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大這種學習聖地,自己還能這麼受歡迎蒲潼是沒想到的。
按理來說,他們這些心懷理想的有志青年,對一個唱歌的寫劇本的應該不感興趣纔對吧……
面對他們的邀請蒲潼實在推脫不過,只能跟着他們上了亭子,餘紈紈和江絮語默默地跟在後面,感覺她們完全是來打醬油的。
“你們這是……”
亭子裡四男三女七個大學生,看到蒲潼都是一副興沖沖的樣子,這讓他實在有點彆扭。
一想到這羣人都是高考時各地的佼佼者,甚至其中還有直接保送的大佬,他就有點慌。
“這麼說吧。”一個短髮女生笑道:“我們老師用你的詩給我們上詩詞賞析課……”
他們經常品味着蒲潼的詩,自然對這個人充滿了好奇心,現在有緣得見自然喜不自勝。
嘶,蒲潼都快忘了這茬了,雖然他拿出的古詩不多,但都是精品中的精品,能被專門拿出來賞析研究好像也挺合理。
是粉絲沒錯,不過不是歌迷和cp粉,是珍貴的詩詞粉。
“我先問,讓我先問,你那句無言獨上西樓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啊,好有意境。”
“還有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怎麼想出來的啊,好在意。”
“《信客》,還有信客!”
“……”
七人圍着蒲潼七嘴八舌地問東問西,搞得他只覺得一陣頭大。
怎麼想出來的?這誰知道啊,又不是他想出來的。
站在不遠處的餘紈紈和江絮語看着這一幕,卻只覺得好笑。
京大本就是文學聖地,其中的文學古詩愛好者數不勝數,他跑來這種地方也算是攤上事了。
仔細想想,這羣圍着他問問題的人可都是京大高材生,而蒲潼卻還在讀高中,這未免有點戲劇性。
“你們剛纔是在討論什麼啊,看你們討論的很熱烈的樣子。”
蒲潼被他們問來問去有點受不了,這才趕緊找了個由頭轉了個話題,要是再逼問他,他怕是得當場投湖自盡了……
“剛纔啊。”
幾人這才從激動的心情中回過神來,他們剛剛這樣好像確實有點不禮貌了。
“剛纔我們在聊詩,不過誰也說服不了誰。”戴眼鏡的男生嘆了口氣,“也算是老師給我們佈置的課題吧。”
蒲潼點了點頭,看來人家幾個是學漢語言文學的,正在這討論學習呢。
“哦,那你們繼續,我們不打擾了。”
這羣詩粉太熱情了,他實在招架不住,不如早點溜。
“等等……”長髮女生恍然道:“我們剛纔因爲詩的問題僵持不下,現在這裡不就有個詩詞大師嗎?”
其他六人聞言頓時眼前一亮,對啊,他們幾個人誰也說服不了誰,課題也僵持在了原地,不如讓蒲潼來評評理!
這是什麼情況?
他做夢也沒想到會有一羣京大高材生讓他參與討論。
蒲潼頓時感覺自己溜的晚了點,討論詩,他也不會這個啊。
論詩和作詩並不一樣,後者他只需要直接拿出來用,但前者需要詳細分析,人家高材生討論的課題自然相當複雜。
讓他參與,那不成乾瞪眼了?
汗流浹背了,老弟。
“其實我家煤氣忘關了。”蒲潼頓了頓,“會出事的!”
“你都遊覽半天了,別想跑。”男生笑道:“今天要是讓你跑了,以後想見到你可就難了。”
就算到時候蒲潼考進京大,他們估計也畢業了,這或許是他們此生僅有的機會,肯定不能放棄啊。
壞了,走不了了。
蒲潼求助似地看了眼餘紈紈,卻發現她滿臉笑意地站在一旁,眼神甚至有些小期待。
江絮語也是駐足聆聽,她雖然不擅長於詩詞,但也算是個詩詞愛好者,因此她也有點好奇討論的課題。
“那,你們說來聽聽……”蒲潼見情況僵持不下,也只能讓他們說說看了。
見他答應,爲首的學生當即興高采烈地把他們討論課題講了出來。
“意境的建構與表現是文學與詩詞的準繩之一,在詩詞之中,如何在寫景的時候構建出意境呢?”
