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孫寧來到聖女庵。
聖女庵位於元界戰場的幾何中心，這裡是一片浩瀚的沙漠。順着沙漠中的法陣，穿過一條空間通道，才能到達。
若是沒有了凡師太的指點，常人連進入的法陣都不可能找到。
鋪滿落葉的青石板路上，了凡師太靜靜站在那裡，整個人彷彿與漫山遍野的樹木融爲一體。
便是如今的孫寧，也瞧不出這位神尼臻至怎樣的層次，只覺她如同一汪平靜的海洋，誰也不知道她究竟有多麼深邃。
他甚至生出這樣的直覺：不論是自己，還是正自吸收神格的東淵大帝，在她面前，恐怕連一個照面都走不過。
孫寧來到了凡師太跟前，深深行了一禮，正色道：“見過師太。”
了凡師太雙手合十還禮，微笑道：“公子乃是拯救整個位面之大功德之人，貧尼心懷感激，深表欽佩，往後莫要再多禮了。”
孫寧笑道：“在下看到師太，高山仰止之情油然而生，自然須得以禮敬之。”了凡師太無奈搖頭，深邃的目中卻是露出一道驚歎之意，讚道：“短短三百個晝夜，時間加速之下也不過區區一百五十年，公子便將大道之力修煉至如斯境地，不得不叫人
歎服。貧尼一生之中，如公子這般天賦異稟的俊傑，還是首次得見。”
孫寧感慨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師太一雙慧眼。大道之力修至此境，前路已無，我卻生不出一絲喜悅。”
“前方本沒有路，公子走過去了，也便有了路，又何須操之過急？”
了凡師太徐徐言道：“公子此來，是否已經準備要動手了？”
孫寧肅然道：“不錯！東淵大帝吸收神格之力，日日都處在突飛猛進之中。我耽擱的越久，與他的差距也便越大，此事宜早不宜遲。”
“是這個道理。”
了凡師太微微一笑，目中隱隱有一抹異色在閃爍，徐徐問道：“貧尼觀公子此刻之狀態，對與東淵一戰，竟似毫無信心。”
孫寧嘆道：“我平生中經歷過不知多少強敵，遇到過不知多少兇險。唯獨這太古神魔，叫我實在生不出任何自信，沒有哪怕一絲勝算。”
“公子錯哩！”了凡師太正色道：“太古神魔只是表面很強，但在他沒有徹底復活之前，他就一定有弱點。更何況，只要他沒有真正重生，他的力量就一定要受到下層空間所能容納之力量
的限制！公子在此前修煉的每一境，都曾進入天人合一，達到該境界力量的極致。你與他相較，並不會遜色多少。”
孫寧的眼神中，頓時變得明亮起來。
不錯！
只要東淵大帝還要受到下層空間容納力量的限制，自己就絕對不是沒有機會！
“何況位面本源擁有占卜未來之能。前幾年間，它始終處在混亂之中。到近一年，尤其是你修出大道之力，它便開始變得穩固，近一個月，更是堅如磐石。”
了凡師太肅然言道：“至少從位面本源的反映來看，這一戰最終獲勝的，絕對不是東淵大帝！”
孫寧的雙目，已然變得無比明亮，先前的一切憂慮，此刻已然盡去，整個人變得朝氣蓬勃，自信無畏，戰意燃燒。
了凡師太短短一席話，就將他從近乎絕望之境徹底喚醒。
孫寧深知，以自己先前的狀態去對戰東淵大帝，絕對要死無葬身之地。
真正的強者交鋒，比拼的不僅是手段與神通，也是信念與堅持。
這一刻，他已收斂起一切負面情緒，整個人達到前所未有的巔峰狀態，精、氣、神進入高度統一，璀璨如日月星辰。
他甚至能清晰的感覺到，識海中的那柄殺意之劍，沸騰着濃烈的戰意和殺機，幾乎要化作實質，欲將它唯一的目標斬碎！
了凡師太平靜無波的面容上，露出分明的驚歎之色，再讚一句：“公子人中龍鳳，令人歎服。”
孫寧躬身行了一禮，沉聲道：“多謝師太指點，叫我茅塞頓開！”
“哪裡談得上指點？”
了凡師太徐徐搖頭，話風一轉道：“不過在公子出征之前，貧尼還有一個小小的故事，想與你分享。”
孫寧忙道：“請師太指點！”“從前有座山，山腰有一寺廟，廟裡住着個出家人。山下有一茅舍，舍中住了一名屠夫。屠夫爲了過活，日日須得夜半便起身，屠宰牲畜。那出家人向佛之心，也是極爲虔誠，日日夜半便開始敲鐘拜佛。然人非聖賢，終有睏倦之時。那出家人偶爾睡過了頭，便被山下屠夫屠宰牲畜時，響起的慘叫聲驚醒。屠夫若是不曾起身，待出家人鐘聲
一響，也便曉得時辰已到。長此以往，出家人和屠夫倒形成了默契。你因我的鐘聲驚醒，我憑你宰殺牲畜的慘叫聲，乃知黑夜將去，黎明將至。”
孫寧靜靜的聽着，一個字也不曾落下。
他深知，了凡師太講述的這個故事，定然意有所指。
興許，這是一位修爲臻至仙神境界的大能，對自己苦口婆心的點化。“如此數十年，出家人和屠夫同時老去。兩人彼此相聞對方之聲，竟是從未見過。這一日，屠夫上山，出家人下山，兩人在山腳會面。屠夫感慨道：你禮佛一生，日後必登極樂淨土。我這一雙手，沾染了不知多少鮮血，死後恐怕要下阿鼻地獄，念在你我二人神交數十載的份上，還要請您多爲我念誦經文，也好早日脫離苦海，求得往生。出
家人肅然答允。當夜，二人雙雙離世。誰曾想，雙手沾惹無數血腥的屠夫，竟然往生極樂。而虔心禮佛數十載的出家人，竟然下了阿鼻地獄。”
說到這裡，了凡師太目光中，更添幾分平淡悠然，徐徐問道：“你可知，這是爲何？”
孫寧也是一陣驚詫，奇道：“爲何？”
了凡師太以罕見的，近乎一字一頓的聲調，緩緩言道：“因爲屠宰牲畜之聲喚醒出家人，讓要他上香禮佛。”“而出家人敲響的鐘聲，是在催促屠夫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