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城,隨着新建立的楚國四處征戰,從四面八方不停的補充新的奴隸,此刻的郢城已經完成了內圈建築的修建,剩下的就是城牆加固,防禦工事的建設。
夜黑風高,今日是圓月,正是天光大盛之時,街道上散落的廢棄建材還在雜七雜八的胡亂堆放。
藉着明亮的夜色,沈踵急忙攔下身後的尤渾,指着前方被棚屋遮擋的陰影之處。
尤渾急忙止步,定睛望去,一隻渾身漆黑大貓正匍匐在陰影處安靜的打盹。
驚悚害怕的尤渾正想說話,一雙大手就直接捂在了他的嘴上,憋紅着臉瘋狂的搖頭,同時指了指來時的路,躡手躡腳的退去。
兩人一路後退,直到轉過了幾條街道,沈踵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氣,顯然是驚魂未定。
“那是什麼?不過一隻貓罷了,你怎麼如此害怕?”
沈踵沒好氣的看着尤渾:“貓?這裡是南疆,不是你們有九州鼎鎮壓氣運的朝歌城,在這裡,人與妖混居是家常便飯,所以要時刻小心小心再小心。”
“命是自己的,只有一條,你想死,我還不想陪你死呢。”
貓的感官最爲敏銳,剛剛還好距離不算太近,不然光是憑藉兩人的動靜,那隻貓就算不是妖,也很容易在寂靜的夜空中造成各種動靜。
“別看郢城的白天人聲鼎沸,可到了夜晚,根本沒有人敢出來閒逛,白天屬於我們,晚上,這裡就是那些妖族的天下。”
尤渾聽着此話有些不解:“這怎麼可能?郢城不是在太一神的庇護下嗎?爲什麼這些妖族能肆無忌憚的在這座城池上活躍?難道就沒有人管管嗎?”
沈踵不以爲意,重新帶着尤渾走到了另外一條街道,透過牆角觀察了半天,在沒有發現任何可疑妖獸之後,他才淡然的說道。
“你看着這大街上,一個人影都沒有,你以爲大王不知道?錯!所有人都知道。”
“想要攻略中原,單靠我們自己那是癡人說夢,我楚國背靠十萬大山,那裡面就是一座天然的寶庫,除了金石和天材地寶,這些妖族便是我們最大的助力。”
看着眼前人話語中還略帶一些小得意,尤渾不由得感受到了一股惡寒,下意識的說道:“沈兄,君以此興,必以此亡,妖族可不是省油的燈,哪有那麼好合作?”
“哎!”沈踵有些喪氣,他都是一個即將要叛逃的人,哪裡有什麼資格對郢城指指點點,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之後,無奈的繼續說道:“你說得對,早些年間,妖族還算安分守己,可是時間一長,他們所要求獲取的資源也就越來越多,以前還會躲着人走,可現在呢?他們簡直就是郢城黑夜的主宰者。”
一路上,各類妖獸穿梭在陰影處,轉角處,猶如一道道天然的崗哨,讓沈踵不停的放慢腳步,生怕驚動對方之後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就在二人朝着既定的方向,往未修補完善的城牆處摸去時。
天光大亮,漫天的星辰灑落星星點點,將周遭的世界點亮如昏暗的白晝。
“快!躲起來,別被他們發現了!”
沈踵目色一凝,急忙拉着尤渾躲在一旁的角落,將一張帶着濃烈酸臭的破麻布罩在身上,屏住呼吸,不敢言語。
“嗷嗚~~~”
“昂~~”
各種妖獸似乎受到什麼吸引,紛紛朝着東面狂奔,追逐着星光的偏移,趁着難得時機大口大口的吞噬着星與月之間的光輝。
沈踵面色一喜,直接掀開酸臭的麻布,拉着還在犯惡心的尤渾就朝着東城牆狂奔。
“沈將軍,你不是說要小心妖獸的嗎?爲什麼現在又這麼趕?”
