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馮氏怎麼也沒想着後宮竟有這樣的隱秘,轉念又想,自魏安嫠王、漢文帝、漢哀帝、唐愍太子以來,這等事也不絕於史,便是皇長子有此癖好,倒也不出奇,是以臉上怔了怔 ,也就恢復了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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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玉娘這裡聽着乾元帝那邊的消息,說是馴養了畜生撲她的那個是高貴妃,有黑毛與高貴妃自己口供爲證。只在玉娘心上卻不肯信。若論小巧,高貴妃或是長項,可這回的佈局綿長,訓出一隻會撲人的貓來絕非一朝一夕之功,更何況這貓還是在個小太監那裡養着。這樣縝密的心思,偏在昭陽殿發現了貓毛,若說是百密一疏,玉娘如何肯信。若是乾元帝來問玉娘,她心上疑着哪個,玉娘只怕就會說:“淑妃。”
只是疑着陳淑妃是一回事,卻不妨礙玉娘要趁着高貴妃禁足,將劉景淳與他身邊兩個小太監的事揭發出來,好打高貴妃個措手不及。只消皇長子出了這樣的醜聞,那麼請立皇后養子爲太子,倒也順理成章。以高貴妃爲人,必定將前後兩樁事,都扣在李皇后身上,到時陳淑妃必定也不會坐視不理,倒是一出好戲。
只是這樣的盤算,玉娘卻是不好宣之於口的,原是在合歡殿又多了四個近身服侍的宮娥,是昨夜出事之後過來的。
蓋因乾元帝偏愛,玉娘雖是婕妤份位,在她身邊服侍的人,卻是按着九嬪安置的,本就超了例。到這回她險些出事,乾元帝許是嚇着了,今日上朝前又額外撥了些人過來,卻是他手上使慣的。玉娘身上有多少秘密,如何肯要,只推脫道:“聖上將人給了妾使用,聖上要使人時,豈不是不稱心?妾也不安心的。”
乾元帝自愧不能給玉娘出盡氣,故此聽着玉娘這樣通情達理,格外憐惜,拉了她的手笑道:“傻孩子。朕是天子,使着誰誰敢不盡心?倒是你,有了這回就夠了,朕可經不起下回嚇。”玉娘心中冷曬,臉上卻是展顏一笑,她臉上本一些兒血色也沒有,可一笑之下,依然如霞映積雪一般,明豔照人:“那妾就愧領了。”乾元帝素喜玉娘柔順,看着她答應了,格外喜歡,是以他纔出了合歡殿不久,昌盛就將人送了過來。
這四個宮女本是在溫室殿伺候的,都在十七八歲,一色兒的品貌秀麗,舉止溫柔,晃眼看過去,倒也順眼。雖從皇帝身邊執役到婕妤殿中服侍,看着是降職了,可這四人常日在乾元帝身邊,知道乾元帝對昭婕妤是極上心的,是以也不覺得過來服侍個婕妤委屈了,反倒格外勤謹。這會子就有一個辛夷,一個杜若立在牀邊,因此那話玉娘如何敢直說。
