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揚撫額,汗顏,天下敢找皇帝麻煩的,怕是隻有他家主子了?
“雲相府怎麼樣了?查沒查出那兩人是誰?”景袖又轉首問道。
風揚神情瞬間嚴肅:“沒有,一點消息都沒有,甚至整個皇城都沒人見過那兩人。”
景袖黛眉忽地緊擰起來:“沒見過?不可能啊,那兩人總不會憑空消失吧,那般強勢氣息的人任誰一見都很難忽視吧。”
思考間,樓道上忽地傳出腳步聲。
“這位爺,你下邊請吧,這二樓已經被人包了,不對外開放。”
“……”吵吵嚷嚷,似乎沒有半點效果,那腳步聲越來越近,景袖打了個眼色,風揚立馬上前,剛踏出幾步就定在原處,這……不是……主子要找的人嗎?
景袖蹙眉,也看清來人,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他一身青雲紋蟒袍,頭戴青雲龍冠,臉部的線條猶如刀削,面容俊朗至極,渾身透着成年男人特有的陽剛魅力,墨絲三千飄散在背後,整個人說不出的狂傲尊貴之氣。
他的眼睛是帶點微藍的色澤,與景袖一樣,只是這種藍隱藏在眼角,難以察覺,他應該是炙熱的,隔得老遠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火一樣的溫度,可是他的神色卻異常冰冷,彷彿早已隔絕塵世千百年。
“找我?”淡聲,冰眸掃過景袖,氣勢瞬間碾壓衆人。
景袖心臟不可遏止的慌跳,她承認,這個男人給了她極強的威脅感,不管是實力還是手段,她似乎都耐不動他分毫,甚至連身上的狂傲都輸了半分。
不過……這些比不上,那她就……
轟!陡然,似有道洶洶黑焰從景袖身上冒出,死氣,這是來自地獄的死氣,極致的死氣,瞬間把景袖氣勢擡升。
冰冷無澤,死神之息。
這是,毀滅一切的力量。
這是,掌控天下的力量。
清澈的眸變得昏暗,無情無緒,像是一汪深潭,平靜無波,裡面是視一切爲螻蟻的漠然。
這一刻,連身邊的風揚紅妖都驚住了,他們從未見過如此的主子,那渾身冰冷的氣息讓人從心底產生懼怕,平日的景袖可能狂傲,也可能讓人害怕,可從未讓人有如此的直觀感受,一個激靈靈寒顫,兩人不覺膽寒。
“對,找你。”若說氣息是死氣,那麼這句便是死神的吟唱。
只覺讓人身體僵硬,寒毛直豎。
眸光閃爍,男人擡眼緊緊盯着眼前的女子,眸中深處閃過一絲驚訝,這個女子居然有不輸於他的氣勢。
同一時間,身上氣息收住,渾身威嚴之氣猶如潮水般退去,既然有與他抗衡的東西,那麼就有資格與他一談。
壓迫消散,景袖渾身的死亡之氣也逐漸收攏,只是她眸子緩緩閉上,似乎還在努力平復。
曾經剛入組織,她便被投進死亡囚城,無數的孩童進去,只有一人能出去,要想出去,就必須殺盡所有對手,那個死城,不僅有對手,更有無數豺狼虎豹。
那時,當她終於成功可以出去,滿城已是屍體,到處都是血紅,連地上的泥土都被鮮血侵染了三米,這種死亡氣息便是那時留下的,從那刻起,她連續五六年身上都是那種氣息,後來,她碰見了
黑瘋子,一切纔開始好轉,她也纔開始學會控制住這種氣息,若非萬不得已,她絕不生出這種氣息。
因爲黑瘋子說過,當你渾身都是死亡之氣的時候,那麼你是在墮落,是在淪陷。
她不能墮落,更不能淪陷,所以……
酒樓寂靜無聲,只有風聲吹過。
“主子。”紅妖忍不住低喃出聲,眸眼盡是擔憂。
手腕微招,景袖的眸緩緩睜開,裡面已經開始恢復清明:“沒事,你們先下去吧。”
兩人遲疑一瞬,卻也迅速領命離開,他們明白,此時他們就算留下也插不上半點手,這個男人也非他們可以控制。
風繾綣而進,酒香從一樓飄上,縈繞在鼻尖,讓這處到生出點愜意悠然。
“來點酒……”
“來點酒……”
清亮的聲音,兩人竟是同時而出,眸子同樣一閃詫色。
忽地,景袖脣角微掀,生出點笑意。
男人雖沒有笑,眸光卻亮了一分,看得出來也是心情轉好,大步上前,坐在景袖對面的紅木椅上。
守在樓道上的小二瞬間領命而去,只期望把這兩大貴客給照顧好了,別毀了這小酒廟。
酒香很快上來,竹葉青,十年佳釀,酒樓藏品。
淺抿,脣齒留香。
景袖也不隱藏,開門見山,紅脣一張,道:“你是誰?”這男人既然能找到她,也能如此情形便來見他,那麼必是不屑那些彎彎繞繞的東西。
“雲戰天。”線條清晰的脣線掀起,男人毫不隱瞞的道,能讓他親自說出自己的名字,這天下她還是頭一個,不過因爲這雙眸子,他允。
景袖錯愕,姓雲?跟她一樣,可是這三洲五國沒聽說還有哪個姓雲的大家族啊,就連鳳冥國也是鳳氏一族稱天,何時多了有如此厲害人物的雲氏?
