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永聽得此言,心中更是疑惑了幾分。
“難道,這東西還有毒不成?”
竟然連靠上前去聞一下都不可以,這是什麼道理?
卻不料,太子聽得此言,倒是輕笑一聲,道:“你還真是猜中了!這東西,就是有毒,而且,是極易上癮的劇毒!”
聽到“上癮”兩個字,江永的神色一震,猛然記起當日裡在避暑山莊中明德皇的話語,看着自己手中的膏狀物,不由得一怔:“這……難道,這就是……阿芙蓉?!”
“哈哈,江愛卿當真是神機妙算!不錯,這正是當初齊王用在父皇身上的東西——阿芙蓉!”
太子毫不避諱,當着江永的面便大大方方地應了下來。
未等江永發問,太子便繼而道:“世間萬事萬物,皆有正反兩面,這阿芙蓉,也不例外!這種可怕的藥物,如同刀劍一樣,既可用之於惡也可用之於善。本宮已經着太醫院太醫研製,得出了方法,只要將此物善加利用,非但不會讓人沉迷,反倒是對於袁姑娘的容貌大有裨益!經過御醫細細調養,定然是恢復有望!”
江永聞言,神色間掩不住地顯出幾分驚喜之色來,忙俯首道:“臣多謝陛下大恩!”
太子伸手一拖,阻止了江永的行禮,道:“江愛卿,你對本宮忠心耿耿,又功在社稷,本宮心中自然是掛念的。至於袁姑娘,雖然礙於身份,本宮並不能給她什麼明面上的封賞,這一點東西,也就算是本宮的一番心意了吧。”
太子的這一番話,可以說是將姿態放到了極低的位置,一切都以江永和袁紫嫣的心思爲準,雖然其中不乏收攏人心的意思,但面對這樣的主子,這樣光明正大且誠意十足的收買,即便是明知道,也少有人能夠說出一個“不”字來。
所謂“仁者無敵”,這也正是太子的厲害之處!
太子殿下的意思,江永自然是再明白不過的。
可即便如此,江永雖然心中同樣感念太子殿下的恩德,但他卻也另有自己的理由——不能屈服,不能留下的理由!
江永微微退後一步,避開太子殿下的拖扶,依舊將這一禮行畢。
“殿下的恩情,江永銘感五內,也代內子謝過。只是……人各有志,還請殿下,莫要忘記了當日的許諾!”
江永話落,便微微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太子的決策。
太子垂眸看着身前這道身形許久,雖然他做的事十分的有禮數,但莫名的,卻沒有絲毫卑躬屈膝的姿態,反倒是讓他的心中生出一股濃濃的無力感來。
他知道,自己是留不住江永的!
這個念頭,讓太子心中升起一股挫敗的同時,也生出了一份別樣的心思……
半晌之後,太子方纔輕嘆一聲,擡手將江永扶起,道:“江愛卿,本宮既然應承過你,便不會輕易食言而肥。只是,如今離登基大典還有些時日,本宮還是希望,你能夠好好考慮一番!”
“是,微臣遵旨。”
江永不卑不亢地應了一聲,雖然說着會考慮,但是那眉眼低垂
的模樣,卻不像是他話中說的那樣。
太子見此,心知自己今日是不可能改變他的想法了,只得揮了揮手,示意江永退下去。
等到御書房的大門重新閉合,太子方纔輕嘆一聲,眉心緊蹙了起來。
正當太子滿面愁容的時候,一旁的屏風之後,轉出一道身影來,低沉地聲音傳出。
“殿下,到了這個時候,您還沒有下定決心嗎?”
太子聽得這話,神色一頓,睜開眸子望向一旁之人,皺眉道:“李閣老,你當真覺得,這麼做纔是最好的嗎?”
這從屏風後轉出之人,正是李明陽!
方纔他隱身在屏風之後,將太子與江永的對話都聽入耳中,卻愈發堅定了心中的念頭。
“殿下,您方纔也見到了,這江永已然不是我們能夠掌控的了。若是再加上一個袁紫嫣,只要他們願意,豈不是……”
剩下的話,李閣老未曾說完,但太子又豈會不明白這其中的意思?
江永和袁紫嫣兩人在這次的京畿之亂中,雖然確實是立下了大功,這一點沒有人能夠否認,但是如今朝中也有不少人對他們起了警惕的心思。
江永的縝密心思,算無遺策,袁紫嫣的武藝更是絕世無雙,如今慕容綠萼已經隨着齊王而去,誰又能製得住袁紫嫣呢?
這兩人的結合,實在是太過強大,強大到……讓人恐懼!
李閣老見太子眉頭緊皺,卻始終不曾下決策的模樣,不由得沉聲提醒道:“殿下,這事猶豫不得!如今百廢待興,大乾已經經不起任何的危機了!還請殿下……早作決斷!”
