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微微的裝死計劃,在已經當了多少年陰魂的封楚漠面前,比班門弄斧還顯得可笑,偏偏,葉微微下意識的忘記這點,選擇了裝死這樣無賴的類似撒嬌的行爲。
也許是潛意識知曉。男人對她,是不同的吧。
封楚漠望着躺在牀上裝死裝的理所當然的葉微微,輕輕喚了一聲:“微微?”
葉微微眉毛不挑,睫毛不顫,耳朵不動,慶幸葉微微經常演龍套屍體吧,別的演技還是她自己對着鏡子練的,裝死的技術,絕壁是得到熒幕驗證的,裝死技術哪家強。請找專家葉微微。
淡淡的陽光灑在葉微微的臉上,細細的幾乎不可見的絨毛在她的肌膚上輕輕扇動,像是什麼在騷動着他的心一般。
滿心的鬱怒,想要好好給她一個教訓的堅持,望着她那張明豔的容顏,望着她臉頰上淺淺淡淡幾乎不可見的小酒窩,就那麼。煙消雲散。
微微,你可真是我的剋星。
封楚漠喟嘆了一聲,俯首,脣湊近了葉微微的耳際。
時間很快,卻又恍惚很慢,一個人閉着眼睛的時候。她其他的感官,會不由自主的變得敏感。
葉微微覺得自己的耳朵燙,很燙,男人的氣息一點點的,以着另外一種方式侵入,明明更加刺激深入的他們都做過,在牀上也不是沒有裸裎相對過的,可是,葉微微就是覺得,很不好意思,很不好意思。
特麼的封楚漠怎麼還不趕快滾蛋去找醫生。她現在需要醫生,需要治療,需要遠離封楚漠的興師問罪!
葉微微覺得自己的臉也跟着燒紅了,封楚漠,你離開我純潔的耳朵遠一些,要親上了,要親上了。葉微微心底的小人捂着臉尖叫。
“微微,你家裡的那一箱泡麪,我全都給扔了。”
男人的脣終於碰觸到了女人那已經通紅了的耳廓外一點肌膚,還沒有等到葉微微不好意思的尖叫,封楚漠的一句話,讓葉微微直接氣的從牀上蹦了起來:“封楚漠,你個王八蛋,那是我存着下個月萬一沒錢時候的口糧!”
葉微微氣的額頭爆出了黑色是十字,她要讓封楚漠知道自己的厲害,泡麪是她的,他敢扔了她的口糧,她就要把這個混蛋踹走!
她葉微微也不是好惹的!
當然,這些都是葉微微的想象罷了,有封楚漠早就等在那裡的手牢牢按着,葉微微再激動,她所謂的蹦起來,也就是往上蹦了一釐米不到就給重新壓制回去了。餘麗名弟。
她的所謂大喊,所謂很有氣勢的興師問罪,也在封楚漠冷冷的充滿莫名威脅的眼神下,小小的宛如蚊蠅哼哼。
“從今天開始,不準吃泡麪,不準喝冷飲,忌辛辣,忌葷腥,早餐喝小米稀粥,午餐饅頭和大米稀粥,晚餐我會給你準備清湯,兩天之內,不準下牀不準走動不準大喊大叫撕裂傷口,十天之內,如果沒有任何問題,我會給你辦出院手續,在此期間,手機沒收!還有其他的一些比較小的注意事項,都在這上面,把它背熟了,記住了,我會隨時抽查!”
封楚漠用特別低沉舒緩的彷彿是念詩一般動人的聲音將這一段不準不準不準給一句句道了出來。
最後,封楚漠將一張寫的滿滿當當的紙放到了葉微微的手中。
擡起手,眼前白紙黑字一大張,全是特麼的注意事項,禁忌事項,不止有這十幾天恢復期中的各種不準,特麼的甚至還有封楚漠給她列出的以後的‘規矩’,這怎麼說,也有個百八十條吧。
“不多,八十八條”
葉微微不知道自己已經說出了心中的抱怨,封楚漠笑了笑,好脾氣的回答了她的抱怨,然後,在女人驚悚的眼神下,露出了,雪白的牙齒,葉微微怔愣愣的望着封楚漠,恍惚間覺得,他頭上好像長了兩個小尖角,而那雪白健康的牙齒,正長成了尖尖的獠牙。
“你殺了我吧”
葉微微覺得此生生無可戀,如果真的按照封楚漠的那八十八條‘規矩’來的話。
早上6點起牀去鍛鍊慢跑,7點回來吃個水果,喝點粥或牛奶,多吃含蛋白質多的食物當做早餐。
911點多喝水,午飯一定要吃家裡做的東西,不準訂餐,不準在外面隨便一家路邊攤吃。不準暴飲暴食,吃飯只能夠幾成幾成飽。
飯後1小時要午睡至少半個小時的覺,必須保證充足的睡眠,晚飯不準過量,不準吃油膩的東西,10點必須睡覺。
這還只是規律的生活作息,特麼的後面還有規律的生活習慣,洗澡要放什麼溫度的水,刷牙要用什麼樣子的力度,睡覺要用什麼樣子的姿勢,種種種種,還加上規律的學習時間,什麼幾小時練字,幾小時看書,應該看什麼樣子的書,幾小時娛樂時間,看什麼新聞頻道。
種種種種,要是一整套做下來,她葉微微可以提前給自己定製棺材了,更何況,特麼的也做不下來呀!