“伱看這天象,這是老天爺都在幫助我們啊,此時妖獸都在爭奪星月之輝,哪裡有時間關注我們,現在不跑,他們吸收完力量,天都要亮了。”
“到時候再想跑,可就來不及了。”
一路跌跌撞撞,偶爾有幾隻妖獸偏轉過頭來發現了二人,也沒有欺身上前盤問,往常夜裡若是遇到,就算不直接吃掉,也會問一下來歷和身份。
現在嘛!人肉哪裡有星輝來的滋補。
二人不敢停留,朝着破損的城牆就是一路狂奔,生怕萬一有一些類似於貓一樣,喜歡捉弄幼小的妖獸非要和他們較真,那能讓他直接氣到吐血。
直到衝出缺口時,兩人繼續狂奔了數裡,直到尤渾喘得和風箱一樣時,他們才停下腳步。
“哈哈哈!出來了,我終於出來了,我們自由了!”沈踵如釋重負的躺在草地上,心中滿是暢快。
他不瞭解陸壓是什麼樣的人,但是他知道,如果法術要用人的精血做媒介,那麼這個法術就一定不是什麼正經的好法術。
“轟隆隆~~~”
一條長長的焰尾從天際劃過,紅光將二人的臉龐映照得通紅。
看架勢,似乎有一位強大的上仙,氣勢洶洶的往郢城去找麻煩?
沈踵有些輕蔑的對着尤渾說道:“每年都有一羣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修士,覺得自己有多麼了不起,來我郢城硬氣十足的挑戰這個,挑戰那個。”
“看着吧,都不需要尊神出手,那個奇奇怪怪的陸壓道人,估計都能輕鬆讓她隕落在郢城。”
還躺在地上喘着粗氣的尤渾聽得是目眥欲裂,有心想要提醒他兩句,可越是着急,便喘得越兇,根本吐不出半個字。
“哼,看看你這個身板,我去世多年的奶奶都比你強壯,以前算我對不住你,老是欺負你,你幫我引薦孟伯侯,以後我好好給你操練操練,讓你……”
漸漸的,沈踵有些回過味兒來,尤渾似乎不是因爲劇烈運動之後纔會顫抖不已,他的視線,在自己身後?
沈踵急忙回頭,只見一位頭戴紅色道冠,身着紅衣的女子,手持兩把細長的直劍正冷冰冰的盯着他。
來者正是火急火燎,一路疾馳趕來援救徒弟的火靈聖母。
“你剛剛說,陸壓道人能‘很輕鬆’的殺了我?”
撲通一聲,沈踵直接跪倒在了地上,涕泗橫流的哭訴着:“饒命啊,仙子啊,我不是故意腹誹您的,您就當我是個屁,腦力不好使所以才胡言亂語,把我放了吧!”
火靈聖母目色陰沉,一腳踹在沈踵的身上,將其踢飛十數丈遠,剛一落地,後者就是一口殷紅的鮮血噴出。
“若非你有提到投奔孟伯侯,本尊剛剛就不是踹你,而是一劍送你去見那個勞什子太一神!”
“你先前說陸壓道人?你可瞭解此人?”
沈踵也不敢發怒,顧不得嘴裡滿嘴腥血,忙不迭的點頭:“對對對,我見過陸壓,我就是因爲他的殘忍無道,所以纔打定主意,帶着這位大商副使的俘虜叛逃,去投奔孟伯侯!”
火靈聖母也沒有與他寒暄的意思,直接開口問道:“陸壓現在何處?可有什麼手段?”
“就在城內,自東門入,經東市集後最大的校場,就是陸壓道人所在地。”
“至於有什麼手段……”
說到這裡,沈踵有些猶豫,這個道人也是最近纔出現在郢城,代表的正是妖族,而且在他剛剛入城時,王后十里相迎,待他猶如心腹,不,應該是猶如救命仙丹,唯一的幫手。
“若是要說有什麼手段,在下不是很瞭解,但是他最近在城中起了一座法陣,在收集我們這些精銳甲士的精血,好像是要用什麼巫蠱的手段,咒殺大商使團裡一位重要人物。”
聽聞此言,火靈聖母渾身燃起烈焰,憤怒的說着:“果然是他,宵小之輩,居然還行此惡毒的事情,他可真該死啊!”
