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射過來的飛彈,正巧擊中了銀胄的機甲。班長只覺得右邊身體驟然一沉,來不及反應,被從空中打落到地上。視野急速下墜,地面在眼前放大,她本能地伸手去擋,機甲中的虛擬界面還是狠狠撞擊在地面上,濺起一大片泥土。阿德勒的算力再怎麼強,“銀胄”卻也終究是一身甲冑,它的機動性能存在着上限,不可能同時閃躲開所有角度的攻擊。
更別說……這裡的戰場,是她在承擔這個代稱以來,所經歷過最慘重的一次。他們一頭攢進了敵人的大本營,漫天遍野都是敵人,打擊可能從任何方向過來,出現什麼樣的武器都不奇怪。也許這發炮彈,就是他們清庫存的時候打出來,剛巧就命中了自己呢?
“滋滋滋……”
高空墜落,對一個普通人類產生的影響不可謂不大。就算接受過飛行訓練,班長的肉身畢竟也只是凡人,機甲已經將致命的下墜力化去,方纔那種程度的墜落,僅僅是“從滑板上掉下來”那種級別。她就這麼在地上趴了會兒,晃晃腦袋,等着模糊的視野恢復過來。
奇怪的是,在這段她明顯體力不支的寶貴時間裡,竟然都沒有一臺和平主義者趁機放冷槍。尹承一那邊的人,也沒有對銀胄乘勝追擊,好像一時間忘了還有這麼一號人物,就讓她趴那兒休息了。
“嗤————”
察覺到搭乘者心律過高,阿德勒釋放了一些鎮定氣體,同時放出一段根據趙逸辰腦波調製的白噪聲,相當於給大腦注射了一發興奮劑,強行集中精神。往周圍一打量她才發現,得幸於方纔那顆直接撞在身上的飛彈,墜地同時,她竟然巧妙地繞開了地上的最後一層亂戰包圍網!
在這道並不算多冗長的石階盡頭,尹承一就坐在桃樹下,神色平靜,無言地看着她。好像一個局外人,搬來個小馬紮來看戲,而且這幕戲的內容,也不怎麼對他口味。
戰場上的時間好像靜止了。
阿德勒不聲不響地將特種子彈裝備好,在界面中標出了發射路徑,在如此短暫的距離,一條短短的石階上,沒有任何阻攔,這或許是他們這支小隊拼殺至今,所能擁有的最好機會了。
紙神在用紙元素和翠牤鬥法,不過,因爲其能力的本質來源,只是後者的人造衍生品,在借力過程中逐漸落於下風。他的技戰術基本上是被翠牤領先一到兩個層面,節節敗退,逐漸離戰場中心越來越遠了。
凌如月依舊和胡桃進行着一對一的刀劍對練,她們兩的實力更加接近,誰都沒法輕易制勝利。
MR·winwin同志大概是最累的一個了——他要負責給同伴們及時套盾,又要應付艾米那永無休止的魔法截殺。那張向來淡定的臉上,也露出些許疲態。對於這位前聖棺派的成員,艾米是不可能留手的,不可饒恕咒那就跟下雨一樣往外丟。鑽骨剜心和索命連環都能直接擊穿他的能量護盾,如此一來,他也被逼的連連後撤,逐漸失去了刺殺尹承一的可能。
重錘和白麪鴞在戰場邊緣廝殺在一起,彼此都幹到上頭了,重錘不來支援,白麪鴞也不來救駕,勢要分出個高低來。
至於最驍勇的阿茲特克戰士……蜜梨並沒有費多大勁,甚至都不是自己出手,便將他攔截在了外圈。她用生命纖維憑空捏出一大堆攢勁的古羅馬士兵,身披堅盔,手持長矛,列陣而上。齊阿卡縱有神力,雙拳也難敵四手,很快就被淹沒在古典軍陣圍攻之下。
他憤怒地嘶吼着,不停揮動着纏繞着電弧的鋸齒大劍,卻還是在軍陣的推攘中一點點後退,被擠了出去。他所面對的,是一個訓練有素,動作永遠不會變形的方陣,是一個整體。再驍勇的衝鋒,打在軍陣上,都會被不痛不癢地卸去。
所有同伴都被牽制住了。
唯一一個走到尹承一面前的……也只是因爲運氣。
純粹的運氣。
“承一……”
班長知道,其實自己根本沒有猶豫的機會,對面那個連神都能誅殺於刀兵下的人,是不可能給自己任何機會的。到了這種時候,他依舊穩坐在那張小馬紮上,以居高臨下的眼神俯瞰着自己。
很遺憾。
戰場上的彼此,都沒有太多選擇。
“咚——!”
短促有力的一聲,特質彈藥從銀胄變換自如的臂鎧中轟射出,在空中爆出一竄火花,擊中了尹承一的心臟,將他的上半身連帶着往後震了幾度。
但……
這付出了慘痛代價,好不容易纔開出的一槍,卻並沒有想象中那般奏效。
黑色的血從彈孔中流出,他低下腦袋,看了一眼自己的傷口,隨即便無言地站了起來。
“可惜。”
他這樣說道,“你們又被我耍了。”
————
漫長的路徑,終於也走到了盡頭。在這座軍事要塞的最深處,蜜麓一來到了一間巨大、寬闊,且完全不符合空間結構的殿堂。如瀑布般垂落的漫長階梯,以及守護在兩旁,體型巨大、不可名狀的人形石像,都讓她有種被不寒而慄的感覺。石階上生長着零零散散的結晶蔟,反射出炫彩一般的奇妙光暈,讓人只覺得彷彿是身處異境,美不勝收。
貓頭鷹不再帶路,而是自說自話地飛上了漫漫石階,意思是要她自己走上來。這個過程有點像朝聖,或者參拜,但蜜麓一可那麼多閒心思,足尖一點,直接一路飄上石階頂端。在無數展如同孔雀開屏一般的結晶叢包圍之下,石階盡頭的青石平臺上,赫然立着一座水晶打製的操作檯。與其說是“打磨”,不如說,這玩意兒壓根就是從地裡面長出來的,和虛天宮本身渾然一體。
好巧不巧,站在水晶臺旁的男人……也和她有着奇妙的不解之緣。
“老王?”
之所以還猶豫一下,是因爲她拿不準,眼前這個略顯頹唐,彷彿美劇裡那種等待一個熱血年輕拍檔來喚醒自己的老警察設定,和當初那個沉穩鎮定,行事頗有條理的海藻頭,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他的右手上拄着一根柺杖,下巴上也生成一層淺淺的絡腮鬍,鬍渣很硬,儘管剛剛修剪過,看上去依舊很明顯。左眼上戴着眼罩,暴露在外的唯一一隻眼睛,也不復當初鷹般的銳利。
看到他,蜜麓一才真切地體會到,確確實實過去十年了。
他用毫無起伏的眼神看着自己,僅剩的那隻瞳孔中,紫金色光環收縮不定。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內,我只負責解說一些技術上的問題。”他的聲線和十年前沒有明顯區別,只是更加冰冷,像是一塊凍上之後,無法輕易融化的堅冰,“要和你談話的,另有其人。”
“滋滋滋……”
他身後大片大片的水晶簇開始融化出一個門洞形狀,一道人影從中緩步走出。
“……”
觀看良久後,他的嘴角微微浮起一絲笑容,問道,“當女人是一種什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