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殘月漸隱。
霧峰峽谷之中在歷經一番鬧騰之後終於逐漸平靜下來。
此時,夜過子時,雲羽已是徹底的與之夜家一干子弟融洽下來。特別是在夜誌慶的帶領下,他更是與之不少人寒暄在一起,甚至被不少人稱呼爲大哥。這奇異的一幕讓得其餘各大豪門的後輩不由得膛目結舌。
夜色盡晚,雲羽一一與之夜家前輩問候之後,終於在徐靜的陪同下撤出了涌動的人羣。擠出人羣,呼吸着清冷的空氣,前者不由得長呼出一口濁氣。先前與夜家子弟擠成一團,險些沒把他給憋死在其中。
“怎麼樣?現在感覺如何?”徐靜看着雲羽如釋重負的模樣,不禁掩嘴笑道。
“什麼感覺?”雲羽不明所以的撓撓頭,讓得徐靜不由得大翻白眼。後者努了努嘴,看着身後逐漸平靜的人羣道:“其實他們的心地並不壞,只是對於陌生人時有些排外罷了。所以,在沒有和他們相處愉快之前,他們纔不屑與你同席而坐。”
“這個我自然明白,不論是豪門子弟,亦或者平頭百姓,都是會有排外情緒的。不過,只是論人的情緒高低而已。”雲羽笑了笑,表示理解的道:“不過,豪門子弟的情緒顯然比之平頭百姓更加的高,輕易不會與外人交往。除非,能夠從心靈上震懾住他們,亦或者徹底的折服他們。不然,只會適得其反。”
說到此處,雲羽不由得有些唏噓的笑道:“呵呵,先前若非是七叔那番點撥,這羣傢伙可未必能夠想得明白並悟通其中道理。否則,我不僅不能融入他們,甚至有可能一舉成爲這羣豪門子弟的公敵。”
“怎麼?你現在知道怕了?先前你可是很威武呢,一人戰百人,震懾全場呢。”徐靜戲虐的說道,讓得雲羽的神色不由得訕訕不已。
乾咳兩聲,雲羽急忙解釋:“我……我當時還不是逼不得已麼,若是不拿出實力來,怎麼能夠震懾住這羣傢伙呢?”
“那你的實力恐怕有些高強呢。”徐靜眨了眨眼,一副小瞧了你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雲羽,那略帶侵略性的目光讓得後者只覺有種被看穿了的感覺,不由得脊背發涼,隱隱有些哆嗦。
“靜姐,別……別這樣看我,我……我……不自在。”忍不住心中慌亂,雲羽連連擺手,那漲紅的面容隱約有些心虛之色閃現而過。
徐靜見狀,美眸之中異色一閃而逝,旋即掩嘴而笑,“傻樣,還跟姐害羞呢。”
“嘿,靜姐這麼大一個美人兒,別說小弟了,恐怕就算那些糟老頭看見也是把持不住呢。”雲羽憨憨一笑,面容之上盡是純真之色。
看着雲羽那無比純真不添絲毫雜色的面容,徐靜心中不禁一蕩,忽的斜身靠近前者的身旁,附耳低語道:“那弟弟……介不介意姐姐委身於你呢?”
“刷!”
雲羽身形一動,電射般撤開了身子,遠離了徐靜的身旁。再度回頭之時,他的眼中已是浮現了一抹惶恐之色,緊緊的看着後者,眼眸之中有着些許的警惕之色。他嚥了口唾沫,旋即道:“靜姐,你……你有什麼鬼主意,直說就好,別這麼來,小弟心裡會很不安的呢。”
向來見慣了徐靜大咧咧蠻橫火爆的樣子,這突然間轉變得嬌滴滴的小女子模樣,霎時間讓得雲羽察覺到有陰謀的味道。來不及多想,哪還敢停留,直接撒丫子的遠離了她。
“你這小
傢伙,真是不解風情……”徐靜白眼一翻,沒好氣的道,那略微有些鬱結的語氣讓得雲羽不由得心中滲寒。
“好了,滾回來吧,老孃可對你小子沒興趣,哼!”看着雲羽那一副防狼的神情,徐靜心中只覺大感受傷,不由得悶悶的揮手斥道。那粗糙的語氣再度恢復了以往的火爆,讓得雲羽的心中瞬時多了一分安全感。
習慣了這火爆脾氣,真要是溫柔起來,多半有鬼!
