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和親篇(八)

在路上走了大概小半個月纔回到墨京,墨京四處已經是張燈結綵,過年關的時候了。而王府也同樣喜氣洋洋,門口掛着大紅春聯,鞭響炮聲齊響,迎接王爺王妃歸來,所有的僕人都在門口跪地迎接,光景極盛。

也許是節日的氛圍惹得人心也變得柔軟和快樂,風無玥看起來並沒有平時那麼冰冷,眉眼間反而透着一股子柔和,與墨嵐執手站在一處,自有種優雅高貴的風範

一路上墨嵐二人穿庭過院,王府上下都真切見識到了傳說中死而復生的傳奇男王妃,也都暗暗驚豔在心頭,覺得這風無玥果然名不虛傳,能得王爺寵愛,也是理所應當。

之後,墨嵐與風無玥剛剛沐浴完畢,換了一身新衣,還沒來得及品嚐府裡早備好的團年飯,宮裡的聖旨就到了,原來是帝王墨君邀請仁德王爺及其王妃到宮內陪太后團年。

接了旨,墨嵐吩咐王府管家幾句,便與風無玥坐上了進宮的轎子。

坐在轎子裡,風無玥掀開轎子簾幕,看着街道上跑來跑去玩鞭炮的孩童們,心中有些平靜也有些懷念,他還記得不知多久以前,他與焱也一同到人間看過煙花,青龍化作一名與他本體完全不符的青衣小童子蹦蹦跳跳地到處去吃人間小吃,焱則一身火紅色張揚至極,而他一襲白衣安靜地跟在焱身邊,等煙花燃放的時候,焱才從後面抱住他,對他說,“忘了跟你說,其實今日元宵,可以算人間的情人節,我們……”

“焱大人,玥大人,我們去看花燈會吧!”當時玥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一道脆生生的童子聲音就打斷了玥與焱之間的浪漫氣氛。

那時,看着眼前眉清目秀、玉雪可愛的青衣小童子,焱率先忍不住挑了挑眉稍,有些忍受不不了了,他伸手拍了拍青龍的頭,不知該說什麼纔好,只能嘆息道,“青龍,以後莫要再幻化成小孩子,更莫要用如此孩童的聲音說話,實在……”

“實在噁心。”玥毫不猶豫地蓋棺定論,完全不管青龍沮喪的小臉,因爲反正是假的。

誰知青龍沮喪完,突然往地上一坐,就哇哇大哭了起來,“嗚嗚,大爹爹、二爹爹欺負人,再也不要理你們了。”

然後,自然是玥與焱被衆人圍觀指指點點了,最後焱沒辦法,只能走過去抱起小孩子樣的青龍,另一手牽住玥,惡狠狠對青龍說,“住嘴,去看花燈!”

“嘻嘻,大爹爹真好。”青龍立刻破涕爲笑,雙手對着玥一伸,脆生生地甜甜道,“二爹爹抱!”

這次換玥的眼角抽搐了,但迫於衆人怪異的視線,他還是伸手接過青龍,只是在抱住青龍的時候,狠狠掐了一下青龍的小嫩屁股,倒是無端惹得焱還喝了一口乾醋,“玥,不準捏別的男人。”

看着眼前那對彷彿瞬間化身小孩子的焱和青龍,玥不禁勾起脣溫柔笑了起來……

“無玥,無玥,無玥?”墨嵐掀起轎簾,見風無玥竟然微閉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似的,連連喚了風無玥好幾聲,直到他看到風無玥嘴角溢出一抹異常甜美溫馨的笑容,才默默怔住了。只因他從未見過風無玥這樣笑,從來沒有,那麼,風無玥是夢到什麼、回憶起什麼了嗎?那裡肯定沒有他吧……莫不是以前在風國的戀人?

風無玥清醒過來的時候,那絲笑意瞬間就消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與漠然,“到了?”

“嗯,到了。”墨嵐臉上的溫柔依舊,心底卻莫名有些失落,他親手將風無玥扶下轎,又幫風無玥整理好有些亂的衣角,然後一邊牽着風無玥往保和宮內走去,一邊看似不經意地問道,“適才王妃笑得甜蜜,可是想到什麼好事兒了?”

