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的一段日子裡,江永的生活重新回到了以前的軌跡。每天帶着手下的捕快巡視巡視縣城,幫着東家抓個小偷,幫着西家找個東西。
唯一稱得上特殊的,大概就是偶爾有附近縣衙的捕頭聽說鬆平縣出了個“少年神捕”,慕名而來說是要親眼看看這“神捕”是個什麼三頭六臂的樣子。
這話傳到江永耳朵裡,倒是讓他幾分無奈幾分好笑,這下可好,自己都快被他們傳成怪物了!
日子就這樣平淡無波的一天天過去,直到這一天……
江永原本正坐在自家的小院子裡,把玩着手上玲瓏剔透的玉佩,不由想到當日自己得到這塊玉佩時的情景……
那日裡他爲朝廷尋回賑災銀,領了縣令大人的賞,請兄弟們痛痛快快地吃喝玩樂了一番之後,撐着有些眩暈的頭,正準備回自己家,誰知道身前卻突然出現一道身影。
他強撐着有些醉意的身體看了過去,旋即有些晃神。
“沈……沈公子?”
在他眼前的,竟然是應該已經離開了的那個錦衣公子的隨從沈彥,江永當時第一反應就是自己喝醉了出現幻覺了吧,而接下來沈彥的話,在他聽來也直覺得像是做夢一般。
“江捕頭,你還好吧?”
沈彥見江永這般模樣,不由有些擔心。
他這半醉半醒的,自己這個時候交代給他,該不會酒醒之後就忘了個精光吧……
江永聽了這一聲“江捕頭”,本就只有三分的醉意也退得一乾二淨,竟然真的是沈彥!
“沈……沈公子?!你們不是已經離開了嗎?怎麼……”
沈彥見他清醒了幾分,這才放下心來,他的時間不多,如今京中局勢瞬息萬變,遲恐生變,他們不能再耽擱下去了,他必須長話短說!
沈彥直接從袖中小心地取出玉佩,不容推辭地交到江永的手中,只囑咐他貼身收好,交代了一句讓江永回味無窮的話……
“日後若是遇到問題,可以持此玉佩到京城端平侯府求助……”
“京城端平侯府……”
江永喃喃自語,那錦衣人到底是誰,怎麼會和京城裡的侯府扯上關係?又爲什麼要給自己這塊玉佩?
那晚沈彥來去匆匆,根本沒有給他絲毫疑問的機會,若不是第二天一早手中還握着這塊玉佩,他都要以爲自己不過是做了一場美夢而已……
“頭兒!大消息!大消息啊!”
一陣驚呼聲打斷了江永的思緒,葉梓一路吆喝着直接踹門而入,猛地灌了兩口水,才緩過氣來。
江永匆忙收起手裡的玉佩,隨意地道:“這青天白日的,能有什麼大消息,把你激動成這樣?難不成你小子還能破了個驚天大案不成?”
誰知葉梓聽了這話,卻是大驚,一口水堵在喉嚨裡嗆了個半死。
“咳咳……頭兒,你咋知道的?你已經聽說了?”
江永手上撥弄野草的動作一頓,一把將臉上的書拿下來,一個鯉魚打挺,呼地坐了起來。
“喲呵,小子,能耐了哈!快,破了什麼案子,說來給我聽聽?”
“哪呀,不是我破的案子,不過啊,確實是有驚天的大案破了!對了,這案子你也是知道的,就是那次的賑災銀兩被盜的事兒!”
“什麼!”江永臉色大變,當即衝到桌邊,揪着葉梓的衣領吼道,“快!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他不過就是今天在家裡曬個太陽,偷得浮生半日閒,怎麼還真就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了!
“咳咳……”葉梓本就被嗆得不輕,被江永這一弄,更是一陣咳嗽,臉都漲得通紅。
好不容易把江永的鐵掌扒開,葉梓捂着嗓子抗議道:“頭兒,你下手也忒狠了吧,這是要弄死小的啊!”
“少廢話!”江永現在哪裡有和他開玩笑的心情。
葉梓偷偷瞄了瞄江永,見他臉色陰沉,也不敢再插科打諢,連忙道:“我說,我說還不成嘛。我今天去縣衙找知縣彙報,結果無意間聽到了他和一個官差的談話,你猜,我聽到了什麼?”
葉梓又習慣性的賣了個關子,見江永沉着臉沒反應,討了個沒趣,只好摸了摸鼻子,自己接着道:“我聽說啊,離鬆平縣不遠的飛雁山盜匪剛被官軍大軍剿滅,罪名竟然就是盜竊賑災銀兩!”
