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永點頭,暗自將對自己有用的信息記在心裡,接着問道:“那昨天,這個地方可有什麼船隻停泊?”
“昨天?”孫叔有些迷茫的樣子,回想了半晌,纔回道,“這個嘛俺記得昨兒個就只有一艘很大很好的船停在這兒過,就停在這兒,停了一整天呢!而且,那吃水線可深了!不知道藏的什麼寶貝呢!”
江永聽了這話,心裡有了數。
這說的豪華大船,應該正是運送賑災銀兩的船隻,因爲船上壓滿了沉甸甸的銀子,吃水線自然極深。運送的原計劃是從運河到了這裡之後,停船補給一晚,今日再行出發,誰知道竟然在這一畝三分地上出了這麼大的亂子!
“可有其他船隻靠岸停泊?”
孫叔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以示自己沒有發現其餘船隻。
江永皺了皺眉,接着問道:“那昨天半夜,這碼頭可有什麼異樣嗎?”
孫叔撓了撓頭,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老漢晚上睡得死,沒有什麼大動靜都是不知道的。”
江永心裡有些失落地嘆了口氣,面上卻相當有進退地沒有遷怒老漁夫,只是恭謹地道了謝,派手下護送其回家。
葉子看着江永仍舊有些愁眉不展的樣子,上前問道:“怎麼樣,有眉目了嗎?”
“眉目是有了,只是恐怕這兇手……”江永說到此處,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搖了搖頭。
葉子心中一沉,他跟着江永查案這麼多年,還沒見過他這幅樣子,這案子,果真棘手!
正當兩人沉默之際,一個書生打扮的人跟在幾個捕快身後,快步向二人走來。
“江捕頭!江捕頭!”大老遠地看見江永,那人就眉飛色舞地晃着手裡的摺扇喊道。
看到這人,葉子和江永都皺了皺眉頭,葉子更是小聲嘟囔着:“這小鬍子怎麼來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那人就到了二人面前,面上留着兩撇小鬍子,一身文質彬彬的打扮,若不是那雙閃着精光的眼睛,倒還真有幾分文雅書生的樣子。來人正是鬆平縣衙的胡師爺。
“胡師爺,今兒個什麼風,怎麼把您老人家給吹到這地兒來了?”江永笑着開口,卻是帶着幾分諷刺的味道。
這胡師爺怕死的很,從不肯來案發現場,今兒個這是怎麼了?
“江……江捕頭!”胡師爺似是沒有聽出江永話中的諷刺一般,喘着粗氣,漲得通紅的臉上卻笑得諂媚,“江捕頭,知縣大人急找你呢!趕緊……趕緊隨我回縣衙吧!”
聽到是知縣大人急找,江永才正起了臉色。
“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
胡師爺泛着精光的小眼打量了一下四周,才附到江永耳邊,輕聲道:“來大人物了!”
江永心頭一跳,他早有預感,賑災官銀失竊,絕對會驚動大人物,只是沒想到會來得如此之快!
幸虧他早有準備,已經勘查了一番,也算是能交待地過去了。
深吸一口氣,江永回神向葉子交待
:“我隨胡師爺回府衙一趟,你在此看着些,帶着弟兄們再細細勘查一遍,任何可疑之處統統記下!我去去就回。”
臨了,還不放心地又囑託了一句:“記住,絕對不能讓無關人等靠近湖邊!”
“江捕頭,你倒是快些啊!”胡師爺急得抓耳撓腮,暗罵這個江永,真是不分輕重緩急,那位大人若是等的不耐煩,可要連累我們整個鬆平縣的!
再三催促之下,江永纔有些無奈地隨着胡師爺匆匆離開。
而此刻,鬆平縣知縣內宅,原本一縣父母官的知縣大人正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不停地擡袖子擦着額頭上的冷汗。
上座,一個玉面如冠的少年端坐其上。只見那少年容貌俊秀,星眉劍目,身穿一襲白錦長袍,看似簡單樸素,實則卻是千金難買一寸的蜀地冰蠶絲織成,日光映照之下光芒流轉,卻是別有一番姿態。
那少年雖然看來也不過雙十年紀,周身氣勢卻極爲驚人,非久居上位者不能有也。看來,正是胡師爺口中的“大人物”了!
此刻少年眉心緊鎖,不怒而威,眉宇之間隱隱有些憂愁神色。
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開口道:“可是鬆平縣知縣?”
“正是,下官鬆平縣知縣趙鬆拜見太子殿下!”知縣一個激靈,連忙答道。
原來上座的“大人物”當真身份非凡,竟是當朝太子殿下!
