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學委,時隔經年,她的仔細依舊娟秀工整,每一行都寫的很密,卻不會讓讀者產生不適感。從文體上來看,應該是她在看過某本書後,記錄下的知識重點。在數字世界無比發達的2077年,幾乎只有原始人會做這種事了。
然而,正是這種老舊的習慣,在關鍵時候幫了蜜麓一一把:如果袁鳳瑛沒有做手札的習慣,短時間內,是不可能拿出任何相關信息來的。書架上的書不能動,所有數字信息,又被丹尼爾嚴密監控着,也只有這種毫無關聯的紙張,有可能躲開他的眼睛。
在目錄頁找到這張手札後,蜜麓一瞥了一眼,發現丹尼爾依舊縮在牆壁一角,完全沒有活動的意思,似乎進入了待機狀態。她小心翼翼地將手札放在大很多的書頁中心,調整一下坐姿,靠在枕頭上,舒舒服度地閱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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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0年,在被世人稱爲“那一天”的重大日子裡,全世界人都聽到了那個聲音——他宣佈了超能力的存在,並預言了超能力者的時代即將到來。這個預言改變了人類世界的一切,而後續發展,果然如他所言。紛繁複雜的超能力組織,包括華夏境內的超警,都是各個國家爲了適應新時代,而做出的改變。
在這場光怪陸離的洪流中,有些國家及時轉變策略,挺了過來,和超能力形成了共生關係。而有的國家……則是因爲國力不足等原因,沒能支撐下去,宣告破產,成爲了當地超能力集團爭奪的肥肉。
生在華夏這種有能力應對情況的大國,已經是一種幸運。
這份幸運一直持續到2072年,這一次,全人類耳中,再次響起了另一個聲音。如果說上一個預言,僅僅是改變了社會的運轉模式,那麼,這一次,則是將更恐怖的改革,直接帶給了所有人類。
我很害怕,因爲他並沒有給人類選擇的機會。或許他的本意並不壞,甚至可以說,是一種近乎童話的理想理論。也是他讓我明白,當一個人,擁有將童話世界變爲現實的能力,那該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
以下,是當日的原話。
“既然這個世界沒有好人生存的土壤,那麼,我將會創造出,可以讓好人生存的土壤。我很清楚,會有許多人,許多既得利益者反對這個決定,他們會調動手中可以調動的任何力量,來阻止新時代的到來。”
“所以,我,以及在這場變革中,願意同我爲伍的戰友們,將堂堂正正地,從正面將你們全盤擊潰!”
“因此,我的計劃如下。在接下來的五天,我將一一窺探每一個人類的記憶,對你們此生所做過的所有事,進行一個總的審判——請相信我,作爲超能力者,我能做到承諾的一切。”
“我會從壞人身上扣除陽壽,在二次分配後,獎勵給好人。至於善與惡的評判標準,我不會參考任何國家的法律。因爲,法律是道德的最後底線,以有沒有違法,來判斷一個人是不是好人,無疑是不夠的。”
“審判後,會有相應的獎懲機制。我的獎勵和懲罰都很直觀:那就是壽命。”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善惡有報’,在今天之後,便不再是一句空談,我便是所有人的報。”
“獎懲邏輯也很簡單,有善念、行善事,獎勵陽壽,有惡念、行惡事,扣除陽壽,這個過程是動態的。獎懲的具體數字,將根據實際情況量化。當審判結束後,或許會有人被獎勵超過五十年的壽命,也會有人當場扣完陽壽,身體衰老而亡,這都是報應所致。”
“這些都是古人總結出的老話,這條規律,似乎早已被古人們用智慧看透了。我思考過其中緣由,勉強得出了答案:惡人的行動模式,往往是以功利、利己的目展開行動。而好人,相比之下則更具有犧牲精神,願意‘犧牲’小我,成就別人。如此對比下來,沒有底線的壞人總能在社會中佔據更多資源,古往今來,罕有例外。”
……
“從現在開始,還有五天,五天過後,審判完成,對陽壽的清算,也將隨之開始。之後,我會編輯出全球通用的獎懲系統,將所有記錄公開發布,以做到完全公開。”
……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
“勿以善小而不爲,勿以惡小而爲之。昭烈帝之言,望諸君共勉之。”
起先,那些被他點名的“惡人”還只是不屑一顧。但是,隨着尹承一的身份曝光,他這些年在華夏境內的行爲一一被擺到明面上後……整個世界的“精英階層”嚇壞了——因爲,他們往往就是那些爲了利益,出賣、壓榨、傷害、逼迫普通人的人。
“請放心,即便你們反對我,我也不會爲此抽乾你們的陽壽。屁股決定腦袋,不同階層,不同立場,永遠是無法理解彼此的。爲自己的立場而戰,在我看來,算不上錯誤。”
“勿以善小而不爲,勿以惡小而爲之。劉玄德千年前就悟出的道理,而今,仍能踐行它的人,又有多少呢?”
“我叫尹承一,是一個來自華夏的超能力者。你們或許會對我接下來的提案有所異議,請記住,我沒有在徵求你們的意見,而是在通知你們:世界秩序即將改變。”
“我判斷善惡的標準很簡單,以我個人的意志爲主,以一個包含了人類全部美德精神的‘完人’模型,以及擁有強大算量,可以共情人類的超級AI,阿德勒,爲輔。”
“不管現在是白天、中午還是晚上,你們好,我正在對全世界的人說話。”
“有人會對這個回答不滿意,再重複一遍,這是通知,不徵求任何人的意見。普通人的思維在我這裡完全透明,因此,不用擔心會有誤判、漏算之類的事發生。”
“當今世界,放眼望去,處處都是醜陋、血腥的壓迫,看得見或看不見的罪惡橫生,這是我無法容忍的,它和課本上的世界相差甚遠。簡單總結一下,這是一個惡人得勢,好人卻要做牛做馬的世界。我花了很長時間,試着去和這個醜陋的世界共存,但是,到今天,我無法容忍,也不想再容忍。”
聲音斷了。
他們想對尹承一發起進攻,卻不知道他此刻身在何處,更不知道該如何威脅到他,於是,他們開始瘋狂地尋找曾經和尹承一有關的人。
“歷史上,曾經短暫地出現過理想國,但,無論規模大小,都在極短的時間內破滅了。他們或許忽略了一點:人是逐利的,無論身份高低貴賤,這一點永遠不會變。僅僅拿道德,要求人類爲你建立起理想國,卻沒有任何好處,這從根本上就不現實。”
但是沒用,尹承一早就料到了事態發展,事先,將所有同他有關聯的人接走了。(也包括我和班長)
有人爲了自保,瘋狂地將錢財勻給窮人,希望能將這種慈善行爲列作“善行”的一部分。然而,從後續的發展來看,尹承一併不認可這種善舉。他的邏輯是,在此事公開前和公開後,再做善舉,應該累加的壽命是不一樣的,到頭來,還沒有這輩子作惡時扣得多。
也有不少人在最後幾天散盡家財,修廟拜佛,可惜,尹承一併不在神龕裡,而是真真正正地活在這個世上。
終於,漫長的五天過了。
清算開始。
各個國家中,位於金字塔尖的羣體,都在一夜之間如秋葉一般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