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雲】想請老闆拍劇?”小週一臉驚訝,扭頭問韓覺:“簽約費是多少?”
“還沒定。”韓覺用手撓了撓頭髮。
“才四千萬?”小周眼睛緊緊盯着韓覺撓頭髮的那隻手。
韓覺放下手,糾正道:“四億。”
“四億?!光是簽約費就四億?!”小周的下巴差點掉到地上,“這,這是籤一部劇的錢?還是籤幾年?”
韓覺說:“一部劇。”
小周不得不用雙手託着下巴,才能使它不掉到地上。
四億啊……
琳琳看着小周嘴角緩緩流出的透明液體,非常嫌棄地挪了挪位置,坐得更遠了一些。
小周抹了一把嘴角,問:“那老闆你同意要拍了?”
韓覺點頭。
四億華夏幣幾乎是韓覺自編自導拍一部《時空戀旅人》的報酬了。據王植說,這價錢還有再往上談的空間。
但是!錢對韓覺不重要,錢不是決定性的因素。
之所以能讓韓覺產生了拍《黑鏡》也未嘗不可的想法,首先是覺得這事有趣。
前世第一次看到《黑鏡》這部劇,韓覺就直覺感到對方是衝着【蘋果】寫的。
編劇Charlie Brooker在一次訪談裡講:【The “black mirror“ of the title is the one you“ll find on every wall, on every desk, in the palm of every hand: the cold, shiny screen of a TV, a monitor, a smartphone.】
關閉的電視是黑鏡。
關閉的手機是黑鏡。
關閉的平板是黑鏡。
科技的發展給人帶來便利,但解決一些問題的同時,也會產生一些新的問題。科技是一味藥,有效果,但也有副作用。而在舒適與不時的夾縫裡,《黑鏡》想講這裡面的故事。它要探討科技發展對人類社會的影響。
韓覺覺得在這邊的世界,如果作爲科技巨頭的【祥雲】出品了這麼一部辛辣鋒利的電視劇,那應該會相當有意思。
韓覺當初在電梯裡粗略地談到《黑鏡》時,根本沒有想到有個權力極大的正裝中年人,只是聽了幾個大而化之的故事梗概之後,就看上了《黑鏡》的劇本,請韓覺當編導。
在華夏的電視劇行業,編劇通常也承擔着聯合制作人的工作,地位極高,權力甚大。一部電視劇的片頭裡,總是先顯示電視劇的名字,然後顯示編劇的名字,而後纔是導演和其他人的名字。
觀衆在選擇電視劇的時候,也會首先注意編劇的履歷和實力。
如果說電影是導演的藝術,那麼電視劇就是編劇的藝術。編劇可以說是一部電視劇的核心。編劇不行,這電視劇再怎麼精美也火不起來。
現在的韓覺的成功案例只有一部半電影,沒有電視劇製作經驗。花四億以上的錢請這樣的韓覺,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眼光,什麼樣的膽魄?
【祥雲】那邊的人除了給予韓覺分量沉重的賞識,還向他展現了充足的誠意:錢給夠,製作方面毫不插手,預算要多少給多少,什麼問題都不是問題,他們只要成品。合作若是順利,還可以保持長期的合作關係。【雲端】平臺將會有【火種】的頻道。
韓覺當時就有點意動,但很矛盾。他忙了一連串事情之後,準備最後忙完演唱會就休息休息的,如果接下了《黑鏡》,那他的今年的冬天恐怕又沒法在暖烘烘的家裡當一隻廢物鹹魚了。
於是韓覺跟【祥雲】那邊的人說他會考慮考慮,打算回頭問問夏原王植他們的想法。如果夏原和王植按照那個什麼五年計劃另有安排,那麼韓覺也就不好一意孤行拍《黑鏡》。
結果夏原和王植一聽這些條件,直接當場就拍板同意了。
韓覺問他們爲什麼這麼快就同意。
王植說:“有錢不賺,傻嗎?反正你現在也沒想好拍什麼電影,糾結來糾結去的,我估計你大概還要糾結好幾個月。不如一邊拍電視劇,一邊想下一部拍什麼,豈不妙哉?”