太子皺眉,斥道:“你們是怎麼辦事的?這賑災的銀子竟然也能說失蹤就失蹤!頭上這頂戴花翎是不想要了嗎?!”
知縣嚇得一抖,連忙俯下身去,連道“不敢!”
太子深吸幾口氣,平息下胸中的怒火。他已經有多久沒有如此喜怒於形色了?可這次的賑災銀失竊案,着實是讓他又驚又怒。
賑災銀兩失竊,不僅僅跪在地上的鬆平知縣罪責難逃,也會大大影響他在父皇心目中的印象,於他的太子之位十分不利。更令他心憂的是,這筆銀子數值不菲,若是當真失竊,將會直接影響到雍州等地的賑災事宜。百姓無辜,奈何受此荼毒?
但是此刻,他需要的不是讓憤怒影響了他的理智,而是一個切之可行的解決方案!
“給本宮聽好了,你此次罪責深重,本足以連誅三族,但本宮念在此事事態緊急,就給你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知縣被“連誅三族”駭得渾身冷汗直冒,本以爲賑災銀兩在境內失竊自己必死無疑,沒想到太子居然還肯讓自己戴罪立功,當即一陣感恩戴德。
“下官願爲太子效犬馬之勞,任憑太子殿下吩咐!”
“聽好了,本宮只交待一次,做得好,本宮不但既往不咎還可允你連升兩級;但若是做的不好,耽誤了雍州等地的災情,休怪國法無情!”太子先是冷聲警告了一番,以作震懾。
“是!下官必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太子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吩咐道:“其一,民心爲立國之本,絕不可動搖。本宮要你對此事嚴格保密,決不可走漏一絲風
聲!”
“是,下官明白。”
“其二,此次災情緊急,刻不容緩,本宮限你兩日之內尋回失竊銀兩,否則,定斬不赦!”
他雖然已經命令自己的勢力籌集銀兩送往雍州,但遠水不解近渴,關鍵還是要找到失竊的賑災銀兩,方能解此燃眉之急!
知縣擦了擦眉頭上的冷汗,這話可不敢一口應下,若是出了個好歹,自己可是擔待不起啊!
“這……這……啓稟太子殿下,下官能力有限,實在是……實在恐怕是難當此重任啊!”
“這麼說來,你是想讓本太子現在就懲處於你了?”太子聽了這話,頓時沉下臉色,冷聲道。
“下官不敢!”知縣連忙趴伏在地,連聲道不敢。
“哼,”太子一揮衣袖,冷哼一聲,道,“記住,你只有兩天時間!否則……”
“是是!”
聽了這話,知縣哪裡還敢再說一個不字?只能滿口答應下來。可這心裡面卻是暗暗叫苦。
這種案子,就是勞動六扇門的名捕,恐怕也得查上個十天半個月的,自己這鳥不拉屎的小地方,哪裡去找什麼神捕來破這種大案子啊?
等等!神捕?!還別說,他這手下還真有個“神捕”!
知縣腦中靈光一閃,頓時喜笑顏開。
“太子殿下,下官想到一個人,也許能夠偵破此案!”
“哦?是誰?”
這話倒是讓太子坐直了身子,有些驚異。
雖說他將此事交給知縣查辦,但也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罷了,當真沒指望這個小縣城能有什麼人才。卻沒想到,竟真有數得上號的人物。
“啓稟殿下,此人正是鬆平縣的捕頭——江永!”
太子聞言,臉上有了些失望的神色。一個偏僻小縣的捕頭,能有什麼大本事?看來,不過是被這知縣拉來濫竽充數的罷了。
想着,太子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頭,擺了擺手,道:“行了,你且退下查案吧。”
知縣聽了這話,鬆了一口氣,剛想要告退,卻聽到門外傳來一陣低聲嘀咕和推搡聲音。
偏頭一看,這門外不是自己的師爺和捕頭嗎?
江永被胡師爺一路從湖邊拉到知縣府內之內,從一進入知縣內宅開始,他就感覺到有一種詭異的氣氛。
雖然看似和平常沒有什麼異樣的地方,但他還是能感覺到,暗裡有些目光緊緊盯在自己身上。這是多年辦案鍛煉出來的直覺,絕不會出錯!
看來,果真是“大人物”!
江永心裡暗歎着,既然已經進了內宅,就沒有再退縮的道理,當即加快腳步,跟上胡師爺。這不,一會兒就到了議事廳門外。
江永原本是要在外等候的,哪知道胡師爺一個勁兒地推着他往裡走,這纔出現了知縣看到的這一幕。
見被內裡的兩人注意到,胡師爺小眼一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背後推了江永一把,直接推得他一個踉蹌,就進了大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