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不是真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覺!
閉上眼,睜開眼,混亂依舊,玻璃碎片下的那張臉滿是血污,她的美麗在這夜終將逝去。
聞訊趕來的雲霄凌跪在地上,全身的力量被抽空,跟隨着消防車灑落的水花支離破碎。誰能想到,一個小時前有說有笑的人,此刻卻成爲了一個不會說話的折翼精靈。
“夏彤!”爲什麼夏彤離他那麼遠?她從沒這麼遠過,比天上的月亮還要遙遠。
他從易點點身邊跑過,雙腿有些發顫,朝着徐夏彤奔去。
夏彤,你千萬不能有事……
易點點雙手合十,她第一次對上天許願,希望徐夏彤能化險爲夷。
很快,人羣中出現騷動,不知是誰叫了一句:“救出來了,上擔架……”
折騰了一夜,他們從沿海公路轉到了瑪麗醫院,徐夏彤被推進了手術室,醫生們奮戰了五個小時還在繼續,手術室外,大家沉默不語,徐家的二老趕來後,知道女兒出了事故,當場,伊念珠嚇得昏死過去,送入病房上氧。
徐海東安頓了妻子,回到了手術室外,大家發現他真的老了,甚至連眼神都渾濁不堪。
徐夏彤是他唯一的女兒,是他從小到大捧在手心的女兒,此刻,她生死未卜。
自徐夏彤跳樓之後,徐海東看開了很多,從前,或許將利益看得太重,導致夏彤成爲了家族的犧牲品。他愧對女兒,也一心想着放棄,所謂的啓雲計劃跟女兒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呢?
回想二十年前,他的願望單純卻真實:跟伊念珠相守到老,看着兒孫滿堂。
爲什麼隨着年齡增長,當初的夢想變了呢?
是他要的太多,所以才讓夏彤揹負了太多,如果不是他,夏彤不會與雲霄凌訂婚,如果沒有婚約,她也不會時時去雲家串門,如果不去串門,今天的一切就不會發生。
“醫生怎麼說?”他顫抖着發問,徐子霖面對地走廊發呆,良久才擠出一段話:“情況危急,需要截肢……”
“什麼?”徐海東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他最美麗、最可愛的女兒,居然要遭受截肢:“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徐子霖埋着頭:“爲了救人別無選擇,況且……已經來不及了!”
徐海東跌坐在椅子上:“是誰,是誰同意的?是不是你?”他掐着徐子霖,易點點和許志澤拉住了他的手。
“伯父,你冷靜一點!”徐海東的暴力,易點點早就見識過了。
角落裡,男人的拳頭滿是膿血,護士要給他包紮,卻被拒絕了:“岳父,是我同意的,我籤的字!”
直到他出聲,徐海東才發現角落有人:“霄凌?你籤的字……”
“我是她的丈夫,無論用什麼方法都要保住她!”他特地將未婚夫改成了丈夫,所有人聽到後一怔,雲霄凌的意思是……
徐海東聽到後,整個人如泄了氣的皮球,蜷縮在椅子上,雙手捂着臉無聲地哭泣。
易點點有些頭暈,她扶着牆壁,眼看着徐子霖被掐也不吭聲,心中莫名地疼了一下。
而她踉蹌的步伐也引起了他的注意:“你怎麼了?”
易點點扶着牆,閉着雙眼,醫院的通道有些天旋地轉了:“我……我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他蹭地站起來,看着牆上的顯示屏:“已經五個小時了……你該去休息了!”
“我真的沒事,我想等夏彤平安出來……”她對上徐子霖的眼:“她出事前是跟我通着電話,我明知她有危險卻不能救她,心裡好難受……”說着,她也小聲地啜泣着。
聽到這話,徐海東和雲凌霄同時望向她。
“你說什麼,你剛纔的話什麼意思?”徐海東的暴脾氣上來,就像頭野牛,攔也攔不住。
易點點只怪自己頭暈,竟然不小心亂說哈,現在可怎麼辦呢?說真話又怕雲霄凌無法接受,若是撒謊……她也不知道怎麼撒謊。
雲霄凌踏着沉重的步子來到她面前:“易小姐,這究竟怎麼回事?”其實剛纔他就覺得奇怪:“夏彤來來往往多次,從沒走過沿海公路,爲什麼會突然變道?”
徐海東也一臉疑惑地對着她,易點點求救地望着徐子霖:“我……我不知道開口!”
徐子霖將她抱在懷裡,他絕不會讓自己的女人爲難:“這件事還是我來說吧!夏彤是爲了跟蹤你的好弟弟纔出事的。”
雲霄凌指着自己:“我的弟弟?翎玉?”
“對,就是雲翎玉。”
“爲什麼?”雲霄凌不解。
“這就要問你的好弟弟了。”
事到如今,一切都瞞不住了,所有的事只有易點點最清楚:“這件事還得從你們的訂婚宴說起。”
提起訂婚宴,雲霄凌的眼眶浸出淚水,那時多幸福啊,徐夏彤站在身邊,輕輕挽着他的胳膊,時不時朝他微微一笑,便是最美的一刻。
“訂婚宴上,夏彤找到我,她說,她在無意中聽見了雲翎玉的談話,雲翎玉想與R先生聯手一起對付徐家,從徐家大賺一筆。夏彤聽到後很着急,所以找上了我,希望我幫她調查R先生。”
一口氣說完這些話,雲霄凌整個人徹底驚呆了,今晚太多意外,先是徐夏彤遭遇重大車禍,再是雲翎玉心懷不軌對付徐家,他想不通,弟弟爲什麼會這樣?而他更爲心痛的是,夏彤爲什麼不告訴他,難道還不夠信任嗎?