這什麼抽象問題?
蒲潼聽完人都傻了,古詩的意境這玩意本來就模糊,怎麼在寫景的同時構建出意境,這誰知道啊。
“我們覺得寫景時畫面感更重要,畫面感越強,腦海中就會出現相應的畫面,非常直觀生動,也更容易融入情感。”
聽着三人的仔細分析,蒲潼當即點了點頭,“有道理。”
倒不是他敷衍,人家說的真有道理,比方說“飛流直下三千尺”這句,畫面感極強,畫面感強,意境也就有了。
“但我們覺得表現力更重要,有些畫面沒必要太清晰,只要打磨出最富表現力的那個字或者詞,就可以起到很好的效果。”
“嗯,有道理。”
蒲潼又點了點頭,古詩講究一個“煉字”,比方說春風又綠江南岸的綠字,這個綠字雖然描寫的不真切,但表現力極強。
怎麼兩個還都有道理了呢?
七人面面相覷,這傢伙不會想當和事佬吧,那可不行啊,作爲寫了那麼多詩的人,多少得給點建設性意見吧。
餘紈紈湊在一旁扶額偷笑,這傢伙怎麼在這種時候都想着和稀泥啊,真的是。
“畫面感怎麼就有意境了,拍照畫面感多清晰啊,有水墨畫有意境嗎?”
“畫面感強就是有意境,什麼表現力,表現力也是爲了畫面感服務的。”
兩波人爭執不下,重新開始了熱火朝天的討論,主打一個誰也不服誰,他們剛來時見到的也差不多是這種情形。
他們吵了幾句,隨即又齊齊地把視線投向蒲潼,“蒲潼,你來評評理,我們哪邊更有道理?”
評個錘子,自己是哪根蔥啊?
蒲潼看着他們期待的眼神,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他現在才高中啊,也沒太深入學古詩啊。
“那個,要不我舉個例子給你們說道說道,舉個例子更直觀。”他撓了撓頭,只能隨便說兩句了,不然尬在這多尷尬。
七人聞言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蒲潼能說個什麼所以然出來。
“以前有個私塾裡只有兩個書生,有一天講課時窗外下起了鵝毛大雪,於是先生臨時出題,白雪紛紛何所似?”
大雪紛飛像什麼呢?一個簡單問題,其實也就是讓學生來描繪這個場面,也就是寫景。
蒲潼不緊不慢,“第一個書生回答,撒鹽空中差可擬。”
“妙啊!”
眼鏡男生笑道:“把鹽撒在空中,多有畫面感啊,果然是畫面感更重要一些!”
“胡說,撒字生動形象,完全把大雪紛亂的樣子描繪出來了,這是表現力更強!”
眼見着兩波人又要爭起來,蒲潼當即繼續往下講。
“先生笑而不語,示意讓另一個書生回答。”
爭吵的幾人頓時老實下來,想聽聽第二個學生的回答。
先生笑而不語,這是不滿意啊,撒鹽空中差可擬不是已經很好了嗎,這都不滿意。
他們倒是想聽聽第二個書生怎麼說。
“第二個書生看了眼窗外,說,未若柳絮因風起。”
柳絮迎風飛起,形象地描述了雪花輕盈的姿態和飛舞的神韻,同時也給人以暖意融融、春天將至的感覺。
將雪花比作柳絮,不僅在顏色上相似,而且在形態動感上也具備了共通之處。
相較於用鹽來比喻雪,柳絮在空中的飄動更貼切地表現了雪花飄落的姿態,也更具美感。
幾人聞言愣在原地,只覺得這句“未若柳絮因風起”未免有些太美了一些,彷彿一場鵝毛大雪就發生在眼前一般。
無論是畫面感還是表現力,其實都是在注重,詩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