殺了她也做不成,重新投胎也許還有可能,葉微微覺得,如果有誰能夠全部做到封楚漠要求的那些東西,那不是人,那是神。
忍者之神!
葉微微喜歡什麼呢?她喜歡吃辛辣的東西,邊吃邊流淚,喜歡在自助餐廳和蘇姚吃的走不動道,喜歡喝可口可樂,和自己乾杯,喜歡一切垃圾食品,總是在體重超標時欲哭無淚的去減肥,喜歡看催人淚下的電視劇,哭的整個屋子都是廢棄的紙巾,喜歡收集自己欣賞的男明星的海報影集,晚上做夢都是自己的男神,喜歡隨着性子做一切的事情,喜歡在有錢的時候瘋狂一把,沒錢的時候啃鹹菜吃饅頭,喝白開吃泡麪,喜歡工作,喜歡演戲,喜歡的東西太多。
喜歡的無法放下的東西太多,那麼多的喜歡,構成了一個獨特的葉微微。
封楚漠喜歡什麼呢?他喜歡的,無法放下的,這麼多年,也只得一個葉微微罷了。
他不知道葉微微做不到這些嗎?他知道,知道的比誰都清楚,因爲,他這麼認真的看着葉微微,觀察着葉微微,瞭解着她喜歡的每一件事,瞭解着她喜歡的每一個人,從任何渠道,用任何方法。
“如果你表現良好的話,我可以適當給你減少一些‘規矩’。”
封楚漠慢悠悠的拋出了誘惑的果子,封楚漠,從來沒有想過,要真的將葉微微改造成什麼連自己都不認識的樣子。
“真的?”
葉微微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眼睛裡全是亮晶晶的。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封楚漠保持着面上淡然的表情道,貓靈吐槽,你什麼時候沒有騙過這個傻姑娘。
經過討價還價,除了適當保留的十幾條‘規矩’,其他大多數的‘規矩’只要葉微微表現良好,都是可以廢除的,葉微微表示,封楚漠其實也不是那麼難以溝通嘛。
自以爲自己取得重大勝利成果的傻姑娘葉微微,果斷忘記了,封楚漠保留下的那十幾條待定的‘規矩’,她也不是必須去遵守的呀。
這就是所謂的漫天要價就地還錢,也是所謂的打一棒子給一甜棗兒,封楚漠笑望着葉微微因爲小小的勝利而笑開了花的表情,眼中那僞裝的陰冷悄然散去,深邃的墨色瞳孔中,滿溢着的,是一絲絲的寵溺與溫柔。
天台之上,月色稀疏,映照着男人如玉的側顏,雅緻悠然的氣質中,莫名多了些魅惑的氣息。
“我以爲你不會來了呢”
楚方原微笑,他似乎總喜歡笑,即便,他笑的時候總是很僵硬,會將自己一張好看的臉,帶出莫名的詭異。
封楚漠轉首,半明半暗的容顏,和他的性子,似乎莫名的相合:“你在追查今天出現在市區那邊的東西”
封楚漠直接開口。
“你又知道了,也許我今天就是正好經過來幫你一把的呢”
楚方原歪了歪腦袋,雖然今天市區出現的氣息讓他不舒服,但是,對方可還沒幹什麼呢,他楚方原,看起來那麼像是喜歡沒事找事,做白工的嗎?
楚方原就是這麼一個喜歡沒事找事,喜歡拿自己的命去冒險做白工的人,只要有趣。
封楚漠從短短兩三次的見面中,就已經把握住了對方的這種危險的性格,對被他盯上的人很危險,對他自己本身,也很危險。
“看了這個之後,你再決定自己要怎麼做。”
封楚漠手中現出了一個同心結編織的物件兒,修長的手指幾下撥弄,紅色複雜的繩結悄然散開,現出了包裹在其中的玉石。
碧色透明的玉石,最中心的一點,浸染了一滴極深沉極深沉的墨色,彷彿是一滴墨汁不小心落入了碧色的海洋,更彷彿是,自最深處融入的黑暗,只要一不小心,就會將所有染黑。
楚方原眯起的眼睛張開:“這是什麼!”