歷經這段時間以來的相處,雲羽大致已是摸清了徐靜的脾氣。後者若是無事脾氣必定特別的火爆蠻橫,而一度變得溫柔之時,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心中有異樣。因此,在吃過幾次虧之後的他,而今算是徹底的領悟到了。當後者的情緒轉變之時,務必得防住。不然,悽慘的後果,恐怕不再是耳朵不保。
“接下來什麼打算?跟着七叔他們走嗎?”拉着再度走回來的雲羽就地坐下,徐靜偏頭問道。
“我打算等天亮就走,一個人去見識見識這號稱帝國最大的險地。”雲羽淡笑道,讓得徐靜的臉色也是浮現出一抹笑容,使得後者那成熟風韻的臉蛋兒上閃現過一道玩味之色。
“老孃就知道你會有這種想法!”徐靜翹着嘴角笑道,那成竹在胸的模樣讓得雲羽頗有些訝然,很明顯對於前者能夠猜測出他的想法而感到有些不敢相信。
愣了愣,雲羽反問道:“靜姐怎的這般瞭解我?不會迷上小弟了吧?”說着話時,他還有模有樣的打量下自己的着裝,摸了摸自己的臉蛋兒,旋即煞有其事的點點頭,道:“嗯……小弟好歹也是五官帥氣,玉樹臨風,能引萬千少女傾心相顧。想來,小弟這麼大的魅力,靜姐也是難以自拔呢。”
“噗嗤!”
看着雲羽那自導自演的自戀模樣,徐靜不由得被逗得掩嘴噴笑出來。唾了一聲,旋即嗔怒道:“去,你個小屁孩兒,竟敢佔姐姐便宜,真是沒大沒小。”
“嘿。”雲羽咧嘴一笑,面容盡是開懷之色。
自從雲羽記事以來,至今已是十餘年。在這十餘年之中,生活在雲家的他鮮有與人交往,大多數處於孤立無援的時候。偌大的雲家之中,也唯有云雪能夠與他玩耍。可以說,這十餘年以來,除卻雲雪,他便再沒有與旁人相處愉快過。也只有在純真無暇的雲雪面前,他才能夠卸去一身的堅強,偶爾的懶散一番,甚至心中壓抑之時還能夠放鬆放鬆。
後來,離開雲家,與雲雪分別之後,雲羽便再沒有舒心過。甚至都未曾與任何人放心交往過。哪怕是豪爽如曹村衛,雲羽也並沒有徹底的與其掏心。
這倒不是雲羽覺得曹村衛不可靠,而是後者並不能完全的理解他,明白他的追求甚至所堅持的目標。後者性子粗獷,爲人豪爽大氣,顧仁義,能夠使人安心的將後背交其守護。不過,後者心思不過細膩,無法使兩人做到真正的心靈相通,心知心慰,因此,雲羽纔不能與其真正的貼心,恐遭人恥笑。
而今直到遇見徐靜,雲羽的心情才格外的放鬆。
雲羽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只覺在與徐靜相處之時,他能夠感覺到一種溫馨,彷彿是與之雲雪相處時的那種溫馨,但冥冥之間卻又夾雜着一絲他從未享受過的幸福。不論在什麼時候,彷彿徐靜都會呵護他,照顧他,甚至理解他,容忍他。那種……包容一切的溫馨感,怎麼說呢?就彷彿是像六嬸包容雲雪一樣。
孃親般的感覺!