“啊,是啊,我想起家鄉的父母,想起小時候的事情

。”風無玥的謊言信手拈來,說話間,眉宇間瞬間就染上了淡淡的哀愁與懷念。

牽着風無玥的手一緊,墨嵐聽聞此言也是心有愧疚,愧疚剛剛竟然懷疑風無玥,於是他的心更軟了,承諾道,“明年春節,定帶你迴風國過年。”

“其實不用,我父母他們……早去世了,要不然……”說到這裡,似乎是說不下去了,風無玥眼睛裡蒙上一層看不清的憂鬱,打破了他平常的冷淡。

“要不然什麼?”墨嵐發覺風無玥的手似乎有些冷,便雙手捧起風無玥的手,邊吹熱氣邊爲他捂暖和手。

“要不然我也不會被遠嫁過來,再怎麼說,我也是我父母的獨子,雖然他們只是旁姓侯爺,可我祖輩也曾是風國開國元勳,他們絕不會允許我如此被欺辱。”風無玥突然抽回手,像是回想起了什麼受辱的事情,倒讓墨嵐驚了一下。

但轉而,墨嵐看到風無玥臉上明顯的憤怒與哀傷,還是將從心底泛起來的不悅壓了下去,因爲站在一個男人的角度,他可以理解風無玥的不甘,甚至是怨恨。這次是風無玥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現出真實的想法,雖然風無玥表達的是這種情緒,他依舊覺得很好,至少風無玥對他說了真話。而真話,就是交心的開始。

“可事已至此,我們已經是夫妻了,不是嗎?”墨嵐溫柔地擁住風無玥,輕輕在風無玥耳邊說,“一開始我也對這樁親事不滿,但相處下來,我覺得我們是可以過得很好的,不是嗎?所以與其去怨天尤人,回想那些無法改變的過往,不如接受現實,適應現實,讓自己過得更舒坦。”

風無玥沒有答話,似是也在思考墨嵐的話,墨嵐微微一笑,親了親風無玥的頭髮,繼續說道,“你想,如果你留在風國,恐怕日子也不會好過,但在這裡,我會保護你、照顧你,只要你敞開心接受我,我們之間,總有一天會成爲最親的親人、愛人,不是嗎?”

“也許吧……”嘆息一聲,風無玥也不知是真的被觸動了,還是僅僅放棄了掙扎,接受現實,第一次擡手回抱住墨嵐,傾吐出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其實上轎子的之前,我就想過死,但我又覺得死亡不能解決任何事,還是放棄了。成親那晚……我真覺得生不如死,也許是我完全沒有了生的欲/望,纔會被地府的勾魂使者錯誤地將魂魄勾走了吧……”

“無玥……”聽到這裡,墨嵐心裡一緊,抱着風無玥的手不禁更用力了一些,但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風無玥就打斷了他,“但自從我到地府走了一遭,你又將我從雪山裡救回來,我就想通了很多事。”

“什麼事?”

稍稍推開墨嵐,風無玥擡眸認真地看向墨嵐,眼睛黑亮有神,極爲漂亮奪目,“選擇死亡的都是懦夫,而我風無玥,絕不是懦夫。我不僅要接受現實,還要改變現實,怎麼瀟灑怎麼活!”

“改變現實?莫非王妃想要改變我?”墨嵐玩味兒地伸手挑起風無玥的一縷頭髮,笑眯眯的樣子遮掩住了他內心的震撼,因爲看到風無玥眼中的光彩而產生的震撼。那眼睛如此美麗,美得動人心魄。

“有何不可?我會讓你知道,你娶了我,絕對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分!”風無玥高傲地微微揚了揚下巴,挺直了背脊,終於變回了曾經驚才絕豔的天之驕子——風無玥。

“哈哈,王妃口氣好生之大,本王拭目以待。”不可否認,墨嵐在這一刻,心猛然動了一下,非是以往的得過且過,而是真真切切因爲風無玥的挑釁而心悸了一下,說不上來什麼滋味,只是心裡瞬間充滿了期待,期待風無玥在他面前展現出最真實、最富魅力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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