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的信息含量實在太大,大到李書培一時間懵住了。他隱約覺得,好像是在什麼地方聽到過沙夔這個名字,但那段記憶模糊的很,像是洗澡時,從手中掉下來的肥仔,上面被熱水一澆,滑溜溜的,怎麼都抓不住。
但,火拳那邊,卻出現了短暫的停滯。對這個向來冷靜到極點的人來說,能讓他在戰鬥中微微變一下表情,就算是極大的觸動了。
沙夔。
時隔許久,久到他好像都要淡卻了,這個名字卻忽然出現在他的人生中,而且,還是從敵人口中說出,這就有了完全不同的意義。
“這個代稱,你應該比較熟悉吧?畢竟是從培育階段就住在一個宿舍,一起提拔,一起訓練,一起出生入死的‘前’搭檔。都說你是無情無義之人,這麼多年下來,我就不相信,他的死,對你來說真的會無關緊要。”花旗將目光轉向火拳,用陰惻惻的語氣諷道,“你就不好奇嗎?那天,你的這位搭檔……究竟是怎麼死的?”
“我相信,以你的行動力,肯定明裡暗裡調查過不止一次了。越查,結果就越讓你心驚。超警徵調中心,這塊組織架構龐大的鐵板,被各方勢力楔進了一顆又一顆釘子,到處都是內鬼,情報系統和篩子一樣。在差不多……距現在三年前吧,由你發起了超警內部的三輪整肅,擼掉了大多數埋藏較淺的內鬼。到今天,超警內部的情報泄露,已經大大減少了。”
“然而,那天黃昏,那個對你而言最重要的情報泄露點,至今都是個謎。”
“你有沒有想過,這最關鍵的情報,到底是從哪裡漏出來的?”
……
三番四抖,正是該他揭開謎底,揭開包袱的時候,忽然間,他的視野重重搖晃了一下,隨即,湛藍色的光環閃爍兩下,以極快的速度,被高貴的紫金色浸染。
弱者面對強者,往往只會有一次機會。弱者需要調動渾身力量,攥成一個拳頭,對強者下意識忽略掉的一個點發起猛攻!
與同時擁有神之左右手的花旗相比,老王當然是弱者。但弱者,不代表他在爭鬥中就會永遠處於弱勢地位。此時此刻,花旗的關注點落在火拳和李書培身上,還要提防地上的玄素髮起突然襲擊,自然而然,老王的優先級就往下掉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將時刻關注到戰場上的所有細節。
機會,轉瞬即逝。
計劃也很簡單——蜜麓一先將黑暗元素如井噴一樣傾瀉而出,包裹住老王所在的整棟大樓,以此來奪走他的視野。隨後,王承幹再發動他“共享視覺”的能力,一鼓作氣,強制把眼前的黑暗全部投射到花旗的眼眸中。
花旗的眼睛,本就是他精心製作出的贗品,相當於一個盜版檢索引擎,雖說內容物和本體也差不了太多,但……真要論性能,卻是大大不如。再加上他還要分出去對付其他威脅,正是被老王鑽了空子。
“就是現在了……”
蜜麓一的注意力同樣是高度集中,眼見花旗中招,曲起身形,將圓盾轉化爲長槍,對着長空,猛地擲了出去。長槍在空中劃出一道近弧線,將夜空撕開一個大口子,眨眼功夫,便已然殺到花旗面前,眼看着就要把他的眉心扎個窟窿出來。
……
槍尖,距離他的眉心,連一寸都不到。
卻生生靜止下來。
“哈……原來如此……吸引走我的注意力,弄得這麼花裡胡哨,全都是爲了這一下,殺我個出其不意。”
“就算暫時看不到,這種小把戲,我單憑耳朵也能……”
話說到一半,花旗忽然面色一變,因爲他聽到了另一種細碎的聲音——玄素投擲過來的那把武器,不管是什麼,正在快速變形!
“咔咔咔咔!”
槍桿分裂開來,其本身充當了一個容器的作用。而藏在它裡面的,卻是一條由生命纖維編織而成,活靈活現的紅毒蛇!在見到天光的那一剎,紅毒蛇的尾巴發出嘶嘶響聲,在花旗尚處於懵圈狀態的短暫一秒,迅速遊動身軀,順着槍桿盤旋而上,只一瞬間,便沿着花旗的脖頸,舒展狹長身軀,一口咬向他的右手。
“嗤!”
毒牙落下。
不偏不倚,正好咬在他的虎口上。
“啊——————!!”
有一種痛,叫做看着都痛。
這一口下去,似乎有某種帶着暗紅色的毒液,滲入他的整隻手掌,充盈到他的每一根血管中。花旗的臉孔隨之扭曲起來,只見他拼命地甩動手腕,試圖將這份流毒甩出身體,他還試着用閃爍着紫金環的神之左手將毒液抽出來,甚至將整條右臂都粉碎成原子,但……一切嘗試,最終都是徒勞。
那根本不是毒,而是被擠壓到液態的生命纖維,正在快速侵蝕他那引以爲傲的神力。
生命纖維的厲害之處就在於此,哪怕遇到升維,依舊能賦予傷害。
血肉被啃食,骨頭被磨碎,巨大的痛苦讓花旗無法維持住右手的形狀。在一聲和煙花炸開類似的聲響中,他的整隻右手爆開,被精準分成了骨骼、血肉、神經和血液四部分。然而,即便如此,疼痛依舊沒有停止蔓延。細看下,暗紅色的液態生命纖維依舊在這些混雜物中來回遊走,製造出無法忽視的疼痛。
————
“咚!!”
Wωω▪ Tтká n▪ ¢o 自詡聽力相當敏銳的花旗,忽然聽到一聲噩夢般的響動——和王承幹打出一波完美配合的蜜麓一驟然起跳,在空中來了個優雅至極的轉身,反手抓住長槍,再度變形,瞄準對方要害處,鋒利的斧刃迎頭落下。
寒光斬落。
整條右臂……就這樣被卸了下來。
趁着空翻的間隙,蜜麓一的餘光瞥向懸在二人正上空的超維球體。自花旗的右手被同爲高維度的生命纖維影響後,超球體的體積,就在不停縮小,像一個逐漸癟下來的氣球。剛開始時,它足足有一個籃球館那麼大,不過幾十秒,就只有約一輛卡車的車頭那麼大。
漫天飛行的和平主義者,似乎也感知到通道即將關閉,紛紛調轉方向,鑽入超球體中,像一羣急於歸巢的蜜蜂。
時間緊迫,蜜麓一不敢再耽擱,反手放出生命纖維,裡三層外三層,把花旗裹得嚴嚴實實,像一隻繭裡的幼蟲。足跟擡起,狠狠一腳踹在這個繭上,將他像踢皮球一樣踢給了地上的火拳。
“等一下,你要幹嘛?”火拳一下就看出她的不對勁,“回來,這不是鬧着玩的!”
“……”
百來米的高空,蜜麓一將目光投向下方的城市。在這個高度,千萬條道路錯綜複雜,遠處閃爍的燈光,彷彿一個巨大的迷宮。
抿了一下嘴脣,蜜麓一斷然轉身,朝着即將完全塌縮的超維球體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