馮氏倒也機敏,又聽着玉娘最後綴了句牛頭不對馬嘴的叫她送謝驥用過的小衣裳來,便知道玉娘心思,十分爽氣地藉口道:“婕妤這念頭怕是不妥當。妾雖無知也知宮中一應都有份例呢,且婕妤腹中是鳳子龍孫,如何好使民間的物件兒?且不說是犬子用過的,便是新的,貿然送進宮,若是有什麼事,如何說得清。” 玉娘黛眉微顰:“嫂子說這話,我如何不懂呢?只是這孩子在我腹中就三災八難,我心上不安,想替他討些吉利罷了。”說了又落下幾滴淚來。
一旁杜若知道若是在昭婕妤這裡不得重用,也是回不去乾元帝那裡當差的,就有意要博玉娘喜歡,看着玉娘哭,忙過來勸慰道:“婕妤恕罪,奴婢在民間也聽過呢。小孩子吃着百家飯穿着百家衣總是健旺些,從外頭送來到底不妥當。若是婕妤不嫌奴婢粗苯,奴婢往各姐妹那裡討些碎布來,再縫件小衣裳與婕妤,便是小皇子不穿,也是個意思。”
若論起多疑來,玉娘比之乾元帝倒是不遑多讓的,見着杜若這般殷勤,十分意外,一面拿帕子拭着淚,一面將杜若看了眼。馮氏見玉娘臉上鎮定,瞧不出喜怒來,一時竟摸不準她心思,倒是不敢貿貿然接口,怕壞了她的事。
玉娘心上念頭電轉,又皺眉道:“你原是聖上身邊的人,我怎麼好勞動你做這些,且一處處討碎布,也不知道乾淨不乾淨,豈不委屈你。”這便是有答應的意思了,只是怕來路不好。杜若就笑道:“不過囉嗦些,不值什麼。婕妤放心,這些碎布,總要沸水煮過纔好做衣裳的,只是奴婢手腳慢些,總要好幾日。”玉娘何等聰明,自然是明白了杜若的意思,無非是若是討來的布上若是有什麼,她自是第一個遭殃的,想了一想,又道:“這興師動衆的,待我想想。”杜若也知自己新來,昭婕妤不肯全信也是自然,答應了一聲,就退在一旁。
因玉娘這裡關照了馮氏這樣一件事,馮氏在宮中便有些坐不下,又過了片刻,就指着家裡有事就要告退。玉娘知道她要回去與謝顯榮商議,故此也不留她,又賞了些吃食與她帶回去,馮氏謝了賞,就從合歡殿出來,還未行到宮門,就聽着身後有人喊道:“謝太太留步。”馮氏聽說,轉回頭去,卻是個太監,四十來歲年紀,身上卻是粗使太監打扮。
馮氏因進宮了幾回,也會看服色了,眼前這個太監雖身着粗使太監服色,氣度卻是十分從容,背也挺得直,她爲人素來謹慎,見着這樣,便知道這個太監許有些來歷,就不敢替玉娘得罪人,故此臉上還有笑容:“公公喚妾有事?”
說來高貴妃能做得十數年寵妃,自不能是沒有心機之人。昨兒不過是她自己誤以爲鹽引事發,先心虛了,自己搶先認了罪,引起乾元帝誤會,不然只憑借兩根黑毛,也不能輕易將她入罪。後來乾元帝那番發作,更打得高貴妃措手不及,乾元帝不是好性兒,高貴妃也幾次看着他發怒,可那都是衝着旁人去的,高貴妃當時在一旁看着,只有得意的。忽然有一日乾元帝的暴怒是衝了她來的,高貴妃自然應對無措。到得乾元帝走了,陳女官等又好一番相勸,高貴妃才慢慢回過神來,明白自己是遭了暗算了。又想了一夜,到底是哪個對她下的手,只是高貴妃已失了方寸,看着李皇后、陳淑妃都可疑,便是那昭婕妤也未必清白,許就是她的苦肉計,沒看着她那胎沒事呢!