“夠了!”太子突然厲聲喝斷了李閣老的話語,略顯疲憊地揮手道,“你退下吧,讓本宮……一個人靜一靜……”
李閣老見太子這般疲憊的模樣,心知太子的脾性,他就算是磨破了嘴皮子也沒有用,此事還要太子自己做決斷!
李閣老應了聲是,躬身行了一禮,便輕手輕腳地退出了房門。
御書房中,沉靜許久,太子方纔坐正了身子,將一卷明黃的聖旨從一旁抽了出來,在桌面上鋪陳開來,細細摩挲着上面的字跡,眸中的神色,皆是讓人看不分明的複雜……
“父皇,這也是您的心願嗎……”
淡淡的疑問聲,在空寂的房間中飄散,卻沒有人能夠給出這個答案。
這一夜,御書房的燈一直未曾湮滅……
秋去冬來,又是一朝新年換舊年。
新年將至,京中經歷了這些日子的混亂,也終究是迎來了一場象徵着和平與安定的盛宴——
新皇的登基大典!
而相對於外界的喧囂熱鬧,江府中雖然也是同樣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卻又與外間的喜氣有所不同。
府中的衆人都知道,這些日子,他們家大人的心情很好,十分的好,好到在路上遇見人從來都是滿面笑容,說上幾句就能得到打賞的地步。
所以啊,這些日子江府的主院兒可謂是門庭如市。
對於給夫人送藥這活兒,衆
人更是殷勤得緊,險些爲了這一個差事擠破頭呢!
只可惜,大人實在是太過疼惜夫人,這送藥喂藥的活兒,從不願意假手他人,他們插手的機會,也實在是少之又少。
這不,他們家大人又端着藥去夫人房裡了!
“紫嫣,該換藥了。”
上揚的尾音,輕易便能夠聽出這說話之人的好心情。
袁紫嫣聽得此言,轉動着如今唯一露在外面的眸子,望向門口,果然見江永正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藥膏,往屋內而來。
見袁紫嫣望過來,江永面上的笑意愈發濃烈了幾分,將藥膏放在一旁,在牀榻邊坐下,便有些緊張地問道:“紫嫣,你今日感覺如何?面上可有感覺痛癢?可有不適?可有……”
“江永!”
袁紫嫣頗爲無奈地喚了一聲,總算是打斷了江永的話語。
她就不明白了,明明這人在外面早就是獨當一面的京中高官,百姓敬畏的刑獄職掌者,日復一日,愈加地手段凌厲深不可測。可怎麼一到了自己的面前,卻像是退化了一般,從來便是一開始那一副傻小子的模樣,沒有絲毫的長進?
若硬說是有什麼長進,只怕,也是這嘮叨的功夫,日益見長!
袁紫嫣如是想着,眸中卻是忍不住染上了些細碎的光亮,就連聲音都放柔了不少,道:“你放心就是了,我的身子很好。你這日復一日的問,就不嫌煩嗎?”
她自幼便被當做暗衛殺手訓練,大傷小傷受過的不知凡幾,又怎麼會將這一點點的痛癢放在心上呢?
倒是江永,這般每日裡一遍遍地詢問同樣的問題,倒真真是不知道厭煩二字怎麼寫的嗎?
聽得袁紫嫣這話,江永這纔鬆下一口氣,正色道:“自然不會厭煩!侍候吾妻,自當盡心竭力,唯恐絲毫疏漏,怎可言煩?”
這一副義正辭嚴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是在對着君主表忠心呢!
袁紫嫣見此,不由得彎了彎眉眼,耳根上攀上了幾許紅霞,笑罵道:“真是!越來越沒個正形!”
誰料袁紫嫣這般一笑,原本“沒個正形”的江永卻是面色一變,焦急地喚道,“哎哎,你現在可不能笑啊!太醫交代了,不能笑的!”
紫嫣這傷可是傷在臉上的,這正是休養的時候,又哪裡能夠大哭大笑地,隨意做那些表情呢?
袁紫嫣沒好氣地瞪了江永一眼:“逗我的也是你,不讓我笑的也是你,你待如何?”
“好好,娘子大人在上,都是小的的錯!您可千萬要忍住了!只要再換過一次藥,隨你怎麼笑,我都陪着你,行嗎?”
江永也不敢再犯渾,忙一邊賠禮道歉,一邊從一旁取了藥膏來,細細地將袁紫嫣面上的繃帶解開,將新的藥膏一點一點地敷在袁紫嫣的面上,又細細地爲她重新包紮。
整個過程中,江永收斂了所有的玩笑之意,鄭重地如同是面對一件易碎的藝術品一般,細細地呵護着,照料着,不敢有絲毫的疏忽,直到將袁紫嫣面上重新包紮好,江永才重重舒出一口氣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