找到了心中答案,火靈聖母也不廢話,直接轉身直奔東市集外的校場飛去,
留下沈踵和尤渾二人嚇得立刻朝着前方狂奔,就算再累也不敢再逗留片刻。
火靈聖母沒有和兩人計較,她雖然是個莽撞人,但本質並不傻,吹着一路的罡風跑過來,她心中已經冷靜了三分。
眺望着校場的方向,隱隱泛出猩紅之光,此紅與火焰的紅截然不同,似血災之兆,有陣陣陰風傳來哀嚎。
法陣中央被釘在木樁的木偶,正是她寶貝徒弟胡雷的看家絕學,身外化身木偶靈媒。
“沒有冤枉你就好,姑奶奶冤枉了別人一輩子,這還是頭一次如此的理直氣壯。”
“斬仙飛刀,好大名頭,就是不知道斬不斬得了我這尊火中仙!”
火靈聖母輕輕捻起手中的紅繩,將頭上珠玉寶釵盡數拔出,然後以二八少女之貌盤起婦人髮髻,以便於戴上那頂師尊親自贈予的護身至寶-金霞冠。
金霞冠剛剛完成着裝,一層金光便沐浴她全身,自上而下將她護持周全。
其實這件法寶本該是贈予給金光聖母,這樣纔不愧金光二字的聲名,可是誰叫他是隔代親,平時還總是喜歡與人約架、闖禍,掌教老爺最疼愛,最放心不下的徒孫一輩,就屬她最入掌教老爺的眼。
本着孟嘗不會無的放矢的原則,她選擇提前戴好發冠,好領教領教,讓彌勒描述得神乎其神的斬仙飛刀。通天的紅芒早在千里之外就被郢城的修士所發現,陸壓早早等在營門口,笑吟吟的看着來人。
“貧道,崑崙山散修,陸壓,見過截教道友。”
陸壓禮貌相迎,可是火靈聖母沒有絲毫想要和他寒暄的意思,頭頂的金霞冠瞬間照射出萬道霞光,直撲校場而來。
金光所至,無堅不摧。
大片帳篷被金光掃過之後化作廢墟,其內無數的酣睡的妖族沐浴在聖潔的光芒裡,面帶笑意的死去。
陸壓的笑容逐漸隱去,冰冷的注視着火靈聖母:“看在通天教主和多寶道人的面子上,我叫你一聲道友,周圍的這些妖族兒郎難道就不是生命?道友,你是否有些太過了?”
“過?怎麼纔算不過?背後暗箭傷人,行卑劣的咒殺之術就不是過?”火靈聖母氣急而笑,指着陸壓破口大罵:“你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對我指指點點,難不成你這個只會慣用卑劣手段傷人的人,還能自稱好人不成?”
“連你師父都不敢如此與我說話,你們教主若是見到我也要口稱道友,爾等區區……”
“嘴巴放乾淨點,我是你姑奶奶,我的師門行事堂堂正正,鬥法也是光明磊落,可不會如你一般,呸!蠅營狗苟之輩!”
“你……”
陸壓真是氣笑了,讓他嘴巴放乾淨一點,結果自己卻罵的飛起,不愧是傳聞中被通天、多寶嬌慣壞了的截教第一‘大魔王’。
截教徒或許會讓她三分,可陸壓並不會。
斬仙葫蘆迎風便長,眨眼間便化作半人身高。
還不等陸壓念動咒語,上百條赤練火龍伴隨着金光鋪天蓋地的來襲。
身前的葫蘆繼續變大,如同浪中磐石一般穩穩立在他身前,將襲來的攻擊盡皆抵擋。
光是這一手防禦的能力,足以讓火靈聖母心頭警鐘敲響。
金光是無堅不摧的金光,火龍是畢生所學所悟的全部。
她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略過試探的環節,直接全力以赴,以達到出其不意斬敵瞬間的效果。
只可惜,所有的攻擊在那碩大的斬仙葫蘆面前,都化作了泡影,不痛不癢。
有那麼一瞬間,她也有些爲自己的自大與魯莽後悔,仗着金霞冠的所向披靡,這一次,好像真的有些輕敵,悔不聽孟嘗之言。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匆忙之際,火靈聖母拿出最後一件師門賜予的至寶,混元錘,猛烈的敲擊着斬仙葫蘆。
而太阿劍則化作一道紅色流光,直奔盯在木樁上的化身木偶而去。
“拿到了!”
太阿劍奪回木偶,火靈聖母正欲轉身,目光卻瞥見供桌之上那一本奇怪材質的帛書。
“孟嘗曾說,這門邪術的施法根本其實是那本所謂的箭書,如此惡毒的法寶,我怎能留在這裡,再讓這個妖道拿去害人不淺!”
