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我爸死在英雄誕生的晚上

第140章 我爸死在英雄誕生的晚上

“不過,這趟進城,多少還是碰到點兒好事……哈……”

“齊兒啊,你能信嗎?就在地鐵上,就有兩個年輕小孩兒,爭着搶着給媽讓座位呢。誰說現在的年輕人冷血?”

“那個男孩子,還是個學生,我看和你差不了多少。那可真是個好孩子啊,媽一看到他,就想起你來……高興的很,把編好的中國結送了他一個,也算是緣分……”

————

母親的話語在耳邊迴響着。

緊緊盯着這個中國結,林一奇嘴角上揚,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就彷彿一個小孩在彌留之際,終於收到了聖誕老人的禮物。

“怎麼了?”注意到他的視線,尹承一低頭一看,自然也注意到了這個小小的中國結,“哦,伱在看這個啊。這是我在地鐵上收到的禮物,說起來有趣,我給一個老太太讓了座,她就把這個送給我,班長那裡也有一個。”

“班長?”殷洛的兩隻小耳朵立刻豎起來,秀眉蹙起,有些不滿地低聲嘟囔了一句,“又是她,上次在明玉堂……”

“哦哦,就是承一大戰跳蚤男的那次吧?”艾米一邊狼吞虎嚥着罐頭裡的烤肉子和午餐肉,一邊說道,“那天我也在哦。除了有點磨嘰之外,其實處理的還算不錯了,一個人都沒死就算成功。”

見林一奇拿起這個小小的中國結,來回把玩,眼神好像被它吸住一樣,流連忘發,尹承一覺得他大概很喜歡這個小玩意兒,便說道,“你要是喜歡,就送給你好了。”

“可是我爸……知道這個消息後,沒緩過來,吐出一口老血,癱倒在地,不省人事。”

“啊?”

“發生了在當年鼎鼎有名的【湘林之戰】。”

“這個……嚴格意義上,我還不是超警。”尹承一模棱兩可地說道,把話頭反拋過去,“那你呢?大好青年,好端端的學不去上,爲啥要去基金會這種違法組織混?”

“我家裡很缺錢。”

就這麼一句話,讓他騰得擡起頭來,用炯炯的眼神看着尹承一。

“這段錄像被人拍下來了,放到網上,一炮而紅,從此後,他就慢慢成了國內人氣最高的超警……”

看到林一奇的臉色並不好,殷洛的聲音也漸漸輕下去,不再說了。

複雜。

“好不容易熬過那幾年,口碑也打出去了……又碰上‘那一天’,超能力者的存在被全世界所知。這一下子,對社會、經濟的衝擊,三天三夜都講不完……好多大企業都是在那幾年倒閉的,我們這間小小的廠子,又哪裡能抗住這種社會鉅變帶來的衝擊……”

“咬牙,硬撐,日子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過着,過着,就像秋後的螞蚱,知道沒幾天可蹦躂了,卻還是拼盡全力,想要最後再蹦幾下,證明自己確實來過。”

“我爸就是這樣,祖上代代都靠地吃飯,但他不願意這樣就和下去。東拼西湊,家裡頭一點老本,全都拿出來,辦了個廠子,生產一些竹製品。生意就這麼不溫不火地將就下來,剛開始幾年,賠了不少錢,爲了撐過這段時間,我爸媽什麼轍都想了。最難的時候,上山去種點草藥,賣給城裡的藥商,勉強算是點活計。每天起早貪黑,暫且不提……”

……

“一週後,政府的人來了,帶來一筆賠償金,說是在統計超警戰鬥時波及到的財產損失。這塊地,還有地上的財產,給了我們四百五十萬。拿這筆錢,給我爸風風光光辦了個葬禮,就葬在硫池的祖墳……兜兜轉轉、辛辛苦苦,一輩子,末了,還是回到老家。”

“湘林……哼……”林一奇搖搖頭,笑聲中有幾分冷意,“也是出了名,一大堆人快把那裡的祖宗十八代挖遍了,才挖出來這麼個還算詩情畫意的名字。”

“……”沉默半晌,林一奇忽然沉聲問道,“你家裡缺錢嗎?”

————

“我們每個成員都會有秘密賬戶,錢打進去之後,我就動用那個賬戶,匯給家裡。漸漸的,妹妹的學費穩定下來,我媽也不用忙起忙倒到半夜。我和基金會裡的成員一同訓練,哈……其實到今天,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爲什麼會被選上,他們說我是‘超級士兵’,我也沒感覺出來,是就是吧。能白拿錢,不比什麼都好。”

“當天晚上,全國都在慶祝一位新英雄的誕生。”

“我騙我媽說,外面有個大老闆看中了我體格結實,想讓我做保鏢,支付給我相當豐厚的薪水——事實上,基金會給我的報酬,遠比我想象中更好。”

“起先,我以爲是惡作劇,想不去理他。可……請柬上的報酬,對我來說實在太誘人了,你明白嗎?那個時候,我,我們家,我妹妹,有多需要錢啊!想了一個晚上,我決定要去!就當是被騙,被騙我也認了,那就是我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不管怎麼樣,我都要試試!”

“我妹妹要讀初中,家裡卻一貧如洗,連個子兒都拿不出來。我媽以前會種地,十幾年不下地,早荒廢了……只能編編中國結,弄點小玩意兒。”

“就在這個時候,我收到了‘混沌的請柬’。”

“你爲什麼去當超警?”

————

“再後來……”

尹承一不知該說什麼。

“一夜之間,我爸熬白了頭。但這麼多年都將就下來了,他不想在這個時候放棄,再說……那個時候,我還在念初中,我媽肚子又大了,各方面都需要錢。好不容易在城市裡有個落腳的地方,要是放棄,可不只是‘一朝回到解放前’那種程度,我們家還會背上無比沉重大的債務……”

……

“我是硫池人,硫池縣,小地方,前兩年被歸到錢塘市裡頭了,但再怎麼說……只佔個名分,終歸是鄉下地段。在我們那兒,年輕力壯的,都削尖腦袋地往大城市裡趕,當地什麼辦法都想遍了,就是留不住人。不走不行啊……窩在這麼個小地方,一輩子,哪有出頭之日?”

“我家廠子裡,最後一片竹子產地……就在那裡。神仙打架,把這片最後的竹林全給毀了。”

“剩下的錢,還清這幾年的債務,連本帶利,一口氣還清。從此,咱們家也算是不欠什麼人錢了。一大筆錢就這樣花光,剩下不過幾千塊。因爲這一年裡家中連續變故,我的成績也受到影響,呵……話雖這麼說,我本來也不是學習的料。”

活十七年,尹承一還從未見過這麼複雜的眼神,不解、欣慰、驚訝、落寞,還有很多很多……糅雜在一起,混成一股愁滋味。

“他死在了英雄誕生的晚上。”

“……”

就連向來愛胡鬧的艾米,也收斂了動作,規規矩矩地聽着。

“這個我知道!”總算聽到點兒熟悉的話題,殷洛趕緊插了一句,“那是火拳在大衆面前真正的出道戰。據說他在一個叫‘湘林’的地方,和傳說中的超級大反派【溟蜍】大戰三百回合,打得天地都變了顏色,最後將其生擒。對了對了,那個溟蜍好像是很稀有的雙屬性能力者,同時具有【神仙系】和【元素化身系】兩種能力,和承一你有點像啊。”

“總之……”

林一奇嘆了口氣,笑道,“你有你的堅持,但我要告訴你,我的情況就是這樣。”

“我沒的選,我只是個小人物,無力對抗時代大潮。。”

“我想讓我的家人活的體面點,僅此而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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