“不可能!”葉梓話音剛落,江永當即道。
葉梓一愣,不明白江永是什麼意思。
“這有啥不可能的,這些強盜一貫是窮兇極惡,見錢眼開。這次更是爲了那點錢財,連賑災銀兩的主意也敢打,真是死不足惜!”
葉梓兀自狠狠地說着。
飛雁山那羣盜匪,也沒少與他們打交道。飛雁山與鬆平縣毗鄰,這些匪徒隔三差五就要動個歪主意,下山來搶掠一番,每次不鬧到雞飛狗跳絕對不會罷手。
他們雖然恨得牙癢癢,卻奈何縣城太小,手裡根本沒有兵力,就憑他們幾個捕快,怎麼和人家有刀有矛的山匪硬拼?這回可好,他們自己捅了大簍子,被人一鍋端了,他這心裡是直呼痛快呢!
江永在一旁聽着,眉頭卻是緊鎖了起來。別人不知道,他卻是個心中有數的。他知道,這案子根本不可能是飛雁山盜匪做的!
這次的案子,行動迅速,計劃周密,暫時將銀子藏在白馬湖底的主意更是精妙,若不是他早就對此地瞭如指掌,恐怕也會被這羣匪徒給瞞騙了過去。
如此行事作風,根本就是謀劃已久,絕非一般的山匪能夠做出來的。飛雁山那羣人,雖然有點小聰明,卻遠遠計劃不出這種大案。
再說,那羣人平日裡雖然在他們這小縣城裡囂張橫行,無所顧忌,但是此案涉及到賑災大事,恐怕給他們十個膽子,也絕對不敢動這賑災銀子一根手指!
雖說種種證據讓他無比肯定,此案絕非飛雁山盜匪所爲,但他們確實因此被剿滅不假。
這着實讓江永心中難安的很,暗中握緊了拳頭,此事,必有蹊蹺!
還未等江永理清楚,又是一個聲音從院子外傳來。
“頭兒!出大事兒了!”
江永和葉梓轉頭看去,遠處喊叫着跑過來的,正是他手下的一個捕快。
江永搖頭失笑,道:“今兒這是什麼大日子,一個兩個的都上我這兒說是出大事兒了。”
等到那人到了近前,江永沒等他開口,就率先笑着問道:“你該不會也是來告訴我有驚天大案被破了吧?”
“什麼跟什麼呢!是頭兒你出大事兒了!”
江永聽了這話,臉上表情甚是怪異,沒好氣地嗤了一聲。
“你小子咒我呢!我好好的,能出什麼大事兒?”
來人顧不得說笑,緩了口氣,一臉嚴肅地道:“頭兒,知縣讓我來告訴你,你已經被任命爲寧遠縣縣丞,即刻就要啓程上任了!”
“什麼!”
江永忍不住驚呼出聲,隨即有些頭痛地揉了揉腦袋,這還真是出大事兒了。
今天這一件接一件的,飛雁山的事兒他還沒想明白,就這麼大的一個餡餅,從天而降砸到了他的腦袋上,直砸得他現在是頭暈目眩,腦子裡都覺得嗡嗡的響。
這好端端的,他怎麼就成了寧遠縣的縣丞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些!
江永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砸的一陣愣神,驟然間,江永拍案而起,直接奪門而出。
“我去找知縣!”
扔下一句話,江永不理會身後人的叫喚,衝出自家的小院兒,向着縣衙就一路飛奔過去。
今天這些事兒,一件件都透着蹊蹺,他隱隱感覺到,其中必定有某種關聯,既然他現在是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與其自己在這裡忐忑,還不如直截了當地去問知縣大人!
江永矇頭一路衝進了縣衙,直到喘着粗氣站在知縣面前,腦子裡還是一團漿糊。
知縣對於江永的到來毫不意外,卻明知故問。
“怎麼了,這麼急匆匆的見本官,什麼事兒啊?”
“大人,聽說我被任命寧遠縣的縣丞了?”
“對啊,有什麼問題嗎?”知縣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彷彿這只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小事兒。
江永當即一陣頭疼。
這難道沒有什麼問題嗎?縣丞雖然職位低,但好歹也是個正八品的官兒啊。自己一旦上任,可就是從吏變成了官,絕對是一次飛昇啊!這種任命,是說升就能升的嗎?
知縣看着江永那副表情,對他的心思也不是不清楚。說實在的,接到這個命令的時候,他自己也是愣了半晌,不過轉過頭來想想,也就釋然了。
既然那位有意提攜江永,飛黃騰達還不是眼前兒的事兒了。說句誇大的,這日後位列三公九卿,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兒啊!
不過這些話,知縣心裡清楚,卻不能對江永明言。
看着江永困惑的樣子,知縣從位子上起身,走到江永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其中的緣由呢,我也說不清楚。既然上面下了調令,你遵命就是了。怎麼,給你升官還不樂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