高貴妃想了一夜,頭痛欲裂,倒是想明白了。知道自己若是一直叫禁足,莫說是自己十幾年的臉面都沒了,有這麼一個母妃,與景淳景明兩個更沒好處,就想法子要出來。又知道乾元帝這裡是一時哄不轉的,要扭轉如今頹勢,只有在昭婕妤那裡下手。只消昭婕妤那頭不咬着她不放,再叫景淳景明兩個去求一求,乾元帝許就能放她出來。只要她能出去,自能查出陷害她那賤人是誰。
雖乾元帝將高貴妃禁足,昭陽殿裡的人倒還能走動走動,是以高貴妃便使了兩個小太監出去,打聽昭婕妤那裡如何,卻叫她聽着乾元帝將馮氏召來與昭婕妤說話,就有了主意,因怕驚動人,就叫自己宮中的總管太監柳海着了粗使太監的服色到宮門前去等馮氏。
柳海是高貴妃的心腹,對着合歡殿的人自然不能有好臉色,可馮氏十分客氣,他又是領命而來,是以臉上也有笑容,將腰彎了彎:“謝太太請挪一挪尊步,奴婢有幾句話與謝太太說。”又飛快地瞧了眼馮氏身後的人,見是合歡殿裡的大宮女,也就安了心。
馮氏認不得柳海,可她身邊跟着的是合歡殿的秀雲,如何不認識柳海。且她也知“高貴妃”便是那使了貓來撲婕妤的罪魁,對着柳海自不能有好臉色,只不敢替自家婕妤平白得罪人罷了,可也不敢就這麼叫馮氏過去,似笑非笑地道:“柳總管如何這個打扮,奴婢險些不敢認了。”
柳海聽着秀雲話裡有刺,只做不知道,又對馮氏笑道:“太太若是覺着不方便,只聽奴婢說一句話。高貴妃遣奴婢來同太太說,婕妤是個聰明人,從來見識明白,這回可不要難得糊塗。”說完,又將腰彎下去了些。
原是高貴妃盤算着馮氏是來看玉孃的,離宮時自然有合歡殿的人作陪,說與馮氏的話,合歡殿的人自然會回去學與她們婕妤知道,是以柳海這些話看着是說與馮氏聽的,實則都是說與秀雲聽的。
秀雲打小兒就進了宮,在陳奉手上調/教過,又到了玉娘身邊,也算是玉娘用得順手的,稍一愣神,也就明白了柳海打的什麼主意,只哼了聲,又同馮氏道:“太太路上小心。奴婢這就回去覆命了。”馮氏也覺得柳海這話說得不明不白,毫無來由,到底爲人謹慎,也只做沒聽見:“勞動姑娘走這一路。請姑娘回去再勸勸兒婕妤,保重要緊,不要辜負了聖上厚愛。”秀雲笑吟吟地點頭答應,看着馮氏向宮門走去。走到宮門前,就有她帶來的小丫頭接了她出去,這纔回轉身來,見着柳海已沒了人影,越發肯定是高貴妃特地打發了柳海來與她說那番話的。
所以秀雲回到合歡殿見着玉娘就將柳海那番話學了遍,玉娘聽着這些,只意外高貴妃這回倒是手段婉轉,只乾元帝送來的人在身邊伺候有所顧忌,想了想就道:“貴妃與我嫂子說這些有什麼用呢?我嫂子連着誥命也沒有呢,便是她有誥命,又如何說得上話。”
話音未落,就聽着乾元帝的聲音,只笑道:“玉卿這是替你嫂子討封麼?”玉娘擡頭看過去,就見乾元帝笑吟吟地進來,正要欠身接駕,乾元帝緊走幾步在玉娘身邊坐了,將她按住:“朕說了不叫你多禮的,如何記不住!”玉娘似笑非笑地道:“妾見着聖上就忘了。”乾元帝叫玉娘這八個字哄得心花怒放,彎下腰去在她櫻脣上親了親,笑道:“小甜嘴兒,慣會抹了蜜來哄朕。”又問,“朕送來的人,你使着可還順心,若是不喜歡,只管和朕說。”
玉娘擡眼瞧了眼站在牀邊的杜若與辛夷,微微笑道:“聖上調理出來的人,自然都是好的。”乾元帝拉了玉孃的手道:“朕知道你脾氣,報喜不報憂的,同朕大不用如此。若是她們待你不恭敬,你只管發落,不用與朕說,朕再挑好的來與你使。”
這話說得杜若與辛夷兩個雖早知乾元帝寵昭婕妤,可也是耳聞,今日親眼見着乾元帝對着玉娘竟是這個模樣,不由更打醒了精神,要將昭婕妤服侍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