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硯城中,朱樓高牆,傍晚時分,黃日西移。
“姐姐,我是初來此城的,這店裡好玩兒嗎?”
裴夕禾笑着湊到眼前人的旁邊,其身着翠杉,玉簪挽住及腰長髮,姿容秀美。
但此刻這人扭頭死死盯着裴夕禾,眸如鋼刀,咬牙切齒。
“我是男的。”
裴夕禾沉默不過半瞬,便從善如流。
“好的,男姐姐。”
李唐馮男生女相,加之功法屬陰,久而久之便更添秀雅陰柔,裴夕禾收斂氣息,也不曾釋出念力作探,錯認倒也屬正常。
他自牙縫中擠出個哼來,但發覺自己無法感知這女子深淺,甚至是其肩頭的那隻金毛小狐狸,心生忌憚。
李唐馮家中長輩曾教導,出門在外,老人孩子少女切忌隨意招惹,免得牽引出什麼大麻煩來。
他如今修爲達到大乘,但若碰到仙境修士不過彈指成灰,故此刻按捺怒氣,扭頭說道:“此處叫做‘春風樓’,裡面是,呢,快樂的地方。”
快樂的地方?
裴夕禾斜眼瞧了他一眼,心中暗道這柳眉杏眼的男人倒是一肚子壞水。
出入這硃紅大門的人流不小,來往男女皆是面色魘足,她眉頭輕揚,並未嗅到什麼脂粉氣,便朝李唐馮道了聲謝,後擡步走了進去。
李唐馮眼珠一轉,也跟着進去。
“客官,來玩呀?”
粉紅薄裳的妖嬈女子腰肢柔如盈盈一水,體態婀娜,面似春花,嬌笑着迎上前來。
裴夕禾面色不變半點,反倒眼中浮動些笑意。
“你這有什麼可玩的,儘管拿出來。”
“哎呦,客官。”
女子一甩香帕,狐狸的鼻子嗅了嗅,心底暗道這香氣並不馥郁,更像是……
爆炒香辣蝦?
青容嬌嗔道:“咱們這啊,應有盡有!來,給這位客官帶去最好的包廂,請上頭牌。”
李唐馮剛剛趕到此,他不知從何處取了包酸杏在懷中,此刻聞言,邊是嚼着口中杏子,一邊對着裴夕禾低聲道:“這春風樓的消費可很是不菲。包廂足足要花三千仙晶。”
“他們這裡的頭牌更貴,加起來只怕近萬仙晶了。”
他見裴夕禾初來乍到,連這春風樓是幹什麼的都不知道,只怕更不知曉其要價之高,思索一二還是開口提醒。
裴夕禾則含笑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道:“那還挺便宜的?還是多謝你的提醒。”
便宜?
李唐馮聽聞此言,又見眼前女修拋出個儲物戒指,言道從裡取用,青容粗略查看後便是笑意更濃,連忙將之迎入。
他低頭瞧瞧自己的酸杏,頓時覺得口中嚼得甚是無味,一點都不酸,原來真正酸的是他的窮酸。
而步入春風樓的裴夕禾於侍女引領下走入廂房之中,見青綢幕簾,聞檀香幽幽。
金毛狐狸嗅嗅鼻子,頓時眼睛一亮,從她肩頭躍下,跳到中心的大桌上。
佳餚酒釀,青棗紅果,叫他大快朵頤起來。
而紫檀雲蠶軟臥上有隻模樣乖巧,皮毛柔如雲彩的大白老虎,正盯着走入包廂的自己,澄澈的藍色雙眸中露出點好奇來。
頭上的王字黑紋分明昭示了其身份,但這老虎卻夾着嗓子,像模像樣地喵了一聲。
“你不來摸我嗎?”這白虎瞧見裴夕禾久未動作,又是人族模樣,便也自喉嚨見發出人聲來,聲音頗爲清亮,如同十七八歲的少年。
裴夕禾見他目光灼灼,又已經打量完畢這包廂中的佈局,頓時知曉了這何爲春風樓的“快樂”,有些啼笑皆非。
她擺了擺手道:“用不着你,出去吧,仙晶照算。”
白虎一愣,毛絨臉上頗爲疑惑,轉而生出幾分惱怒羞意。虎眼掃過那正埋頭苦吃的金毛狐狸,哼了聲道:“你都養了狐狸了還來春風樓,裝什麼正經人,其實我也不是很想給你摸。”
“我很正經。”
“哼,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很裝。”
白虎擡腳從軟臥上躍下,邁動姿態頗爲瀟灑,黑白兩色的絨毛輕晃,宛如天際雲團隨風而移。
其大步走到包廂門口,就要邁出去的時候又突然回頭道:“所以真的不摸嗎?”
“不摸。”
“哼!”
“等等,你叫什麼名字?”
聽得裴夕禾突然出聲,這隻大白老虎得意地回頭,就知道那隻肥狐狸怎麼能敵得過老虎的魅力呢?
“我叫白風,我可是……”
“白皇?”
裴夕禾金眸微眯,神色疑惑,打斷了他將要的侃侃而談。
那白虎剎那一愣,聲音也夾不住了,連忙兩隻虎爪捂住了自己的臉,急着說道。
“你是誰,你怎麼知道?”
“別給旁人說。”
“我家裡虎不知道我做這個。”
還真是。
記憶實在是有些久遠,尚且在天虛神州,是她甚至只修至築基境界時發生的事情了,似乎當時挼掉了這白虎的毛?
有些記不清了。
她金眸帶了些認真,這虎妖刻意壓制了自己的血脈氣息,但還是被她的神烏血所察。
白虎妖神之血雖然稀薄,但其中的天生煞氣極爲精純。
如此裴夕禾才猛然聯想起了當年舊事。
“你區區大乘初期修爲,是如何飛昇上仙界的?”
飛昇?白皇耳朵抖了抖,移開捂住臉的兩隻虎爪,雙眸緊盯裴夕禾。
“你怎麼知道我來自小千世界?你是?”
他細細打量,終於是想起來了,驚呼道:“是你!”
撅着屁股尾巴,埋頭在桌上的狐狸擡起頭來看了他們一眼,心想反正他也不清楚這白虎的底細,乾脆還是繼續吃。
春風樓果然是快樂的地方,這些菜餚煞是美味,當論他吃過的前十。
瞧見白皇似乎想要說些什麼,裴夕禾隨即凌空點在其眉心,極黑念力一閃而過,便已經輕易將魂魄掃過。
她境界太高,《道心種魔》玄妙無比,白皇甚至都不曾感覺到自己被搜魂完畢。
“行了,你先呆在這裡,待會再詳說。”
裴夕禾金眸中掠過深思,轉而壓下,變得平靜了些。
她在等。
按那中年男子的記憶,這春風樓人來人往,亦是洗硯城鬼市的入口之一,結合了白皇的記憶則印證了這一點。
“洗硯鬼市,奇珍異寶,旁人趨之若鶩,誰能料到主辦勢力便是無極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