嘖嘖嘖嘖嘖,資本家的嘴臉暴露無疑。醜惡,醜惡。
韓覺又去夏原的辦公室問她,夏原躺在老闆椅上,食指點着扶手,挑起一邊嘴角笑着說:“【祥雲】那邊給的預算是三億,這一點最讓我滿意。你不是怕虧錢,所以不肯拍大片麼?這樣,你呢,就拿這部劇練練手,感受一下有錢人的拍法,好好學學怎麼大手大腳,反正最後虧也虧不到我們頭上。”
韓覺感嘆這真是個骯髒的公司。
夏原說【火種】的廠標片頭早有預示——黑色的火苗熊熊燃燒。“都是導演導得真好,有遠見。”
有遠見的韓覺羞憤離席。
出了夏原的辦公室,韓覺跑去找孫導,打算淨化一下心靈,和純粹的創作者一起。結果孫導上來就問《網絡迷蹤》的後續宣發,說自己打算去美利堅、英格蘭、法蘭西等等等等國家跑宣傳,務必要賣出好的票房。還問女裝的話能不能增漲票房。
韓覺求孫導千萬別這麼做。
好不容易把人勸下來,韓覺出門左拐,在剪輯室裡找到了小周。
……
“老闆,你幫我看看哪個版本的最好。”小周從韓覺那聽完價值四億的簽約費之後,儘管心裡羨慕到流口水,眼饞的要死,但他還是穩住了心神,把注意力全集中到眼前的第一部作品上。他明白一步步腳踏實地的重要性——跟着老闆好好學習,他遲早也能拿到以億爲單位的酬勞。
這部叫作《調音師》的短片,小周拍了十天。小周是【火種】第二代的導演苗子,公司明裡暗裡都給予了很大的支持,男主角是《時空戀旅人》的傑克,幕後團隊是公司用來拍電影的班底。
原本整個拍攝過程只需要八天,但小周力求完美,因此做了很多準備,拍了很多鏡頭留做備用。現在拍完到了後期,粗剪就剪了好幾版,韓覺出現之前小周已經糾結了很久,不知該挑哪個,覺得哪個都很好。現在師父來了,就向師父尋求幫助。
“不知道用哪個啊?行,我先都看一遍。”韓覺坐在小周讓開的座位上,就看起了小周的作品。
小周的心頓時安定不少。韓覺看短片的時候,小周出了剪輯室上了趟廁所,然後靠在長廊的牆上曬太陽,稍作休息。
琳琳也出來,站到了小周邊上,遞上一瓶水。
“謝謝。”小周喝了一口水,然後問:“電影節怎麼樣?”
韓覺參加【魔都電影節】的這十天,小周除了《暗網》首映的時候來了一下,其餘時間一直在拍短片。
“有些電影好看,有些不好看。”琳琳說。
小周平靜地點了點頭。
琳琳沉默了一下,然後說:“有幾個記者想採訪你,有一些觀衆覺得你演得不錯。小池這幾天一直在問我,你有沒有偷偷上什麼演技補習班……”
小周頓時喜笑顏開。這纔是他想聽到的。
“你呢?當導演感覺怎麼樣?”琳琳問小周。
小周笑容收斂了一點,端起瓶子喝水,然後跟喝完一口酒一樣,長吁一口氣,感慨:“難啊,累,感覺很容易禿頭。”
琳琳疑惑:“我看老闆拍電影的時候都……”
“那是老闆厲害啊。只拍戲的時候待過一個片場,電影看得不多,但就好像天生適合當導演似的,被推上導演這個位置,一邊學一邊拍,每個指令都很準確,很堅定,一點不確定都沒有,再加上那個時候外面輿論又是那個鳥樣,結果第一部作品就拍出《戀旅人》這樣的來……我呢,跟着老闆和孫導跑了三個片場,準備了那麼久,開開心心等到開始自己當導演拍電影了,以爲多多少少能到老闆的七八成水平吧?結果發現……兩三成?”
小周嘆了一口氣:“唉……我這纔是短片啊。等到拍長篇,不知道要崩到哪裡去。啊,說到長篇,我都不知道有沒有再拍電影的可能了……萬一老闆說我沒天分當導演,那我就只能努力當個編劇了,爭取賺四億的那種!哈哈哈。”
這樣的小周對琳琳來說是陌生的。
琳琳不知道這次臨時的探訪,同時是一次有關今後能否再拍電影的考覈。她也不知道現在這個情況,他該說些什麼。於是只能沉默。沉默了片刻,最後她小聲跟小周說:“老闆不是說過,新人導演不要聽任何人的意見,去拍就好了嗎?”
“對。”小周笑着點了點頭,表示他也記得這句話。不過小周點完頭之後,認真道:“別人的意見對我來說不重要,但老闆的意見對我很重要。”
琳琳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