雲戰天自是清晰景袖心中的疑惑,不過他並不打算多作解釋。
“不信?”
“不,我信!”景袖點首道。
“哦,爲何?”
“因爲你不屑。”不屑說謊,不屑對她隱瞞,景袖篤定道。
雲戰天剛毅的臉上忽地一變:“哈哈……”大笑,笑聲衝斥整個酒樓,若是忠老在這,鐵定會瘋狂大呼,他的雲主多少年都沒有露出這樣的神情了。
“對,我不屑!哈哈……”雲戰天只覺得莫名的暢快,眼前這個女子總能讓他有種特別的感覺,像是已經相識多年,像是她早已瞭解他,她的每一句話,莫名觸動着他的心,很奇怪,來之前,他還準備殺了她的,可是現在完全沒了那種感覺,甚至有種誰要動她,她都會竭盡保護一樣。
這種感覺很微妙,像是像是……有一種血脈的聯繫,割不斷,理不清,可是他們明明沒有……
景袖瞪眼,有些莫名,可心裡的感受卻很是舒暢,似乎眼前的這人開心,她也能高興一般,這……怎麼可能?爲什麼她的情緒會受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影響?
“你……”景袖出口,欲言又止,她實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知道點啥?
“你是相府三小姐?”雲戰天道,眸光深邃,裡面的深意不明。
景袖一怔,清澈的水眸閃
爍,也不隱瞞:“是,也不是。”
“哦,這是什麼意思?”雲戰天疑道。
“意思就是,我的身體可能是,靈魂可能不是,也有可能我的身體和靈魂都不是。”有些東西她還不確定,所以只能給出模棱兩可的答案。
眸光一閃疑惑,雲戰天怔望着她。
兩人對視,似乎皆想透過彼此,看到靈魂深處的秘密。
“你相信有靈魂嗎?”忽地,雲戰天話題一轉道,眸子深處似有一縷憂傷滑過。
心情瞬間被感染,景袖心遏制不住的一痛,感覺來的急速,莫名,怔望着對方,一字一句的道:“我相信。”因爲她就是。
一杯薄酒滿上,示意對方先乾爲敬。
雲戰天凝視着他,執杯而飲,對的,有的,一定有的,她一直都在他身邊。
風過,鳥語,酒香不散,隨着太陽下移,這裡的語聲笑聲不斷。
太陽落在半山腰,天邊的雲霞漸起。
“這個人的任何消息,若是你給我找到,我雲戰天對你感激不盡。”他並沒有說怎樣感謝,可是景袖明白能得這個男人如此一句,該是何等的承諾。
望了眼手邊的畫筒,景袖並沒有急着打開,而是望着眼前的男人道:“你到耀天來就是爲了找人?”
“對,找人。”他道,神觴,雖只有兩天,他卻已經翻遍耀天整個皇城,該走了,這裡已經無法再留了。
景袖眸光怔怔,一時不知該說點什麼。
“如果你有消息,去一個叫‘紫竹雲灣’的地方,那裡會有人告訴你我的下落。”男人又道,從懷裡拿出一樣東西,是個蠶絲袋,裡面不知何物:“這個送你,爲前日傷你的事道歉,小丫頭,我很高興認識你。”他一字一句的道,神色格外的認真。
最後一杯薄酒飲下,酒杯傾斜,一滴酒水滴下,竟不是晶瑩剔透,而是血紅,獨特的禮誓,代表着對眼前人的極致信任。
景袖眸閃,似看出裡面的慎重,依樣畫葫,也如此飲了一杯。
雲霞妖嬈,兩人面立,相似一笑。
待雲霞已經鋪滿整個天幕,景袖望着天邊久久沒有回神。
“唔唔……”角落將軍的低唔聲響起,景袖一怔,收回思緒。
她並沒有急着去拆開兩樣東西,而是取過一邊的宣紙,筆豪微動,緩緩寫道:“尋人,金級單子,雲戰天,無價。”
素指取過畫筒,上好的沉香木製成,還飄着淡香,緩緩擰開,淡黃色的宣紙,顯然已是多年舊物。
素指一點點打開,首先引入的是線條清晰的幾筆勾勒。
“鳳弄霓裳袖,煙含水月紗,卿人一幕,雲醉去。”
淺淺幾筆,似在勾勒女子起舞,讓人沉醉。
果然,畫卷逐開,霓裳華服初顯,曼妙身姿,水月紗中舞……
女子面貌逐漸露出,景袖手腕卻猛地一抖,瞳孔放大,只見她身形急速而出,飛掠在街道盡頭,尋找剛剛的人影。
“雲戰天,雲戰天……”忍不住景袖大呼起來,聲音迴盪在整個皇城上空,裡面的顫音顯示出景袖的急切。
“雲戰天……”
只是身影早已遠去,何處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