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嘖……不得不說,你確實比那小子果斷太多。這一通亂殺,要換成是他,還指不定糾結成什麼樣呢。”大蟲發出貓科動物感到滿意時的咕嚕聲,眯起重瞳,似乎還在回味剛剛大殺特殺時的觸感,“他可能會對那些叛臣下手,大概率也不會放過敵人,但他不會像你這麼殺。寧願多花點時間,一個一個用斧頭丟,也不會像踩螞蟻一樣踩死。”
“浪費時間。”到底是曾經的半身,蜜麓一對尹承一的某些思考方式相當瞭解,卻也相當不屑,“看似是尊重生命的體現,實際上呢,當時對面有好多人都在操作那個方盒子了。萬一多拖延點時間,跑回去一個,將來想在戰場上,越過層層重軍殺死他們,又要付出多大代價?”
“我現在就是後悔,沒再早點動手,讓最重要的人給跑了!”
“倒也不必……決策層遭到如此重創,對他們來說是一個巨大打擊。”大蟲難得安慰道,“短時間內,他們肯定會瘋狂反撲,但只要那個小將軍內功稍微深厚點,抗住一兩波進攻,淵人就會暈頭轉向,不知道接下來要幹嘛了。”
“也是。”
蜜麓一繼續擺弄眼前這個黑太歲人偶,她保留了“尹承三”的外貌,並沒有根據自己定製出一個新的。只不過,利用怪獸基因的特性,她爲這個人偶加入了許多新的“突變”。
當初,同星靈狀態下的艾米一戰,不得已時,借用了林一奇和蜜梨的異能力。現如今,怪獸基因和生命纖維,已然有一部分永久留在蜜麓一的脊髓中,成爲她身體的一部分。藉着這兩種神到不能再神的玩意兒,她正在打造一種專門針對淵人科技,全新的戰爭兵器。
直到……一聲細碎的石頭碎裂聲,傳入她敏銳的聽覺中。
有人來了。
“哈,你瞧,來人了。”科研差不多也來到了尾聲,蜜麓一還需要更多對敵數據,敵人就送到嘴邊來了,這讓她忍不住興奮起來,原地坐起,一把提起斧子。
“隊長,不能再深入了,趁還來得及,趕緊往回撤退吧。”
“高度警戒,都不要大意,那個人類可能還沒走!”
“壑王投石問路,我們就是他手裡的石頭而已。”
“再慢一點……”
炫耀?威懾?警告?
她對着編織完成的尹承三招招手,笑道,“我們去會會他!”
“慢……”
但……當大家把目光轉移到那個“發現”上時,這支小小特戰隊,立刻又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中。
炁,對羽族人而言,就是類似於一種生命之源。即便是瀕死的羽族,只要在短時間內補充到大量流炁,依舊還有生還可能。反過來說,如果一個羽族體內的本炁都散出去,變成流炁,那便是神仙也難救的局面了。此時此刻,廢墟內出現大量流炁,已經是一種不可多得的暗示。
一時間,小隊裡出現了難捱的沉默。
……
“未發現目標。”隊伍裡的勘測員調試了一下目鏡的辨識範圍,沉聲道,“隊長,空氣成分中的‘流炁’含量很高,成分混雜,無法辨別身份。”、
越往裡走,他們的神經越緊張。在訓練的第一天,他們就被告知,這支隊伍的終極目的,便是在不得已的時候,對羽族高層實施斬首行動。有趣的是,這會兒對面的高層已經差不多死了一大半,甚至都不需要他們出動,這個終極任務就被畫上了句點。
“停!”
再明顯不過,這個“人偶”是被故意放在這裡的,而它的製作者,也只可能是那個人類。
稍有不慎,他們就會變成鑲嵌在這個可怕人偶身上的殘體碎片。
————
這種逼仄的環境,可以迅速吞掉很多東西。信念感、榮譽感、勇氣……全都成了蒼白無力的詞語,天人交戰了幾秒,隊長也很快做出判斷。
那是一個“人”。
不管出於何種目的,她都成功了。這個怪異人偶,足以顯示出她對這些死者沒有絲毫敬意,對她來說,或許就和拍死了幾隻蒼蠅差不多。就算淵人主動和羽族劃清了界限,本質上來說,這兩族仍然是一個種族。對於同族的慘死之狀,戰士們紛紛被激起了相當程度的同理心,瑟瑟發抖。
而他們要面對的,是一個氣氛可怖的活地獄。漂浮在空中的流炁,無法被天體光芒照射到的廢墟,雜亂無章、殘破不全的小世界裡,這支隊伍一點點摸着地面前進,安靜得好像能聽到心跳。
與此同時,特種小隊已經來到了廢墟邊緣,隊長撥開一片碎片,矮着身子,緩緩步入這片廢墟堆成的迷宮,一面說道,“隨時報告自己的狀況,把戰術目鏡開起來,如果偵測到活動生命體,先確認身份。如果情況不對,第一時間展開火力壓制。”
“走!”
隊長鬆了口——不管是什麼,終於有發現了。如果再這樣一聲不吭,心理壓力越來越大,最後可能會造成走火之類的危險情況。這裡的環境實在太詭異了,發現點東西,也方便他們找藉口打道回府。
“是啊隊長,這玩意兒都做出來了,還指望有人能倖存下來嗎?”
“隊長,肯定沒戲了……”已經有戰士開始打退堂鼓,“咱們回吧,把這個……東西的殘片帶一點回去,也算是有個交代。”
隊伍中忽然傳來一聲驚叫,“有什麼東西!”
準確說,是由很多肢體碎片拼接起來,只有一個大概人形的輪廓。他的頭顱不知道用了多少人的樣本,已經失去本來面目,五官也都很難對上,給他們一種類人而非人的恐怖感。身體和四肢更是一團漿糊,簡直像一個被暴力拼合的模型,講究一個大力出奇跡,也不管合適不合適,總之往上面懟就完事兒了。
“咚————!!”
壑王那一丁點僥倖心理,終究只是概率學上的微渺存在。所謂的“救援對象”,可能早在任務發佈的瞬間,就已經死透了。
就在這個微妙的時候,廢墟深處忽然響了一聲,即便是特種訓練出來的戰士,畢竟也不是銅錘鐵打,頓時被嚇得一哆嗦。再向深處看去,那不見底的黑暗中,彷彿蟄伏着一頭野獸,正用機警、兇殘的眸子盯着他們。
天大地大,老命最大。就依照他們說的,從這個殘片上帶點東西回去,就當是交差了。反正本來就是嘗試一下,淵人陣營裡,從上到下,估計只有冬蜇君一個人還對營救的結果報有幻想。
撈不出人來,難道還能責怪我沒有盡力嗎?
如此想着,他便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捻住人偶支離破碎的手指,輕輕一拗,竟然像巧克力棒一樣,整個折斷下來。他將這根手指放進收容容器中,下達了原路返回的指令。
————
沒有人注意到,那根斷指……
在容器中,輕輕地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