他清晰的感應出,那一點墨色恍惚間在擴張,而他的心臟,也不由自主的跟着擴了一下,依稀有種暴虐黑暗的衝動,在其中隱隱生出。
“那個傢伙,能夠勾起人最本心的黑暗,今天他對微微出手,幸虧這塊玉石裡被我施了力量擋住了那一下”
封楚漠說的話九分真一分假,前面的都是真的,只有後面的一句話,是假的,他的力量來源於純淨的陰氣,他會使用的,從來都是最本質的力量,是他潛意識中的本能,能夠讓自己和葉微微身上的同一條繩結擁有感應之力,便已經是盡力了,封楚漠,從來不是什麼修士,他自一開始的存在,便被定位在了鼎爐這樣的字眼之中,高級的術法技巧,他不曾學過,也無人教導。
那塊玉石中,本來便存在了一些詭秘的力量,幫助了葉微微躲過一劫,那是某種替身符法,和楚方原用的那個替身符本質相同,這也是封楚漠主動找楚方原的另外一個原因,他想要知道,玉石的秘密,葉微微的玉石,是來自她的父母,他隱約感覺的出來,葉微微在意她的父母。
葉微微今天會突發急性闌尾炎,根本不是什麼不健康的飲食之類的造成的,封楚漠後來纔想起,從‘小黑’死了之後,葉微微一直都在無意識的按照‘小黑’要求的做的,她這段日子,沒有吃泡麪,沒有吃垃圾食品,沒有吃辛辣的醬菜,她在要求自己這樣祭奠小黑,而且,葉微微昨天和今天早上走的時候還正常的很,再急性也沒有那麼突然發作的,那麼,只有一個可能,葉微微的精神受到了某種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刺激。
精神上受到太大刺激的時候,是會引發身體的劇烈反應的。
封楚漠,發現了玉石中的東西。
封楚漠沒有讓楚方原拿走那塊玉石,那是葉微微的父母留給葉微微的,楚方原的面色有點不好看,不過,不出封楚漠的意料,楚方原雖然本質的力量比他差了些,身上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卻是不少,楚方原後來是拿出一張明黃色的符籙,將封楚漠怎麼也無法從玉石中逼出的黑氣吸走了。
封楚漠暗自將符籙上的紋路記在了心裡。
“葉小姐,你這是要上廁所?等等我扶你”
說話的是封楚漠找來的醫院護工,姓呂,五十歲左右的年紀,照顧人很有一套,倒是讓本來以爲會被封楚漠管頭管腳,管的沒有一點人身自由的葉微微鬆了一口氣,只是,鬆完了這口氣,她心裡卻產生了一點莫名的鬱悶。
馬丹,什麼在意她,管着她,除了第一天出現之外,第二天第三天全都不見人影,該死的封楚漠,不對,已經死了的封楚漠,有種別出現在她葉微微面前!
葉微微被呂大媽扶着上了一趟廁所,費力的爬上了牀,一邊咒罵着不知消失到哪裡去的封楚漠,一邊揪着牀單,讓呂大媽看了好幾眼。
呂大媽伺候的人多了去了,尤其住院的人心理最瞭解,想了想:“葉小姐,是不是想你男人呀,哎,你男人其實不是沒來看你,只是他每次都是趁着晚上過來看你的,你那時候不是睡着了嗎?每次我看着他都是快天亮的時候才走的,估計是白天事情多,忙不過來,男人嘛,都要忙事業的。”
男人都是要忙事業的,男鬼難道也要忙事業?
葉微微撇嘴表示不信,居然忘記了反駁呂大媽一口一個你男人。
醫院開的藥都有安神的作用,葉微微今晚鬼使神差的,沒吃,然後,強撐着,也許是11點,也許是12點,葉微微的眼皮很重很重,閉上,再睜開,閉上,再睜開,再閉上。
重複的動作到了最後,定格。
身體不舒服的人,精力總是差些,葉微微想睜開眼睛的,卻睜不開,迷迷糊糊的,身邊熟悉的氣息涌動,身邊的牀鋪微微下壓,背脊,被帖附在了一個寬闊的胸膛之間,好像,上一輩子一樣熟悉的感覺,卻又與從前多了許多不同。
想要質問他這幾天跑哪裡去了,想要質問他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晚上偷偷的來,可是,當兩個人的身子緊緊相擁的一刻,葉微微輕輕打了個哈欠,安心的睡了過去。
從窗簾縫隙間泄入的一點月光,照射在葉微微臉頰上若隱若現的小酒窩上,格外的甜蜜。