對,就是孃親般的感覺!
每當和徐靜相處之時,雲羽便是會生出這種陌生卻又讓他有着幾分期許的溫馨感。而正因爲這種感覺,他才能夠容忍徐靜對他放肆,對他苛責,甚至對他打罵。即使是後者每次都險些將他的耳朵給揪掉,他也是嬉皮笑臉的玩鬧不已。
也正是因爲這種溫馨感,雲羽在徐靜的面前總有種不想長大的幼稚。如同一個貪心的孩子想要永遠的享受着孃親的懷抱一樣。
而這,也同樣是一個從小不曾享受母愛的孩子,心中最爲期盼和奢侈的感覺。因此,雲羽格外的珍惜徐靜。
心中暗暗想着,雲羽不知不覺的輕輕躺下,將頭枕在了徐靜的大腿之上,安詳的眯上了眼。不久,他便是呼吸均勻的睡了過去。那安詳的模樣,就像一個躺在孃親懷抱着的小孩,肆無忌憚,毫無顧忌。
看着雲羽忽然間的變故,徐靜如遭雷擊,只覺渾身僵硬,有種不敢置信的感覺。呆呆的任由前者躺在她的腿上,卻並沒有做出絲毫的躲閃。愣愣的看着腿上安詳的睡着的雲羽,徐靜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只覺有種小甜蜜,又有種小溫馨。
特別是在見得雲羽那臉上從未有過的鬆懈之時,徐靜的心中竟也是不知不覺的涌現起一陣憐惜。此外,在前者熟睡之後,他那嘴角也是不自覺的翹起了弧度,露出一抹稚嫩的頑皮之色,活脫脫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真是個小孩兒呢!”
徐靜見狀,不由得低聲笑道,白皙的纖手伸出,輕輕的撫摸着雲羽那微翹的嘴角。後者此時的模樣,着實很令人憐愛呢。
“傻小子,真是怪可憐的!”
看着腿上安詳入睡的少年郎,徐靜不禁低聲嘆息。與之雲羽相處日久,徐靜也是偶爾聽起前者提過身世,自然也是知曉他打小就是一個人孤獨長大,一個人磨練,一個人修煉。而且,更是從小受盡族人的欺負與之孤立,不被人接受。
可以說,雲羽自小都是受盡了人間冷暖,嚐盡了世間酸甜。孤獨、仇恨、追尋、以及探索和對未知的迷茫,讓得這個年不過十七的少年郎自立根生。甚至,讓得他在這個本該無憂無慮的年紀來承擔着足以將尋常人壓垮的重擔,以至於迫使着這個本該稚嫩的年紀迅速成熟,並穩重有度。
難以想象,這麼多年以來這個少年郎是如何堅挺過來的?無數次血與火的歷練,痛與苦的磨難,生與死的徘徊,將之這樣一個稚嫩的少年生生改變成一個遠不符合他年紀的心性。其中所包含的悽苦,又豈是常人所能道盡?
由此,也足以看出,雲羽的心性之堅韌,何等驚人。若沒有過人的堅韌毅力,恐怕他早已經被逼得瘋魔。
“娘……”
但在這時,安詳入睡的雲羽忽的嘴脣微張,低不可聞的吐出了一聲從未呼喚過的稱呼。那期許,帶着幾分奢望的話音,讓得徐靜不由得雙眼泛紅,心中只覺很不是滋味。
或許,這就是雲羽一直以來能夠堅挺下來的唯一信念。也或許,這是他拼命頑強的生存下來的唯一堅持。而這,也或許是他的目標,是他所努力奮鬥的唯一希望。
“傻孩子,真是可憐的傢伙呢!”
輕輕的撫摸着那成熟卻又泛着幾許稚嫩的面龐,徐靜不禁低聲呢喃。
說到底,這不過是一個尋孃的可憐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