就是零下十數度的情況，甚至還在不斷的下降着。這下子就算是肖恩也開始有些承受不住了。他的臉上甚至開始有冰霜覆蓋而出，體內的血液更是彷彿被凍結了一般，幾乎是手指微微一動，便有脆冰因爲承受不住變動而掉落。
短短數秒而已，但是給人的感覺卻像是經過了極爲漫長的歲月。
“抱歉。”當女子那深邃的黑色眼瞳終於顯露出那麼一絲靈性時，她也就看到了肖恩當下的窘迫，微微揮手，肖恩便不再感受到冰冷，只不過體內那幾近凍結的血液卻也並未有所好轉，“我的神力已經非常稀薄了，所以也只能爲你做出這點庇護了。”
原本這名女信徒的聲音，帶有一種清澈的銀鈴嗓音，而現在從她嘴裡說出來的聲音卻是有一種虛無飄渺的感覺。
“神降！？”肖恩雖然已經感覺不到寒冷，但是之前體內的冰冷也併爲驅散，所以此刻已經在不斷的顫抖，配合他現在不斷上下打架的牙齒，看起來倒是真的很像是在恐懼什麼。
“是的。”女信徒，或者說現在應該是冰雪與凜冬女神，點了點頭。
“她的身體可以承受得了嗎？”肖恩倒是比較關心這個問題。
神降，也就是大降神術，這可是號稱神術系三大禁咒之一。遊戲中玩家使用這種技能，那是必定板上釘釘的掉一級，任何保級手段都不管用，而一般npc承受這種技能的話，則是當場死亡，只有擁有萬民或者神民血脈的npc，才能夠承受得了神降而不死，不過通常也還是會在很大程度上受到重創。
“儘管血脈已經極其稀薄，但是她確實擁有屬於我的血脈。”冰雪與凜冬女神開口說道，“所以我在甦醒之後，纔會挑選她作爲我的復甦者。……以她現在的能力，每半年可以承受我一次降臨而不會有任何後遺症。”
這下子，就輪到肖恩感到驚訝了。
“你對於我，似乎確實非常的瞭解。”冰雪與凜冬女神繼續說道，“既然你已經知道我的神力最多隻能維持你們世俗間三個月的時間，那麼我們就不需要再說一些毫無意義的廢話了。我現在只能維持這個狀態和你交談三分鐘，而這將會耗掉我最少一個月的神力，所以……說出你的條件吧，凡人。”
冰雪與凜冬女神，是一位擅長於戰鬥的高等神明，當年她甚至一度差點奪取了阿瑞斯的戰神神格。雖說她的脾氣在諸神裡不算暴躁和喜怒無常，但是卻也絕對可以算是無情和冷漠的代表，所以此刻她以一種平等的態度和肖恩交談，這如果放在黃昏時代，那簡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只可惜，肖恩對於這位神明實在很不瞭解，所以也就無法理會這種“平等”是擁有多大的殊榮，他所謂的“瞭解”其實全部都是建立在系統的幫忙上。只不過作爲一名神棍，他的表現非常的不錯，而且冰雪與凜冬女神也的確已經沒有多餘的神力可以讓她隨意揮霍，神降已經是迫不得已的行爲，又哪還有辦法洞察如火的去觀察肖恩的內心呢。
“既然如此的話，那麼我也就不再廢話了。”肖恩努力平復血液裡的冰冷，儘可能讓自己說話不再這樣戰戰慄慄，“我需要一支神官團。一旦在戰爭時期，所有信仰你的祭司、神官都必須成爲我軍隊裡的隨軍神官，這支神官團必須聽從我的指揮和命令，而不是那種毫無約束性的自由。”
“那麼我可以獲得的利益呢？”
“只要是我的領地，便只能信仰你這位神明。”肖恩沉聲說道，“我會拒絕其他一切神明的信徒進入，而且凡是我領地內的城市必然會修築你的神殿。但是能夠拉攏到多少信徒，那就要看你的信徒本事了，這一點我是不負責的。”
“也就是說，一旦你需要發動戰爭的話，我就必須讓我的信徒配合你的軍隊行動，而作爲回報我將獲得你領地內的信仰支配權？”
肖恩點了點頭，道：“是的。……這筆買賣非常公平，你我都不虧。”
“如果以正常情況來說，我確實是不虧的。但是據我所知，你現在的領地似乎並不大。”
“這只是暫時性而已。”肖恩輕聲說道，“我的領地不可能永遠都只有這麼一點。而且，你現在也沒得選擇，不是嗎？”
“是的，我現在確實沒得選擇。”冰雪與凜冬女神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既然如此，那麼屬於我們的交易就此成立，不過這只是暫時性的，如果未來你的成就讓我不滿的話，我便會中止這份交易。”
“這是自然。”肖恩一副瞭然的模樣，“如果你的信徒讓我不滿意的話，那麼我也會中止這份交易。”
冰雪與凜冬女神深深的望了一眼肖恩，隨即她的意志便開始脫離。這名女信徒的雙眼很快就開始恢復成原先的淡藍色，而本是透明的髮色也開始從上至下的恢復，看起來就像是有人從她的頭上倒下一盆藍色的染料那般，逐漸往下流淌而落。
同樣是數秒之後，女信徒的眼神終於恢復之前肖恩所見到的那種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