“不,不可能,二弟不會這樣的!”他再度確定一番:“自從上次輸了錢,他收斂很多了,更不會找人對付徐家。”
易點點下巴點點手術室:“這是夏彤親口告訴我的,就在今晚,她跟我通過電話,她說,在雲家吃完飯時,看到雲翎玉鬼鬼祟祟地接了個電話,她偷偷跟去聽到了些,有人需要雲翎玉去東方羅馬取回什麼。而今晚,東方羅馬就出事了。”
徐子霖點點頭:“東方羅馬今晚辦了個展會,最珍貴的梅度納威被人偷走,事後我們證明偷酒賊就是R先生,他是會所的經理王琛。”
“就在王琛被揭露的同時,他通知了同夥,之後夏彤告訴我,她跟丟了雲翎玉,原因是身後尾隨的車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剛纔在現場,我看到了夏彤的車尾有遭受撞擊的痕跡,很可能就是那輛車造成的。”易點點知道這話很殘忍,可那羣人對徐夏彤更殘忍!
他們撞擊了徐夏彤的車,使得她撞上了懸崖,被巨石砸到,如果不是這樣,她的雙腿怎麼可能被截肢?
一個美麗的女人,在花兒綻放的年華被截去雙腿,真是比死還難過。沒有人喜歡停滯不前的軌
跡,微弱如牆角的蒲公英,也希望藉助風的力量飛向更遠,而徐夏彤今生今世很無法再走遠了。
雲霄凌看起來有些遲鈍,當他細細回想,吃晚飯時只有雲家人在場,雲翎玉期間的確接過電話,回來後神色緊張,飯沒吃完就離開了,之後呢?夏彤好像也沒吃完飯,稱有急事就走了。
當時他還心急想送送她,可被她拒絕了。
回想離開的一幕,她不是答應過他會平安到家嗎?爲什麼食言了?
一開始,他還有些想不通,好好的,徐夏彤爲什麼有急事?爲什麼不讓他陪着?爲什麼會在沿海公路出事?
現在,聽了徐子霖和易點點的話,雲霄凌好像明白了什麼,但,他萬萬想不到,這一切是因爲他的親兄弟!
“翎玉不是那樣的人,一切都等夏彤醒來再說吧,這個時候,我沒心情想別的!”他是個一心一意的人,只能將注意力放在一件事上,所以,從小到大都顯得比弟弟蠢笨,因爲弟弟可以一心二用,而他不可以!
就像愛着一個人,他也只能一心一意一隻眼,成了死心眼的獨眼龍。
大家也有同感,現在徐夏彤在手術室裡生死未卜,沒有比她更重要的事,易點點覺得心口發悶,頭也有些暈暈乎乎的,不過靠在徐子霖的懷中,她不必擔心自己。
果然,人需要依靠,需要支點,需要一個世界。
“不舒服嗎?”他比任何時候都溫柔。
“嗯!”她也不再犟嘴:“我想吹吹風。”
這兒太悶了,瀰漫着徐夏彤殘留的血腥。
“外面太冷了,你會着涼的。”
“我不怕!”她的倔強再度體現:“對了,石哲呢?”
這會兒大家才發現石哲不見了,誰也沒有心情顧及別人,徐夏彤出了事,石哲也一定不好受,他們幾人是從小到大的玩伴,情誼比親生的兄弟姐妹更加深厚,況且,徐夏彤愛過石哲,這一點大家心知肚明。
而石哲愛過徐夏彤,這一點只有易點點知道。
收到徐夏彤訂婚的消息,石哲選擇了逃避,而此刻,他更不知逃到了什麼地方。
在別人眼中,石哲或許是一個懦夫,但易點點心裡明白,石哲絕不是懦夫,他的逃離是不想傷害任何人。
他跟徐夏彤存在着一層血緣關係,愛與不愛,都是一種傷害。
徐子霖陪着她往天台走去,前提是,她的肩上披上了一件外套——他的外套!
古龍水的味道很好聞,十分懷念窩在他的臂彎裡,面對透明的天花板,數着星星入睡。
電梯門開啓,易點點和徐子霖來到頂樓,頭頂亮着一盞灰濛濛的燈泡,她望着身下的陰影:“賊公。”
“嗯?”他停下。
“抱着我!”她的無助終於顯露。
跌入了懷抱中,他抱着她,力度剛剛好,足夠的依靠,自由的呼吸:“賊婆,想哭就哭出來吧!”
心事再一次被他猜中,她埋首進懷中:“我好害怕……”
手掌輕輕撫着後腦勺:“別怕,沒事的,一切都會沒事的……”
“我在想,如果手術室裡躺着的不是夏彤而是你,我……”
一瞬間,他的生命被焰火點亮,短暫卻絢爛,溫暖了長久的黑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