太阿劍再次出鞘,只是這一次,流光還沒有觸碰到箭書,一隻火焰組成的大手便一把將太阿劍抓在手中。
劇烈的白光一閃,一柄上好的仙家寶物便被陸壓直接化作鐵水,流淌了一地。
見到這一幕,火靈聖母二話不說,顧不上心痛,直接扭頭就跑,去時的紅光遠勝來時。
“現在想跑?晚了!”
“請寶貝轉身!”
白光一閃,打在金霞冠上,金白交擊,轉瞬消融,火靈聖母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反而是更迅速的朝前方飛去。
陸壓輕輕甩手,沒定住就沒定住,並不耽誤後續的飛刀斬頭。
“啊!”的一聲慘叫,斬仙飛刀快速掠過天際,後來居上追到火靈聖母身後,刀身一轉。
天地爲之一閃,陸壓眯起了眼睛,一把抓住倒飛而回的飛刀,輕輕向後一甩,便甩落刀身之上的淋漓鮮血。
而天邊,一道身影還在保持着慣性,向着前方跌落,另外一邊則是與其分離的金閃閃。
“唉,可惜了這件好寶貝,通天教主一個大男人設計一套女冠作甚?”
陸壓搖頭嘆息,傲然的腳踏七色飛虹,向着跌落的火靈聖母一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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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有神山,天生異火,怒時烏雲蔽日,流星火射,天下大火;乃災兆也。
在此時的神山之巔有一處火山口,火山口內看似平平無奇,只有黑色的焦石錯落其中,山口內瀰漫着煙霧,彷彿是大地的呼吸,熾熱的熔岩在深處流淌,散發着耀眼的光芒。
周圍的岩石被烤得黑紅,呈現出奇特的紋理,若是站在天空中俯瞰下去,山口宛如一個巨大的坩鍋,像是盛滿了一鍋鮮紅的番茄濃湯。
而恰恰就是如此危險的地方,在岩漿的深處,除了在熔岩裡催生而出的火精靈以外,一條體型纖長的神火龍棲息在其中。
紅色龍鱗在熔岩中沒有絲毫不適,彷彿這纔是他適宜的溫度,岩漿就像溫泉,是他遨遊徜徉的美好家園。
此刻的神火龍心情大好,人在家中坐,至寶天上來。
雖然他不理解爲何先前第一個趕到的人族強者沒有收走至寶,還藏匿了起來。
但是……
這可是他一生之中第一次中頭獎啊,這種至寶丟到他腳邊,焉能有吐給別人的道理?
就算那些黑影再可怕,神火龍都死死的把兩塊魔方壓在身下。
別管他會不會用,能不能用,先保留起來,自己以後慢慢研究也好過被別人搶走。
等到所有的窺伺全部消失後,神火龍這才佯裝剛剛睡醒的樣子,在熔岩中盡情的舒展着自己的身體。
龐大的身軀發出震顫抖動,攪動着岩漿泛起了漣漪,瘋狂向上冒着氣泡。
一些膽小的火精靈還以爲是火山受到了刺激,即將爆發,急忙攀附在山體巖壁上,瑟瑟發抖的看着下方。
沉睡數百年的神火龍已經甦醒,兩隻龍爪抓握着魔方,朝着洞口急不可耐的游去。
“這可真是個好寶貝啊,在熔岩中也不見有絲毫的影響,被我大力抓握,也沒有分毫損壞,能引動諸天星辰之力,哈哈哈,從今以後,這個世界必然將多出一位尊者。”
“那就是我!神火龍!!”
紅色的巨龍從岩漿中翻身而出,站在羣山之巔,雙手託舉着河圖、洛書,就像是一位高舉傳國玉璽的君王。
俾睨天下的看着南明神山下的一些生靈。
而在此時……
“咔!咔咔!”
魔方開始轉動,抖落無數掛在他身上的灰塵,映照出一幅幅星空畫卷。
神火龍貪婪的望着這一幕,口中有津涎溢出。
“機緣已到,一定是至寶認可我天命之子的身份,要認我爲主!”
“哈哈哈,星辰至寶入我手,從此以後,我命由我不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